于是问价,答20元一只。还到15元。老头也挺爽快。不带笼子15元成交。让我挑,其实灰灰的一片,我也挑不出好歹,就随便抓了一只。老头用红色的塑料袋给装上。回家。
家里有小孩以前养仓鼠的笼子。女儿喂仓鼠,被咬过一口,去打防疫针。过年期间,被几期防疫针搞到做什么都仓促不安,就怕耽误了打针日期。仓鼠后来陆续冻死,笼子给丢到楼道了。我捡回来,洗洗干净,养兔子。
先喂生菜,我自己种的生菜,从种子孵出来,养了老久,也没长出几片。摘几片下来,嫩滴滴的,兔子很爱吃。网上查查,说兔子不宜老吃蔬菜,还是要补充草纤维。于是下楼摘草,不摘不知道,摘了才发现我们小区绿化搞得不错,几乎没有什么杂草。
倒是我露台养的花花草草,平时打理不够,长了许多的杂草。狗尾巴草不少。网上查兔子要吃提摩西草,看图感觉和狗尾巴草差不多,于是悉数摘下。狗尾巴草看来在我们家也长得营养不良,但好在草筋够嫩。兔子爱吃,吃到一根不剩。吃相喜人,看得我也很欣慰。回屋坐下来给自己倒杯水,忽然想到,我是喂得不够啊。再看网上教程,果然大写着“无限量”三个字。于是提着剪刀下楼,出小区,总有市政绿化不够尽职的地方。
还好,出门不远,一条泄洪沟两侧,杂草丛生。我蹲下来,剪足一握草才回。
当然,兔子吃草是不够营养的。当天,我又在网上买回一袋兔粮。淘宝销量最高的那几种。物流不错,次日送到。一把放下去,兔子冲上去就食,头也不抬。看得我也跟着食欲大增。晚上和朋友下面条喝酒,要多几个浇头,喝半斤酒下去。
笼子里用旧报纸垫底,放上木屑(也是养仓鼠留下的物资)。兔子似乎也爱干净,吃饭在一头,而排泄则跑到食盒最远的一头。再爱干净,也得每天清理。有一天偷懒,没有清理。次日再看,兔子良好的卫生习惯也就此中断,处处大便。环境但凡一糟糕,也就破罐子破摔,兔子和人,秉性看来差不多。
毕竟养仓鼠的笼子太小,每天放兔子出来几个钟头,又懒得几个钟头盯着它看,于是专门在阳台上围出半边来。用国缘酒的包装纸盒排成拦断的一线,也就是说,其实拦得不够高。
兔子开始胆小,四处游移,就是不敢爬过这矮矮的一截防断。有一天我也是调皮,抓家里的大乌龟和它放在一起,想看看龟兔如何赛跑,可惜两者都不捧场,龟只要一动,兔子则如惊兔。兔子一惊,龟则成缩头乌龟。好戏不成,又丢乌龟回它的缸里。倒是发现,龟缸也是太小,以致这只老龟走路,都垫着四脚。于是赶紧另买龟箱不提。
再后来,懒得收兔子回窝,就这么散养在阳台上。兔子习惯环境,也就开始对于四周的探险。终于有一天,爬过拦断,直奔房里。好不容易才抓它从角落里出来,放回阳台,这时候,海阔天空,翻墙已是轻车熟路。感觉这么下去,不是回事情,于是移师露台。直接放养,露台上长满花花草草,倒是为它的食谱打开了多样性。没几日,所有的植物它都品尝了一遍。从爱好程度来看,草莓叶显然是首选,它吃到平地里一叶无存也就罢了,还将我用水管培植的草莓吃到零零落落。我的疑问是什么支持它可以爬到如此之高?当时,也有小庆幸,发现它吃到草莓嫩芽时候,就不吃了,专等草莓长出新叶再吃,我觉得它还算一个有长远眼光的兔子,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当然,很快打脸。
菊花,它似乎不爱,但也没有放弃努力。我经常看到它抱着咬两口,然后松开。明明不爱,但却乐此不疲地的伤害。
睡莲,它倒是很爱,苦于缸中有水,它凌波微步的神技尚未练成,我就看它小心翼翼地吃完周边一圈,而后蹲在旁边若有深思。不久后,我便看到它施展如走梅花桩的功夫在缸口游走,伸展,够到最中心的莲叶。
荷叶,似乎不大合口,但也不放弃每张叶子咬出一个三角,保证每张叶子足够残缺,大幅度地降低荷叶的观赏效果——话说,我也难得今年将荷叶养到如此丰茂。
倒是大便有了定点之处,便是在桂花、红枫两棵树下。开始,我只当它在树荫底下乘凉,后来,颗粒状的粪便层层叠叠起来,使两棵树下的地貌呈现出一致的特征。当然,密集恐惧症者免视为宜。兔粪是上佳的肥料,我勤快的时候也会将它收集起来和椰糠拌在一起发酵,备用。
不过倒有一个好处,便是原来两棵树下,杂草丛生,因为它的选择性修理,逐步留下粪便以外,还保留了我绿植本意——也就是那种麦冬草。兔子大便的时候,偶然也会咬麦冬几口,习惯和我上厕所看手机差不多吧,打发无聊。不过总的来说,它显然比我懂得清理,虽然露台上绿植受损不轻,但客观一点说,也感觉清爽不少。
最近,它开始在一堆吉祥草中修理自己的窝了,我看见它将草叶一片片地咬断丢了出来,以为它是不是在闹情绪。看到后来,才发现它的行为相当有条理。尤其几日以后看,它确实给自己修理出一个很不错的空间。泥土被夯实,通道空间流畅,唯一不足的,只有草叶蔽日。这些日下雨,看到它在草丛中发抖。于是也搭把手,给他找块木板做屋顶。一个小小的兔子窝也就基本成型。当然,时至现在,它还在不断地装修当中。咬断碍事的草叶,从窝里清理出垃圾——那些腐败的落叶和一些从楼顶飘下来的包装物。
每次我拿食物给它,它会跑到我足下,期望我抚摸它一阵。那种感觉,很叫人心软,因为感受到被信赖,被依赖。一个小生物,当它安静下来的时候,给人以安详的温暖感。
我父亲说他以前养过一只兔子,养了十年,非常通人性。后来他出去上班,他的外婆便将兔子放生了——后果倒是严重,村头村尾还为此闹过一阵兔灾。
我父亲还养过一只鸭子,也养了十年。懂得认人,现在说起来,津津乐道。另外他还养过一只猫,下雨漫大水的时候,猫会叼鱼回来,丢在我父亲的被窝里——有些时候,报答也是叫人挺尴尬的。
我这些天晚上都睡不着,基本天天早起,有时候去菜场买菜,回来煮饭。有时候,就蹲在露台上看兔子,莫名其妙会看很久。
向晚的余晖叫光阴
你有时候停着,自言自语,为一些可能发生的事和不再发生的事,跟自己对话,如梦呓一般。
一个梦,缓缓地展开,那些模糊中枯萎的植物,重放翠绿。
那个买烧饼油条的铺子旁边的小园圃里,那些荆棘的下面是个绿色的柚子,在1989年或之前的若干年,上小学的路上,冬天路边围墙上有垂挂的冰凌,秋天则从围墙里探出红彤彤的石榴,还有一个篱笆后面有传说中的甘蔗。郁郁葱葱,如一簇叫人垂涎欲滴的翠竹。
你关心的不是甘蔗,而是篱笆,那些细长的竹子是做红缨枪的最好材料。用红色的塑料带扎上,一条条撕成缨子。也或者套上河里漂浮的泡沫球,宛如战锤。
你朋友说在公司大院里长着香蕉,你们深夜潜伏进去的时候,是摸到了一个类似香蕉形状的大豆。也许,这是青少年时期的香蕉,这是当年你朋友的解释。在航运公司辉煌的时代,这个你父母祖辈都效力的公司大院里,确实长满了奇花异草。
有据说来自日本的大枫树,在民国风的办公楼后面,如冠如盖。你们的所有夏天都在这树上度过。那些消失的日子,有甜甜的枫叶的香。
还有你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琼花,这是一个朋友后来说的。这《说唐》著名的琼花在你不知道的角落平静地长着。你一直没有留意过,就好像在丁香、腊梅中走过,却从不一一加以分辨。
你爷爷会带你到那个花园后面的办公楼里值班,房间里铺的是实木地板,走上面有浓浓的民国的感觉,办公楼底下的透气孔洞里,有人工养的蜜蜂。逮蜜蜂是你们的乐趣,虽然带来的是无数次被蜂蜇。孩子们顽皮的吐口水在被蜇的伤口上,以此消肿。
那时候每个人家院子都长满花草,没有院子的也在户外长满花草,你还记得那次拽了人家一把青葡萄而后狂奔。那个愤怒的的男主人整整追你十几分钟。而后,一帮人花了好大努力将这把来之不易的葡萄吃完,实在是太酸涩了。
你们总是那么地清闲,真的清闲啊,在大院子里游荡。在夏夜无理由的聚众狂奔,点起火把,打开手电筒,在河边呼啸而过。
那些人现在哪里去了呢?
有一天你从奶奶家回去的时候,看见一个童年的朋友在他家的小厨房里和妻子孩子吃饭,那情形,还和小时候他爸带着他们吃饭一模一样的。
公司有非常像样子的图书馆,你应该庆幸在你想看书的时候有看书的地方。只是图书馆越搞越小,后来图书馆关闭了,书被很廉价地卖掉,你没有蹭到这个便宜,但你那个朋友的哥哥据说买了很多。
他哥哥是个大人们所谓的坏孩子,这是你们院子里的特色,有比较多各样的坏孩子。很多人,日后都成为这个城市的传说。当然,也不是每个传说都被延续。
只是这个坏孩子听音乐看书,你和那个朋友都受他精神启蒙。
你说这些是因为最近你看到现在这地方有多衰败。草长满的地方,埋没了断垣残壁,孤独的塔吊三三两两。
这一切不会有人提了,是的,那些在晚风中狂奔的孩子都迷失在彼此生活的幸与不幸中。
只记得那刻匆匆的一瞥,那个已经长成和他父亲一样的朋友,安静地和家人吃着他的晚饭,向晚的余晖叫光阴模糊了起来。你以为时间停止了,感觉到的是内心的疼。
但那瞬间,
仿佛回到从前!
未曾遇见的人生
歌是这样的——
“听说纽约正在下着细雨,
应该赶得上成田机场去那里的班次,
我可以找遍朋友借到旅费,
总之要去总能去,
即使是纽约。”
白衬衫的中岛美雪,身姿挺拔,露着笑脸唱着这首写给爱人的歌。我晚上睡不着觉,看这个演唱视频,看了两遍。隐约想到,似乎有一种人生,我还没有遇到。
很多事情,因为时间的关系,也就忘却了原本模样。一如许多人,以为追求着理想,却早已忘却初衷。如今我人到中年,常常不免回忆,总在某个记起的场景中恍惚了一下。恍惚是因为这些逝去的光阴清晰如昨,但猛然痛醒一切皆以不复。伤感之余,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但往往什么也做不出来。除了找些无谓的事情忙碌一下,解决掉时间的空白。在一日将尽之际,也或者在一场艰难的失眠中放弃时,在想,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放下一切,去尝试一次。可是想了又想,最终什么也没有想得出来。
我记得那个往事中果敢的少年,应该不会成为今日这样意志消沉的胖子,我记得那些被肆意燃放的烟火,那些举火狂奔的夜晚。记得有过拿起一个小包,筹足一张车票的钱,就敢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在那里消磨掉一个无忧无虑的下午,直到饥肠辘辘的时候,才开始担心接下来的行程以及归路。再然后,这所有的担心和曲折,都成为津津乐道的故事,这些故事,算是对我那循规蹈矩的青春也有过安慰。
还记得某个下午,坐在茶社里,看着橱窗外那些无头苍蝇似的行人,跟自己一起喝茶的朋友讲着未来的幻景,说要在35岁的此刻,去到君士坦丁堡。去一个荒凉蛮夷的异邦,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去那里,继续喝茶。记得那个下午,我们真的丢下没有喝完的茶水,直接去了一个县城,去找那个朋友的女朋友。去共同感受这个朋友即将到来的失恋。是的,就是那个下午接下来的夜晚。在这个荒凉县城里的夜泊,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夜航船。这夜的深处,我醒来看着那个失恋的朋友在宾馆窗户前吸烟,叹气。次日,我们继续坐在茶社里喝茶。一切仿佛回到原点,更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君士坦丁堡,应该在中世纪的铁蹄与炮火中灰飞烟灭。我们那些年的憧憬以及爱情,被打包,掐碎。之后,我们成为彼此风格不同的稳重男人。我们继续恋爱,结婚,生孩子。在彼此不同的单位奴颜婢膝,察言观色。再然后,我们承受别人的奴颜婢膝,察言观色。没有任何事情最终成为问题,因为我们不再计较答案。凡事都可以将就,我们将就自己。
中岛美雪的这歌名叫《只给我一个永远的谎言》,是写给她的爱人——也算著名的民谣歌手吉田拓郎。他们似乎深深地爱过,但最终没有结合。男子后来结婚三次,某天他感觉自己江郎才尽的时候,向那个爱过的才女约歌。他的要求是像遗书一样地决绝。于是中岛美雪给他寄来这首歌——为了听这永远的谎言,至今还在大排档买醉。那年,男的六十岁,女的也已五十四岁,他们在台上一起唱起这支歌,歌声从容高亢,仿佛抹干眼泪后的微笑。这晚我为他们的演唱动容。中岛美雪后来也一直没有结婚,当她笑着在舞台上走向吉田拓郎的时候,她的笑容明媚如同少女,又如一场初见。
我也恍惚如同初见,在这异地的宿舍,势不可当地失眠。很多滋味已经不可言语表达,就像到此际絮絮叨叨,却依然说不出内心的那些杂乱的感触。好像据说杂志问过中岛美雪这段感情,她只是淡淡地说句,我太笨了。
我也是,只是笨也就罢了,又何必如此敏感?
当人们相逢的时候。
悲伤的人已经察觉到了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