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哈哈大笑:“你是边军?别告诉我你是男人啊!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男人都死光了吗?”
花木兰忸怩不安:“我……我当然是女人。我家是世袭军户,木兰没有兄弟,阿爷为了贪饷银,从小到大把我当儿子养,我长大了阿爷也老了……就,上头就拉我充数……”
风轻将信将疑,问:“那你躲在这里干嘛?难道说你是逃兵?”
花木兰哭丧着脸:“什么逃兵啊?我们正与鞑子拼命呢,忽然一阵妖风刮起来。那是狂风怒吼阴风阵阵,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就把我们刮起来,几十个大活人啊老天爷,你们相信吗?我们飞啊飞啊飞!飞得都要吐了,然后就掉下来!掉啊掉啊一直掉,粉身碎骨啊天!吓死我了……”
敢情只要站在风口上,猪也能飞起来……这家伙也是个小话痨……风轻和衣薜萝互相看了看,信了,原来刚才河里的坠物就是这些可怜的边军,不是什么神仙打架。这人倒是福大命大,高空坠落,居然一点事都没有,只是吓破了胆。
风轻怜悯心起,与她说了她同伴的遭遇。死人都让河水带走,他也不知道边军让妖风刮来多少、落水身亡又是多少。也许运河两岸还有幸运者也说不定。
花木兰呆呆听完,泪流满面。风轻和衣薜萝转身便走。花木兰目送他们出林,忽然跳起身,擦着眼泪追来:“喂,等等。这里是什么地方?”
“山东东昌府。”风轻回答。
“我要回广宁卫,怎么走?”花木兰问。风轻摸摸头,他对这时代地理知识十分缺乏,哪里知道?说:“我不知道。不如你跟我们走吧,我姐姐肯定知道广宁卫怎么走,她……读书多。”花木兰应了。风轻方才注意到她身材高挑,双腿长长,比他也只矮半个头。北国胭脂果然人高马大,难怪能够冒充男丁。问:“你……你声音一听就是女人,怎么可能女扮男装?你身边的人都是瞎子聋子?还有,广宁卫在哪里?”难道这家伙也有钟无艳的变身障眼法?
花木兰回答:“辽东都司……”居然变成粗哑的男子声音,吓了风轻和衣薜萝一跳。花木兰强颜一笑:“阿爷把我当儿子养,我不得不学男子说话,自己练出了变声的本领。刚才是吓得狠了,忘了变声。我平常都把自己弄脏一些,加上……上司是我阿爷的结拜兄弟,他安排我当他的传令兵,住马棚……因此……请你们不要揭穿我的身份。”说了这么多话,全然是地地道道的粗犷沙哑男声。加上她从小养成的昂首阔步,一副男子作派,倒是颇能鱼目混珠。
敢情是关系户,走后门的兵啊。风轻鄙视之余,忽然极想让她与钟无艳凑一堆,不知两个女扮男装的家伙混在一起会搞出什么花样?他笑嘻嘻地说:“辽东啊?这我知道!我和两个朋友正要去参花国……你们是跟参花国开战么?”
花木兰摇头:“我说鞑子啊!哈剌慎的鞑子。鞑靼鞑子知道吧?哈剌慎是其中一部。”
风轻呆了一下,肃然起敬,收起嬉皮笑脸,说:“知道……嗯,那,走吧。”
三人出林,只见法海坐在河岸边芦苇下捧着左脚掌正在用力捏挤着,看到他们,苍白痛苦的脸上现出欢喜,挥挥手,孱弱地道:“救命,我被蛇儿咬伤了。”
风轻急忙过去帮忙挤毒液。看挤出来的血是红的,应该没毒,安慰几句,搀扶着他走路。顺口问是什么蛇咬伤的?法海满脸后怕:“就是一条小青蛇。一开始我以为是竹叶青,吓得昏了过去。”
风轻微笑:“你早就游上岸了?难怪你师父叫得那么大声你都没回应。”
法海说:“我一出舱就掉水里了。接着身边什么东西一直砸下来,水浪就把我推到了岸边。刚刚抓住芦苇爬上来,就被蛇咬了。”
风轻忽然一怔:青蛇咬法海?替白素贞报仇雪恨来着?它是小青?哎呀我去,好机会啊,趁它还不能变人,找它套近乎,等她哪一天变成大美女,不嫁我嫁谁?嘿嘿……急忙问:“那蛇呢?在哪里?”
法海说:“咬我一口就逃了,谁知道在哪里?应该还在那一带。”
风轻着急:“来来来,衣薜萝、花木兰你们便扶着小和尚去见他师父,我去看看!”不由分说,转身撒腿就跑。法海一个踉跄,花木兰急忙扶住。
风轻跑回刚才遇到法海的地方,情深意切,低声呼唤:“青蛇儿,小青蛇……小青,听到我在叫你吗?出来吧,咱们交个朋友。“叫了几声,眼睛四转,什么也没有发现。
”小青,我是认真的,请相信我,咱们交个朋友吧。都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金钱如粪土,朋友值千金……看我这么有诚意,你就出来啦小青青!”
正长篇大论背诵朋友经,眼角余光瞥见芦苇丛中一抺青光闪烁。风轻大喜迎上:“小青,放心吧咱们是朋友……哎呦我靠!你瞎了眼啦咬我?”
芦苇丛中一条拇指粗半米多长的青蛇儿极速游来,在他右小腿上狠狠一口,随即落地游走。以风轻的本事,虽然色迷心窍猝不及防被咬,想要一脚踩死它本不为难,只是他根本没有并点恶意和戒备心,被咬之后也只是吃惊没想对付它,小青蛇安然溜走。
疼痛之下站不住,当即坐倒在地,急忙卷起裤腿去挤伤口。没挤得两下,疼痛随着时间的消逝不减反增,伤口烧灼感越来越强烈,同时红肿起来。毒蛇?竹叶青?我靠,不会吧,难道真的是乌鸦嘴,天将降大任给我,就要蛇伤虎咬?不要啊,我只想当个小财主泡个大美妞,拯救地球还是让威猛先生干吧,俺只想做个努力加餐的人间小害虫……
“来人啊!救命啊!”毒性猛烈,发作极快,风轻运气想用真气抗毒,结果事与愿违,很快就胸闷气短,眩晕欲吐,忍不住大声惊叫救命。
救兵未至,眼前发黑,实在无法支撑,顿时陷入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中。哈!蜇伏在角落里等待机会的牛魔王一跃而起,轻而易举地撞开难以自主的风轻意识,占据脑神经中枢……
牛魔王振臂欲起,左臂右腿俱疼,同时眩晕欲吐。又惊又气,急忙催运一身真气祛毒疗伤。他在行功练气方面的经验和修为与风轻差距不是一星半点,片刻间就止住袭脑侵心的蛇毒,保持清醒头脑。随即摒除杂念,全神贯注地催运真元,行功逼毒。
两个小时之后他成功祛除蛇毒,睁开眼睛,只见身边围绕着一大堆人。钟无艳、离春、衣薜萝、花木兰、蒋平夫妇、空闲师徒和了盈,除了离秋和杜十娘以及几个船夫,全都来了。
众人闻声赶过来,见他正在行功祛毒,自然不会打扰。这时见他张眼,人人吁了口气。钟无艳一双丹凤眼近在咫尺,见他张眼正欢喜,却觉得风轻眼神不对,忽然心头升起无边冷意,急退一步开去:“小弟,你……”
不知风轻底细的离春见钟无艳退开,当即凑近来,笑骂着:“岂有此理,死风轻你真够丢脸的……啊!”
牛魔王左臂陡起,揪住离春胸口,猛力把她往河里摔去。离春惊极发傻,身体却是出于本能,右腿踹踢牛魔王胁下,可惜迟了一步,身体被掷飞,腿便踹了个空,扑通落水。
钟无艳惊叫:“大家小心,他不是风轻!他是……妖怪附体了!”想要下去救离春,离春水性不错,忍着疼痛自己游回来。
牛魔王哈哈大笑:“正是。俺是翠云山、积雷山的主人牛魔王!无关人等滚一边去!”看众人面目失色,他也懒得为难这些人,提气轻身,想要飞回翠云山,这具肉身不比以前,根本飞不起来,没奈何转身便走。
钟无艳急叫:“拦住他!”衣薜萝手一送,猫一般的黑虎落地变回近千斤的大虎,虎吼一声,向牛魔王背心扑去。
“啊!”花木兰尖叫着揉眼睛后退。万万没想到这只狸猫居然是头大虎。妖怪变身啊老天爷!没眼花?没做梦?空闲师徒、蒋平夫妇同样吃惊变色,不约而同退开。
牛魔王回身出腿,向黑虎脑袋踢去。左小腿蛇咬的伤口甚小,并没有大碍。他运足气力,一下踹踢不下五百斤,黑虎挨上一下绝不好受,只得拧身退开。
衣薜萝急跃而至,出拳向牛魔王脸面捣去。牛魔王冷笑张口,三支寸许水箭向她射出。衣薜萝与风轻拼杀过,知道他的手段,击他脸面本是配合黑虎的虚招,马上抽身闪过水箭。黑虎不声不响,绕到牛魔王侧后方,侧头咬向他右腿。牛魔王上前一步,让过虎咬的同时出拳击向衣薜萝。衣薜萝只是不让他走,不想与他拼命,抽身后退。
离春爬上河岸,左肩左腿俱疼,本来衣服已经让河风吹得差不多干掉了,这回再次一身湿淋淋,气急败坏地骂:“死风轻发癫了吗?怎么回事啊钟姐姐?”
钟无艳双手握拳,满脸急色:“他让妖怪附身了。你别与他一般见识。”
离春恍然大悟,十分惊讶:“妖怪?啥妖怪能够附他的身?他不是会道法吗?这回阴沟里翻船了?”
牛魔王哈哈一笑:“俺老牛想附谁的身就附谁的身!怎么着?你咬我啊?”衣薜萝并没有下狠手,他虽右臂带伤,还是应付轻松。
离春怒目而视:“什么东西?我呸!疯牛!死牛!看看你那见不得人的鬼样子!”后面这句本来想取笑风轻的,这回刚好拿来讥笑他。
牛魔王响亮地冷笑一声,忽然逼开衣薜萝,向她冲过来。离春也不是省油的灯,沉腰坐马,左掌作势,右拳猛捣他左胁。牛魔王右胳膊受伤未愈,只能左手出拳挡开。
他力气比离春大得多了,离春吃他一挡,腾腾腾退开三步。牛魔王正要进逼,一声呼喝,衣薜萝飞腿踹踢他背心,只得转身让过。
离春在钟无艳扶托下稳住身子,怒骂:“死牛死到临头还要猖狂?大伙儿一起上,把他乱刀分尸,切成牛肉片儿拿来涮羊肉……”
牛魔王大怒。俺老牛怎么着也是堂堂牛魔王,妖魔界一号人物,让你拿去涮……羊肉?难道俺老牛的肉很臭吗?需要打着羊肉的名义蒙骗客户?骂一声:“死丫头!”再次逼退衣薜萝,踢开黑虎,飞身冲向离春。
离春正与钟无艳站在一起,担心动手伤了她,急向左让,想把牛魔王往左边引,不料本来就站在河岸边沿,这时一脚踏空,惊叫一声跌下河去。
牛魔王腾空而起,飞扑上去,揪住落水的离春踏波而走。衣薜萝急喝一声,飞掠过去,凭空与牛魔王对上一掌,借力倒掠回岸。牛魔王左手刚刚放开离春与衣薜萝对一掌,下一瞬间又把转身欲逃的离春抓住,沿着运河向北方飞速前进。
“快追!”
“站住!”
“风公子……”
“牛魔王……”
嘈杂的呼喝声中,牛魔王揪住挣扎不休的离春奔马般冲奔里许,忽然转身上岸。向西快速冲出几十丈,跳入一条小河流,继续踏水向西,不一会儿冲出三五里远。
离春挣扎怒骂:“死牛!疯牛!放开我!”两人各有一条胳膊疼痛如废,使不上力,她右手握拳捶击他两下,便让他抓住了继续拖着走。想要飞腿踹他,在水中让他拖着飞速前进,不溺水就不错了,如何还能做出提腿踹踢的高难度动作?
牛魔王向西一口气奔出百里,小河越来越小,越来越浅,越来越脏,不知不觉,两人溅得一身泥水。牛魔王气得骂了一声,再次拖着离春上岸。离春怒喝:“死牛抓我干嘛?放手啊!“忽然换得一脸可怜:”喂,那个……这位牛大哥,古人言男女授受不亲,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牛魔王理都不理,抽抽鼻子,拖着她向南大步流星地走。离春不想走,坠着屁股与他角力,终究是力气不胜,让他强拖着,不得不跌跌撞撞随之。翻过一座小山岗,又是一条自西向东流淌的小河流,牛魔王再次拖着她跳入河中,继续逆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