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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咖啡,还是咖啡(1)

蓝德曼的咖啡

2006年我去维也纳访问。维也纳是座令人神往的音乐之都,走出雄踞维也纳环城大道上的维也纳国家歌剧院,一首维也纳人鲁道夫·希津斯基的《维也纳,我梦中之城》仿佛由天而降,轻纱一样地笼罩着这座浅黄色大理石修建的罗马式建筑。我们就是循着那迷人的歌声漫步在维也纳街头的。临别维也纳之前,我还要去享受一下维也纳最有名的蓝德曼咖啡馆的咖啡。

其实我对咖啡几乎一窍不通,更不了解维也纳中央咖啡馆中的咖啡和萨赫尔咖啡馆中的有什么区别,正像是一位维也纳人到了中国山西杏花村,你让他辨别老白汾酒和玫瑰汾酒的区别一样。我要去大名鼎鼎的蓝德曼咖啡馆是冲着一位维也纳的伟大作家去的,斯蒂芬·茨威格。

1978年我上大学时,曾经花三十八元买过一套斯蒂芬·茨威格的小说全集。要知道那时候我一个月的生活费满打满算才二十元。我被茨威格的小说迷住了,我崇拜他的才华和智慧,拜伏在他的文笔之下。那时候我还年轻,年轻人崇拜一个人犹如干柴烈火,会越烧越旺。我了解到茨威格的灵感,茨威格的语言风格,茨威格的写作思维,都是来源于咖啡。当时我只见过不超过三次的那种黑面面,这使我大吃一惊。茨威格一天要喝掉十几杯咖啡,而且从早晨一睁眼就自觉地踅到维也纳最著名的咖啡店——蓝德曼咖啡店里,坐在那里,像一个闲汉一样,一杯接一杯地,有滋有味地,无止无尽地喝那些黑面面冲出的浑水,一直喝到月明星稀。难道那些咖啡,难道那座咖啡馆对茨威格就那么重要吗?真的能给茨威格以灵感吗?从那以后,我就有个想法,以后如果去维也纳,一定去蓝德曼咖啡店,也坐在茨威格曾经坐过的地方,品品那曾经赋予茨威格灵感的咖啡。

欧洲人喝咖啡可能有瘾。真能喝出名堂来?真能喝出大千世界来?真能喝出琼浆玉酿来?饭前喝,饭后喝;起床就喝,临睡还喝;忙时要喝,闲时更得喝;待客喝,仿佛孤芳自赏自己一个人也能有山有水地喝起来;会上喝,班上喝,散会还喝,下班好像第一件事就是喝一杯咖啡。咖啡仿佛是他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因素,就好像空气、水和粮食。你可以让欧洲人把烟戒了,但你绝对不能让他们把咖啡戒了。

我在维也纳短短的三天中,估计平均每天要喝下七八杯咖啡,还不包括专程去蓝德曼喝的四杯,维也纳人招待客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咖啡还是咖啡。但蓝德曼的咖啡真香,真让人齿间留香,真让人久久回味,真让人余香未尽再饮一杯。连我这样对咖啡一直不太感冒的人,竟然也连饮四杯,惊得同行的友人啧啧称赞,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蓝德曼的咖啡香中还隐隐有追星族的品位。

茨威格说,是咖啡点燃了他写作的灵感,给了他创作的激情,也是咖啡给了他生活的乐趣和勇气。他人生的选择是咖啡、咖啡,还是咖啡。

咖啡真有那么大的魅力?

意大利的卡布其诺

那完全是一次巧遇。

我去意大利访问时,正赶上意大利经济不景气,失业率居高不下。不少人都要为生计发愁。在罗马最热闹红火的地方竟然是职业介绍所,但来意大利访问旅游的中国人却很多,个个都神采奕奕,精神焕发,大包小包,有说有笑的。

罗马大广场四周有不少咖啡店。看上去有些闲人无聊地坐在露天咖啡座上,百无聊赖地望着行人,极有耐心地看着争食的鸽群,一杯咖啡放在眼前神仙似的敬着,几十分钟都不动一下。我心中估摸,可能都是些可怜的失业者。不过意大利人想得开,晚饭饭折还不知道在哪儿,却有闲心欣赏文艺复兴建筑的倩影。

真没想到,我的一位友人竟然认识一位“失业者”。他一头黑色的鬈发,穿着也很“落魄”,孤零零地守着一杯咖啡,却两眼炯炯地望着斜阳中的景色。

朋友介绍,他们在罗马同过学,既然是同学,又是他乡遇见,真不容易,我们从圣彼得大教堂出来也着实走累了,就顺着这位“失业者”的邀请坐了下来。他的名字挺长,亚历山大·弗莱西斯科。看他那可怜相,我甚至觉得他那么瘦,极可能是营养不良饿出来的。我决定坐着歇一会儿,咖啡我请了。

没想到咖啡店里的“小二”那么殷勤,我们刚坐定他已经站在我们面前,我问难道要先付钱吗?说着就掏出钱包来。“小二”英语讲得比弗莱西斯科溜,终于搞明白了,“小二”是来问弗莱西斯科,是不是每人像他一样来一杯卡布其诺。原来这位弗莱西斯科就喜好卡布其诺,就像山西人爱喝老白汾一样,别的酒再好也不认。“小二”看我们要付账忙说,只要是弗莱西斯科的朋友,本店一律免单,一律敞开供应。我倒要刮目相看了,这个精瘦的西西里汉子到底是什么人?

原来这是罗马一位“野路子”画家。听他聊也挺有意思。他说只有在这里,只有喝上浓浓的卡布其诺,你的眼睛才会发亮放光,我脸对脸地看了看他的眼睛,还真有几分“贼光”,并非贬义,是引用了一句鉴宝上的术语,意是光亮得出奇。该用闪闪发光来形容他那对不大的黑眼睛,看来弗莱西斯科先生的卡布其诺喝得不错,连脸上一层淡淡的灰色汗毛都精神得打挺。

他说你看那飞起来的鸽子是五彩的;那广场上有一层蒸蒸向上的紫气;教室钟楼上的夕阳光柱是神父的教袍,是教皇的皇冠;那走过来的女人脸上的油彩是反光的,她牵的那只小狗简直就是桑奇巴尔斗牛场上的斗牛士。那时我方知,咖啡不但迷人,更能醉人,且醉人之深绝不亚于中国六十五度的二锅头。

我随口请教他,我为什么看不懂毕加索的画?毕加索怎么能画出那么让人,至少让许多中国人看不懂的画?让人看不懂的画就是好画吗?

他很严肃地回答,毕加索喝的咖啡能开一间咖啡店。你不喝足咖啡怎么能读懂毕翁的画呢?毕加索画画前要一杯接一杯地喝咖啡。难道要喝醉了吗?我调侃他。他却极认真地说,那你就快能看懂毕加索的画了。中国有句名言,功夫在诗外。意大利人讲,功夫尽在咖啡中。真不能小看这位弗莱西斯科先生。

你们刚从圣彼得大教堂出来,都看见了米开朗琪罗的杰作。米开朗琪罗大师每天早晨睡醒并不下地,先要喝一杯咖啡,下地以后再喝一杯,上桌后再喝一杯。在画台上,每一个小时要喝一杯,不喝就没有灵感,不喝就没有画魂。米开朗琪罗喝的咖啡,一杯一杯放起来怕要装满整个圣彼得大教堂。没有咖啡就不会成就米开朗琪罗,就不会有文艺复兴,也不会有毕加索。

咖啡有这么大的魔力?

弗莱西斯科也卖画,他的画好的要一万多欧元,一提卖画,我又觉得这位西西里的精瘦黑汉子狡猾得像个骗子。

罗马广场的卡布其诺真香。

我随便看了一眼他的画,肯定是卡布其诺喝多了,画得不伦不类的,颜色涂得也云山雾罩的。那画我看也难得有买主。真没想到,今年去看意大利的当代油画展,竟然看见了那位西西里岛的精瘦汉子的画,一问拍卖行方知,弗莱西斯科的油画一般应在五万至十万欧元,吓得我的心呼呼乱跳,真需要喝一杯卡布其诺提提神。

咖啡,还是咖啡?

土耳其咖啡

我是直接飞到伊斯坦布尔的。去土耳其之前我不知道土耳其和咖啡还有那么深的联系,我们今天能喝上咖啡还真得感谢土耳其。

是埃塞俄比亚的一位牧羊人第一次发现了咖啡树,但这种野生野长的植物并没有引起多少人重视。羊倒挺爱吃咖啡叶。直到公元494年,当中国的北魏王朝迁都河南洛阳,孝文帝推行汉文化,要求拓跋氏的王室贵族都要喝江南茶时,第一株咖啡树开始在阿拉伯半岛种植。但直到11世纪,在中国已经经历了隋、唐、五代十国直到北宋、南宋,人们才懂得用水煮咖啡做饮料。咖啡这东西真够神秘的,“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直到奥斯曼帝国建立了,在苏莱曼大帝的解放和倡导下,咖啡才真正走向世界。

公元1544年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出现了第一家咖啡店,称其石破天惊亦不为过,称其改天换地亦可以。咖啡征服世界比以往和以后任何一个强大的帝国和战争都迅速。

咖啡果然所向披靡。一旦征服再无反复。

1652年“征服”伦敦,1666年“征服”阿姆斯特丹,1671年“征服”巴黎,1683年“征服”维也纳……

土耳其的君士坦丁堡就是今天的伊斯坦布尔,是咖啡进军欧洲的桥头堡。土耳其爱好咖啡已经到了执着的程度,他们对生活品位的选择是,咖啡,还是咖啡。从前我只知道土耳其盛行土耳其桑拿浴,其实土耳其人进桑拿浴之前要先喝咖啡,在桑拿浴中间还得要一杯咖啡,洗浴完首要的一件事就是要喝一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