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娟说了句在罗维戈看来极不靠谱的话:“寡妇做得早的人都这样,儿子找女人跟要她命似的。”罗维戈被这句话气得脸像猪肝一样发紫,用手指着她说:“你,你……以后不要再来了。”钟娟说:“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也做过寡妇。不是吗?”
接下来几天钟娟没来,倒好像是受到了伤害。忍不住的是罗维戈,他打电话给她,问:“你没事吧?”钟娟说:“我有什么事?!”
搁下话筒的钟娟就过来了,拎着一个衣盒,打开来是一件花呢的全毛西服,她要罗维戈套一下。罗维戈说:“干吗,送我的呀?”钟娟笑笑说:“当初省了两个月的工资买了送康隆的,他都没有能够看到。”罗维戈把拿起了的衣服放下说:“你应该给你老公穿才是。”钟娟说:“他不也穿着西服,不过不是我买的,我没有那个心情。”
钟娟提着西服的双肩比画着罗维戈问:“你敢不敢穿?不穿我就扔了。”罗维戈说:“那样多浪费心意。”钟娟打量着穿好衣服的罗维戈说:“你的身形和康隆就是像。”
罗维戈将衣服脱下来说:“我不会穿。”看到钟娟瞪着他,他说都夏天了。
钟娟说:“那就放着,等秋天再穿。”
她走了后,罗维戈在盒子里找到一张小票,衣服是刚刚买的。
7.户外
钟娟的电话频繁起来,这天她建议第二天下午去游泳。罗维戈问她到什么地方去游,都还有谁。钟娟说就他们俩,到大运河去游,游到对岸去。
第二天在大运河的大堤上见到钟娟时,罗维戈以为她会带上一个救生圈,或者是一只吹了气的车胎,哪知道她什么也没带。她指着密密麻麻站浅水里的人说:下饺子一样,一锅混汤。我们得找个人少的地方……
为这样的地点她想了一会儿,像是拿不定主意去哪里,她让罗维戈坐上她的电动车,沿着河堤往上游走。罗维戈看了一眼单薄的电动车,不忍心坐上去。她催促他快走,说太阳晒得人受不了了。
坐上车,罗维戈觉得很滑稽,手必须扶在她的肩膀上,身子才能够坐稳。钟娟回过头来问他:“怕不怕被熟人看到?”他没有吭气。不一会儿他感到手出汗了,湿漉漉地印在钟娟的肩头上,她并没有感到不自在。
车开了很远的一截才停下来。在路边架好车,钟娟指着堤坡上灌木丛的一条缝隙说:“我们从这儿钻过去。”罗维戈先走了下去,转过脸来看到钟娟下来时踉踉跄跄的,扶了她一把。看了看四周,罗维戈有些担心:“衣服放这里安全不?要是我们从对面游回来发现衣服不见了,怎么回去?”钟娟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说把衣服放里面。
看着宽阔的河面,罗维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了几下扩胸运动,看钟娟慢吞吞地开始脱衣服,他三下五除二地先脱了。钟娟瞄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地说:“你身上的肌肉真多。”罗维戈“噢”了一声,也瞄了她一眼,浑身有点燥热。她把两个人的衣服放在了塑料袋里,往里面吹了几口气,塑料袋鼓胀成一个大包,口被她用一根塑料绳细心地扎好。
罗维戈将塑料袋扔到河里,河水流得还是很疾的,袋子向北飘去,他赶紧跃入水中。由于举着袋子,游得有点吃劲,而钟娟则轻松自如地游到了他的前面。她含了一口水喷向他,见他狼狈地将头埋到水里,开心地咯咯笑了。罗维戈愠怒地说:“小心我报复你……摸你。”钟娟说:“你敢?!”罗维戈说:“我有什么不敢的!”钟娟说:“我知道,你杀人都敢。”
罗维戈真的拉下了脸,他威胁说:“你再这么说,我就往回游了。”
钟娟连忙说她不再说了。上了岸,她说回去的时候得往上游走一段,走在前面的罗维戈其实已经往那个方向走了。钟娟说:“我们说好了到湖边去的。”罗维戈说:“湖边没什么意思吧?休息一下我们就游回去。”钟娟觉得他为刚才的话不高兴了,央求他:“去吧。我们去待一会儿。”
高宝湖在大运河的西边,到湖边去要越过高高的石头砌的湖堤。钟娟要过罗维戈手上提着的袋子,解开来取出鞋子穿上,罗维戈这才感到脚下硌得疼,热辣辣的太阳把石头湖堤烤得很烫。走在蜿蜒的湖堤上,罗维戈的泳裤水分在蒸发着,屁股热烘烘的,身上的毛孔在水中时紧闭着,此刻慢慢松开,经湿润的湖风一吹,凉意透到了骨子里。
走在罗维戈身后的钟娟问:“你看我的身材变形了吧?”他没有回头,说胖有胖的好处。钟娟说,胖有什么好的,真是奇谈怪论,觉得胖到不成人形了。
罗维戈转过身看了钟娟一眼嘟囔:“胖得好看是丰满、丰腴,是肥美,是杨贵妃的味道。”
钟娟说:“还味道,我们以前在一起时可不是这么说话的,有一次康隆、我和你一起吃饭,你喝多了啤酒,话是多了一些,但还是斯斯文文,最多毒辣辣地偷看我一两眼……”
罗维戈说:“打住,说我用什么眼光看你?无中生有吧。你要是想说康隆的事,我倒是可以说许多的给你听。”
钟娟说:“你说吧,我又不怕你说,你挑过分的说。”她让罗维戈不要走了,坐下来。
罗维戈坐下来后问钟娟,知道不知道康隆在和她谈对象前有过一个叫胡菊芳的女朋友?钟娟说她怎么会知道。罗维戈说,康隆给他讲过,高一时他和胡菊芳偷偷地游过大运河,在小树林里搞过。康隆说这是他的第一次,形容自己是手忙脚乱。钟娟啐了一口,说知道胡菊芳这个骚货,早熟,初三的时候就和班上一个大个子男生坏过事,她妈妈气得将她的头发剪了。
看到钟娟站了起来,罗维戈解释,他和康隆值夜班时很无聊,什么样的话都说。钟娟问罗维戈康隆有没有说到过他们俩,有没有很过分地说他们之间的隐私。罗维戈说他记不起来了,他把话岔开去,说康隆和胡菊芳那次差点出意外,回去的时候在河中央康隆感到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是胡菊芳将他拽到岸上去的。
钟娟说康隆那时候就该报销了。罗维戈瞪了她一眼,说:“你怎么这样?”钟娟说:“你要我哪样?笑话!”
罗维戈不说什么了,他还坐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站着的钟娟对他说:“你起来,抱抱我。”
罗维戈站起来抱住她,在她耳边说:“前面的树林很安静,不远,我们走过去。”
钟娟厉声说:“不!我才不呢!”
8.有点区别
钟娟第三天下午到罗维戈家的时候他们发生了关系。
这天罗维戈的母亲出去打麻将了,他们汗淋淋地在床上泡了整个下午。其间闲下来的时候,钟娟让罗维戈再说说康隆的事情。他不乐意,还给她定规矩,以后在一起的时候不许说康隆的事情,不能因为康隆将心情搞坏了。
临分手时罗维戈关照钟娟小心一些,不要带什么痕迹回去,也不要让鞠安贵看出什么来。钟娟说她不怕,说有一天会把一切都告诉鞠安贵。因为她一定会和他离婚的。
罗维戈说:“不要扯上我,那样事情就复杂了,毕竟康隆的死和我有关。”钟娟说:“迟了。现在事情已经复杂了。”
第二天上午,钟娟破例跑了过来。她说是偷着跑出来的,菜还炖在锅里。她给罗维戈带来了一件真丝的短袖T恤衫,还硬压着罗维戈当她面换了新衣服穿起来。
钟娟急慌慌地走了以后,罗维戈的母亲踱了进来,指着儿子身上的T恤衫说:“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关系不想往深里走就不要送东西、拿东西。”
罗维戈烦她,脸拉得长长的,将面前的电脑键盘拿起来,见她还不走,就重重地掼在桌上。这下子他母亲赶紧跑了。
第二天下午钟娟没有来,这让罗维戈很失望。湖边的事情有点囫囵吞枣,回味的时候对细节模糊不清了。细节很重要,因为康隆的死他被追究过细节。
在那次对钟娟来硬的没有得逞以后,他就不想再作为了,期待着钟娟的主动。这个过程长了一点,直到两个人游到大运河对面去,溜到湖边去钟娟都还在拒绝他。回来后他几乎一夜没有睡觉,将整件事情想了又想。钟娟约他一起游过大运河,又要到湖边去,本身是很暧昧的举动,他觉得两个穿着泳衣的男女,到那种地方发生什么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她不愿到小树林去的原因只有一条,她被吓住了。说什么康隆和胡菊芳搞得精疲力竭,差点在河中央沉了。弄巧成拙,坏了自己的事情。她当然不敢让他也有康隆的那种状态。
接下来的见面,他主动抱她,摸她,她也就半推半就了。汉语的成语有许多绝的,半推半就就是一个,将女人如此情境下的行状拿捏得十分到位。至于钟娟事后说她以后离婚的时候要用这件事和鞠安贵摊牌,罗维戈没有一点点紧张。服刑时狱友说许多的女人总要在丑事后粉饰一下自己。监狱是个大课堂,也是一个大熔炉,他在里面锻炼过了。他想,在将所有的情景复原以后,就是说演绎一番他过去的妄想以后,他就想办法和她脱离干系。那应该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钟娟过了好几天才过来,还是在罗维戈打电话给她以后。她告诉罗维戈,是因为那个作家吴安平,他在纠缠她,言行很无耻。
罗维戈让钟娟说说怎么无耻了,钟娟说了句很流行的话,人不能无耻到如此地步。
罗维戈哈哈大笑,钟娟的脸红了。
9.关键人物
吴安平过去关心康隆的案情,他写小说,为康隆的死愤愤不平。罗维戈在监狱里臆想和钟娟发生关系的时候,他在小说里虚构情节。钟娟说他现在开始纠缠她,这等于他也加入到这个故事里来做了一个角色。如今这个故事要演绎下去,钟娟应该是主角了。吴安平现在关心的究竟是什么呢?
罗维戈这时候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很奇怪,他更应该弄明白的其实却是钟娟与他接触的真正目的。钟娟会不会因为康隆死在他的手上而仇恨他,康隆的死给过她多少痛苦和悲伤?这些事是被他有意忽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