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红色浊液从“孟姜”腿间流下,粘染在被撕裂的敝旧布裙上,殷殷可怖,触目惊心。
这时无论她是牛魔王还是孟姜,都已经笑不出来了。只见她满脸痛楚,倒吸着冷气,嘶声怒吼:“他玛德,这个女人……我……被这些王八蛋活活干死,到现在还在流血!我草!七个混蛋轮流着来,全村男女老少几十口人没有一个吱声!孟姜呼天抢地你们没听到?见死不救,全部该死!”脑中犹存孟姜的记忆,她生前事牛魔王都知道。左手探入裙里,掏出来一把污浊腥臭的带血污液亮给两女看。两女脸色苍白,掩嘴惊呼,跃退一旁。她们不是小女孩,听到孟姜如此控诉,自然懂得那是什么东西。既怜悯又恶心,不敢与拦。
孟姜不知是本性强韧还是因为牛魔王的原因,咬牙切齿,提着坚实沉重的木杠举步向几十丈外的小村庄冲去,都不想先坐下来清理包扎创伤。执玉和离春互相看了看,犹犹豫豫地追在她身后。
离春说:“喂,牛魔王,你想去屠杀无辜村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滥杀无辜要遭天谴的!”本来她认为被牛魔王强行玷污了,对牛魔王又恨又怕,这时有执玉在,就不怕了。至于恨,看他如今顶着女身疼痛狼狈,那点恨意就没了。再说事后想想玷污之恨,有风轻顶缸,也就算了。
“孟姜”嘴唇紧抿,理都不理。只要她不来阻拦,她也没有兴趣理她。执玉一直心事重重神思不属,这时跟着她奔向村子,并不急于动手,只问:“你为什么会是牛魔王不是风轻?风轻呢?”不知自己哪里出了差错。
“孟姜”暗中戒备着她们,却是头也不回:“风轻死了!嘿嘿。我先前鬼迷心窍,元神不小心钻进风轻脑海中,一直想要出来而不得,今天托你的福,总算重见天日!哈哈。”想到好不容易得到真实肉身,心情大好。下盘出血不止,淋淋难受都放在了一旁。
执玉惊讶:“原来风轻身体里面有两个元神?如今你压制着他是吧?”
孟姜矢口否认:“没有的事!那小子元神还在他身体里面,你的手掌法宝只摄取了我的元神。”
执玉两条好看的卧蚕眉一挑,双手合掌,声音转冷:“是吗?你且住!接我几招看看!”千般忧万般愁只能暂时放一边,天母师尊交代的事情要紧。她拿定主意,神情肃穆,气势马上不同。“孟姜”感知她的肃冷,立刻转身,木杠当头击下。以牛魔王狂傲的心性,就是面对天母他都敢抢先动手攻击。
执玉撤步退让,双手一张,六左六右十二只玉掌如同十二只翩翩起舞的玉蝴蝶纷纷飞起,扑向孟姜。孟姜尖叱连声,木杠横扫竖击,竭尽全力,扑扑扑扑连续十二声短击连成一长声,好不容易一个不漏,击飞执玉一轮攻击十二连环,大喝一声,回身向执玉冲过来,打算来个短兵相接,拼个两败俱伤。否则让她再来一轮,未必还能够接得住。
但是“孟姜”聪明,执玉也不笨。她即刻飞身而起,让自己处身三丈高空,先立于不败之地,再从容驱动十二只玉掌分成四面八方攻击“孟姜”。只见她十二只玉掌分进合击,配合有序,随心所欲。
这一下空军对陆军,顿时气坏了“孟姜”。她挥舞木杠扑扑连声地击飞玉掌,尖声怒叱:“草!欺负俺老牛不能飞是吧?有本事你下来!”
执玉微微冷笑,慢条斯理:“有本事你上来。如果你力气大,碰到力气小的,你是不是就一定会留力不发,只跟对方比招数精奇手法快捷?”
“孟姜”哑口无言,眼睛转动。追不上和尚我拆庙还不行?咬不动核桃我咬葡萄行不行?转身便向离春扑去。离春骂一声:“死牛!”急忙向山上逃跑,与他绕着树木乱石玩捉迷藏。她轻身功夫甚好,身法伶俐,牛魔王短时间之内想追到她并不容易。
“看招!”执玉就在空中飞身过来,秀眉扬起,冷叱一声,十二只玉掌分成四路,前后左右,连环进击。孟姜击飞一只马上又来一只,前仆后继,顿时让她手忙脚乱,急转身张口几支三寸水箭激射出去,击开左方玉掌,放步向山下逃去。吐水出箭的本事消失多时,没想到情急施为,居然又回复了本事。她脚下是草鞋不比离春足蹬鹿皮靴,在山石中窜上跃下十分吃亏。
执玉微微冷笑,喝一声:“疾!”十二只玉掌忽然速度加快,力道加大,攻势一下子凌厉起来。如恶鹊,如游隼,围绕着孟姜全身上下没头没脑地拍击不休。孟姜挥杠出箭,上遮下拦,前挡后击,转圈子抵挡都挡不住。她想学离春逃入林子里躲避,奈何贪狼山是乱石山,乱石遍地,树木稀稀疏疏,并不能如她意。拍拍拍拍拍,孟姜左右腿连中七八掌,痛叫着滚倒在地。执玉降落下来,问:“牛魔王,风轻呢?他到底在哪里?”
离春叫喊:“执玉姐姐,你把她打昏了,风轻应该就出来了。”她听风轻讲述过四灵共巢的事情,知道底细。“孟姜”大惊,奋力爬起来向南便逃。好不容易得到身体,哪里愿意再失去?脑海中风轻破口大骂:“死牛!疯牛!你玛德要不要脸?人家要的是我不是你,你凑什么热闹?快滚开!再不滚,我连你两个婆娘一起鄙视!”
原来执玉摄取风轻元神之时神思不属没有留心,把牛魔王和风轻的元神一起摄入法宝玉掌中。来到人间之后,她施法送魂进入已经死亡好个时辰的孟姜身上,牛魔王元神倒是想趁机逃跑另寻肉身,奈何逃不出执玉法力禁制,于是只好抢先占据孟姜身体。他元神比风轻强大多了,风轻根本抢不过他。先前风轻能够屡屡失去神主又夺回,乃是占着自己的身体自然迎合自己的魂主这个先天性的便宜。
呼!风声猛恶,一只玉掌击向“孟姜”后脑。执玉听了离春言语,心知有故,不及细问,依言施为。“哞!”一声牛吼,一只本来在山坡上吃草的大牯牛听到牛魔王的心念召唤快速冲来,一跃而起,用牛角挑落执玉玉掌。孟姜趁机强忍着腿疼拼命向南狂奔而去。隐隐约约感知中,那方向有河流。
执玉只想击昏牛魔王不想杀人,玉掌施力不多,让大牯牛轻易挑开,不禁有气。看孟姜狂奔而去,正要追赶,离春惊呼:“啊!蛇!”变颜变色冲过来,“执玉姐姐小心!牛魔王牛也驱得动,连蛇也驱得动!不知还会有什么?真的是役兽高手啊?死风轻以前还骗我!”一条草花蛇从一块石头底下钻出来,从她脚下飞蹿而过,让她虚惊一场。
执玉哑然失笑,飞身追赶孟姜。
孟姜奔出一二十丈,听得右边水声哗哗,大喜冲去。眨眼之间一条两丈许宽的河流出现在前,她毫不迟疑,一个猛子扎入水中。身后十丈八丈外执玉怒喝:“牛魔王,且慢!你想干嘛?”
孟姜充耳不闻,扎入水中更不浮起,顺流潜行而下。这段河段不算宽也不足深,勉勉强强能够供她潜行。还好下游越来越宽,越来越深。执玉飞临河流上方,从滔滔浊流中寻找到一缕污血,那是孟姜下体受虐的创伤出血。她微一迟疑,还是高高飞起,收起十一只围绕在她身边翻飞如蝶的玉掌,独留一只,在她法诀催化下陡然变大成七八尺宽长的巨灵神掌,估摸着水下孟姜的位置,猛击而下!
砰!哗啦啦……玉掌击中河水,发出砰然巨响,激起大片水花飞溅两岸,蔚为壮观。执玉收回玉掌,双眼紧盯波翻浪滚的河面,片刻间不见孟姜浮起,便知无功。继续跟着向下游飞掠片刻,寻找到从河底泛上来的些许血色,正要再次施为,却见有两只河鳖几只游鱼浮出水面,追逐着那丝血色,忽上忽下,游来游去,就只在三尺周围、水面上下来回徜徉。随即又有更多的河鱼虾子围聚上来,留恋不去,片刻之间便是数以百计。
执玉一开始以为鱼儿逐腥,然而马上明白不对。狡猾的牛魔王竟然让鱼虾在河面上组成一块肉盾,让她投鼠忌器。如果她再施法击打水面,先不说能否击中孟姜,这百十鱼虾的性命就要丧失在她手中,让她犯下偌大杀孽。
执玉勃然大怒,双手握拳,无计可施,只能发出怒骂:“牛魔王,你真的很狡猾!很卑鄙!别得意,就是追到天边,我也要追到你,咱们等着瞧!”她法力精深,驭气飞行就如家常便饭,并不需要费多少力气,于是浮身河流上方十丈八丈高空中,盯着鱼虾浮盾紧追不舍。
随着河流变宽变深,水面上鱼虾越来越多,翻翻搅搅,那丝血污再也难以寻找到。同时鱼虾越来越多了,浮盾范围越来越大,渐渐的竟然河面上满满都是鱼虾龟鳖,吓得正在河中打鱼的两个渔夫目瞪口呆,狂呼大叫:“河神爷爷出巡!快走快走……得罪得罪!”就在船头跪下来连连叩头。此时此刻,随便伸手就可以捞上来十条八条肥胖大鱼,实在是幸运女神眷顾,然而渔夫却不敢去捞。
满河鱼鳖,哪里找得到孟姜躲在水下哪个角落?执玉呆望片刻,无奈折转回去寻找离春商量。
“那天出门看到街上围了一圈人。走近一看,原来是两个女人在打架。我想少见多怪,两个女人打架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神仙打架妖精打架!刚刚走开几步,突然听到有人吆喝:扒光这个小贱人的衣服,看她以后怎么做人!哎呦老天爷!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于是我急急忙忙跑回来,争着抢着往里面挤……”
河道上顺流而下的一艘单桅小货船舱中,面如冠玉的万里风正与结义兄长蒋平以及一个面团团白净净的中年胖子品茗闲话。
听他说完,蒋平马上口沫横飞地接着说:“早上在码头上的时候,有个女人在我面前弯腰捡东西,一只手竟然挡在她胸前,把我气的啊!难道我是那种人吗?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与人之间一点信任都没有了吗?虽然她胸前鼓囊囊的很有料,确确实实我很想看,但是非礼勿视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何况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胖子哈哈大笑,满脸淫邪:“倘若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再碰到她呢?蒋爷怎么说?”
“哎呀,老天爷!”舱外船夫惊叫。一条纤巧人影冲了进来,挤开惊讶起身的中年胖子,抢了他位置坐下来,气喘吁吁地说:“滚开,让我歇歇……咦,蒋平万里风,是你们俩?好好好……”微微闭眼,不再吭声,正是附魂孟姜身上的牛魔王。
这时候“她”披头散发,脸无血色,精疲力尽,全身湿淋淋的到处流水,十分狼狈。先前执玉一掌已经把她震伤了,却是坚持不上去,直到执玉离开她才不再驱动鱼虾,竭尽全力潜行几百丈,直到无法支撑,方才寻得一船上来。河道上带舱室可安卧的船不多,无巧不巧,上了这船。
这女子衣衫褴褛,脚下穿着草鞋,一看就是乡野村妇,却是五官娟秀,身体纤巧而结实有肉,具有一种朴素的野性美。相信两人只要与她相识,十之八九不会忘记。看她面貌陌生,口吻却是熟人口吻,两兄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在怀疑是对方招惹的风流债。
中年胖子诧异:“这……她是谁?怎么这般模样?谁家的婢女?”
蒋平看孟姜衣着虽然是贫穷草民,言行却是大爷气派。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作揖说:“请问这位……尊姓大名?哪里认识我们兄弟?”
牛魔王是通过风轻神识认识这对鼠虎兄弟的,他与这一对全无交情。如今这么狼狈他也不想说出身份自坠威风,喘得一口气,缓缓说道:“嗯,我是风轻的朋友,他说过两位是他兄弟。”脑海中风轻大爆粗口:“草草草,张冠李戴,冒名顶替!谁跟你是朋友?玛德,老子恨不得你早死早投胎!”
蒋平和万里风又惊又喜:“风轻?他在哪里?我们正在找他!他姐姐都急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