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婚后自己过日子了,黄仁香在家也待不住,就想出去干点活儿,沉活干不动,看到本村的老姐妹袁凤菊整天赶四集,也能干得津津有味,就去取经:“我也想出去找点事儿干,就是不知道干点什么好?”
“儿女们孝顺,在家享清福多好啊。”袁凤菊手脖子使劲往上翘着,来回摆动着,“你拉不下架子来,干不了!”
“我才六十七,比你还小一岁,怎么干不了?”黄仁香不服气,同时吐露心声说,“儿女孝顺是孝顺,但在一起过日子我过不惯,自己过吧这不是又怪闷得慌,才想出去的。”
袁凤菊找到了知己的感觉,双手猛地一拍膝盖,弯下去的腰接着直了起来,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的模样:“谁说不是来,出去能看人看景,在家里闷着受罪咋?准备个这样的家什,”袁凤菊拿起自己的掉了多块瓷的快餐杯,“明天跟我去赶集就行了,保证每天有收入。”
黄仁香睁着大眼睛:“这样就成?去偷啊抢啊?”
“也不偷来也不抢,每个集上有进项。”袁凤菊就像说顺口溜儿一样,“跟我走,跟我行,保险我成你也成。”
尽管疑疑惑惑的,第二天黄仁香还是背上个布包,里面装着一个过去孩子上学时用过的快餐杯跟着袁凤菊上路了。她们坐上公共汽车,去了三十多公里以外的县城集市上,在集市边上,袁凤菊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掀开盖,招呼黄仁香:“搽上点胭脂擦上点粉。”
“那不成了老妖婆?”黄仁香往一边趔趄着。
袁凤菊不再理她,自己在那涂脂抹粉。黄仁香看到她把脸上弄得乱糟糟的,连连提醒:“不像样,不像样,愿弄好好弄,真成老妖婆啦。”
“走吧,”袁凤菊不接话茬,说完自顾自往前走去。
黄仁香只好赶紧跟上,只见她走到一个摊子前面,把搪瓷快餐杯往前一伸,嘴里就说起来:“早出摊,出摊早,金子银子往家跑。”摊主不高兴地说:“去去去,刚来还没卖一点货你就来埋汰。”“早行好,有好报,货物马上就畅销。”摊主看她如此纠缠,掏掏衣兜,扔她快餐杯里两毛钱,她就又向下一个货摊走去。
黄仁香这才明白,她整天出来赶四集,原来是乞讨来了,怪不得跑出这么远来,肯定是怕在近处让本村人碰见。
有的摊主并不买账,袁凤菊则誓不罢休。来了顾客她被摊主撵开,顾客一走她又缠上来,最后竟然在货摊前解开腰带要解手,吓得货摊主人赶紧破财打发她走开。
在大约半个小时后,袁凤菊已收入一块多钱了,她回过头来:“还不开张?”
黄仁香知道自己绝对干不了这个,本心不愿意干的事情绝不会违心去干,她塞责道:“开张我也不能跟在你的身后,这能开得了张?”
袁凤菊笑了:“哎呀妹子,你终于入门了。下午最后一班车是五点半,咱们五点在车站碰头。”
黄仁香和她分手后,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能干点什么,就先在集上转悠,后到各条街上晃荡,最后看到垃圾桶前偶尔会有捡破烂的在那里翻捡着,她就走上前来问:“干这个一天能收入几个钱?”“不均,十块八块的没问题,多的时候三十二十的。”
她问清楚废品回收的点以后,自己也开始四处捡拾起来,先是从一堆垃圾中捡来一个编织袋,然后易拉罐啊、矿泉水瓶啊、废旧塑料、破铜烂铁、破旧纸箱等等,捡了大半天,最后在废品收购点卖了十一块钱,赶在五点前到了车站。
不一会儿,袁凤菊也来了,脸上的胭脂和粉已经洗去,集上那形象不复存在。一问她的收获,连连称赞:“第一回就这么多,我第一回才收了七块,吃一顿中午饭,加上来回车票,还搭进去一块,你倒好,能剩三四块钱啊。”
“你呢?”黄仁香问她。
“十八块二。”袁凤菊准确告诉她后,嘱咐道,“回去别说咱们干这个啊,儿女们还有个脸面问题,咱们也是。”
后来她们就单独行动了,黄仁香还是到县城里去捡废品卖。她已经不再带快餐杯了,而是拿着一个装上白开水的矿泉水瓶子,中午吃饭时再在饭摊上装满一瓶,一天的喝水问题就解决了。
有一天,袁凤菊从集上回来就直接来找她了:“要创建什么文明集市,我被撵了,你怎么还能干下去?”
黄仁香告诉她,自己没干那个,而是一直干别的,并摸起自己经常带着的矿泉水瓶子,晃了晃:“准备个这个,明天跟我走,保证有收入。”
“到底是干的什么呀?”袁凤菊再三追问。黄仁香就告诉了她。
袁凤菊沉默了半天,手腕先是弯上去,来回摆动着,最后双手拍向膝盖:“改行,那就改行。咱本来就是为了散心的,何苦拿着老脸不当脸,捡废品,靠自己的活路挣钱,不丢人。”
黄仁香笑了,转身从菜橱里拿出一个干干静静的矿泉水瓶子:“这个给你。”
袁凤菊也笑了,赶紧接过去,同时拿出自己的快餐杯来:“这个,只能让它退休了。”顺手扔在了黄仁香家的墙角。
“不要了,可以当废品卖。”黄仁香拾起来,又递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