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啸风看着高逸明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轻轻地转过屏风,来到了白毓萱的床前。
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仍然毫无知觉的昏睡着。
“出来吧。”他冷冷地说。
一个白衣女子悄悄地从帐子后面走了出来,她长得非常可爱,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仇恨。
“你叫……兰儿,对吗?”凌啸风冷冷地问,“你要替可汗报仇?”
“是的。”兰儿高高地昂着头,目光无比坚定,“可汗被这对狗男女给害死,兰儿恨不能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非烟公主都能不顾生死替可汗复仇,我兰儿当然也可以!”
凌啸风听了,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能和公主比吗?公主和可汗伉俪情深,你呢?你不是曾一度被贬在辛者库为奴吗?”
“可汗对兰儿有救命之恩。”兰儿脸色苍白,冷笑道,“被贬到辛者库,那是因为兰儿犯了错,兰儿不敢有怨言。”
“什么错那么严重?”凌啸风觉得有些奇怪,“你们可汗对身边人一直都挺宽厚的。”
“错就是错!”兰儿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大王,虽然您今天救了奴才一命,不过,可汗的复,我还是要报的!”
凌啸风微微叹了口气:“你们女人都一样,连点脑子都没有。你觉得就凭你们,能报得了仇吗?”
“绮莲公主是您的妹妹,您当然不希望我们复仇成功。”兰儿冷笑着。
凌啸风看着仍然在昏睡中的白毓萱,轻轻地笑了:“是的,孤王不希望你们成功。但是,孤王也不希望你们白白送死。你还是好好活着,照顾好公主吧。相信你也知道,在你们可汗心里,非烟公主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会一起复仇的!”兰儿冷冷地说,“您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但是您并不能阻止我们复仇的脚步。”
“你还是先消停一会儿吧。”凌啸风冷冷地说,“可汗尸骨还没找到……”
“等找到了,公主真的不用陪葬?”兰儿有些不相信地问,“如果不陪葬的话,她岂不是要嫁给那个混蛋?我相信公主宁死也不会嫁给那个混蛋的。”
凌啸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替白毓萱掖了掖被子。
她睡得好沉,连一丝梦也没有。她的心上人,并没有在梦中来和她相会……
雪依旧下着,无休无止。
白毓萱疯狂地骑上了汗血宝马,往蓝若国方向奔去。
她等不了,既然暂时杀不了那对狗男女,那她就要亲自替他收尸!
“疯了,真的是疯了!”凌啸风看着刚醒来就胯上宝马的白毓萱,连忙策马追了上去,“你疯了,边关还在打仗呢!”
呼啸着的北风,如刀一般的割着白毓蒙那娇嫩的脸庞。乌苏国的冬天,冷的让人绝望。
白毓萱疯了,她的确疯了。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她像只疯狂的狮子一样,没头没脑的到处乱跑,张牙舞爪。
觅雪闻讯也和兰儿追了过去。
“死丫头,又闹什么?”觅雪恨得咬牙切齿,心中暗暗骂着,“如果嫁给高逸明也不错啊,至少保住了小命,和亲的使命仍然可以继续下去。你这野丫头,真是被男人迷的神魂颠倒了!”
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大雪。
他们一路追着白毓萱,来到了乌苏和蓝若国的边境。
雪,这里的雪是血色的,是用鲜血染红的!
石恺已经率大军赶来,击退了蓝若国的进攻,他们在到处寻找着,寻找着高逸辰的尸骨。
“到底怎么一回事?”白毓萱从马上跳了下来,直接揪住了哭哭啼啼的阿永,疯狂地吼道,“你是怎么照顾可汗的,你这混蛋!”
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红红的,散发着狼一般的光芒。
“哇……”阿永最近瘦了一大圈,人都脱了形。
他哭得非常凄惨,天崩地裂。甚至站在一边的觅雪,他都没看一眼。
“快说,快说啊!”白毓萱用力过猛,甚至将他的衣服都给撕破了。
阿永只是哭着,带她到了出事的地点。
那天夜里,雪下得非常大,大得令人恐怖。
乌苏军队扎营在山上,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在这个大雪之夜,乌苏军队连个敌军的脚印都没有发现,敌军突然从天而降,放火烧了军营。速度之快,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们直到战争结束后,仍然没有反应过来蓝若国的人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直到石恺到后才发现,原来蓝若国早己事先挖好地道,就等着他们在山上驻扎了。
“有内奸,公主!”阿永泣不成声,“否则他们不可能事先知道我们要驻扎在此的。”
雪,依旧下着,可是却无法掩盖那鲜红的血迹。
白毓萱感到一阵眩晕,她的身体重重地摇晃了几下,勉强支撑住:“他是在哪里不见的?”
阿永低着头,步履非常沉重。他缓缓走到悬崖边,看着下面的万丈深渊,泪如雨下。
“敌军本来想活捉可汗的,可是可汗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在敌人手下苟且偷生!”他流着泪,看着那万丈深渊,哽咽地说,“蓝若国真不是东西,乌苏对他们那么好,他们竟然……”
凌啸风从后面走了过来,目光无比沉重:“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白毓萱看着悬崖下的深渊,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她的情绪非常激动,歇斯底里的大声哭了起来,直接往悬崖边扑去,“他不可能丢下我一个人的,不可以……”
“你干什么?”凌啸风从后面紧紧地将她抱住,大声喝斥着,“你疯了吗?悬崖那么高,你找死啊!”
“我就是想死,就是想死!”白毓萱疯狂地哭喊着,“我对不起他,我杀不了那对狗男女,不能替他报仇,我真没有用……”
觅雪从后面连忙走了过来,紧紧皱着眉头:“好了,公主,人死不能复生!您现在应该好好地活着,这样可汗在九泉之下才会安心的。”
“滚开!”白毓萱恨恨地骂道,“你这个坏女人,为什么要阻止我们同生共死?”
兰儿连忙将觅雪拉到一侧,冷冷地说:“让公主哭吧,哭过之后心里就舒服了。”
舒服?
觅雪不相信,白毓萱哭过闹过之后,一切会归于平静。她是多么希望白毓萱真的能痛哭一场之后什么事都忘记掉,这样,她就可以让这位公主平平静静的继续改嫁了。
“可汗的遗骨还没找到,公主,我们当务之急,就是先将遗骨找到,让他入土为安啊!”阿永一边拭着泪水一边说。
“对!”凌啸风听了,连忙说,“先找到遗骨,你总不忍心看着他暴尸荒野吧。”
“滚开!”白毓萱用力地挣脱了凌啸风的怀抱,恶狠狠地说,“你少来装好人了!如果不是你的话,又怎么会有今天?”
凌啸风看着她那双愤怒的眼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情,他发誓真的不是他的意愿。无论从亲情还是从政治角度来说,他都不希望高逸辰出事,不希望那个高逸明登上汗位。遗憾的是,她无法理解。
“我要下去找他。”白毓萱对阿永说,“你如果想去的话,跟我下去!”
“不行的!”觅雪连忙拦在她面前,“公主,这是悬崖峭壁,你不可以下去!”
阿永听了,也连忙阻拦:“公主,还是我一个人下去吧,您不可以。石将军已经派人从小路下山寻找了,您还是不要犯险了。这里的路非常差的,雪又大,非常滑,您……”
白毓萱没有理会阿永的话,而是直接往石恺的方向走去。
她跟着那些下山寻找高逸辰的士兵,一起走上了那条极为艰险的小路。
石恺并没有拒绝她的要求。
他看着她那削瘦的背影,眼中含着泪水,赞赏地点了点头,心中暗暗地说:“可汗,值了!您这一生,能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您也可以安息了。”
准确的说,这并不是一条路。所有人都不知道路在何方,他们只是用根木棍轻轻地试探着,看看脚下是否是悬崖峭壁,这才敢迈出下一步。
“小心!”白毓萱脚下一滑,身后的人连忙扶住了她。
“谢谢。”白毓萱微微侧过头,脸色顿时一变,原来身后那人,居然是凌啸风,“你不该来的。你是一国之君,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西凉国怎么办?”
凌啸风冷冷地说:“看着脚下,别说话。”
白毓萱没有再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
路非常滑,非常崎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脚下。只要稍不留神,直接就要到阎王殿那里喝茶去了。
石恺已经派了好几批人下山寻找了,可是并无一人活着回来。这山谷有个名字,叫做鹰愁涧,意思是连雄鹰也飞不过的地方。
一个士兵一脚踏空,只听见他一声惨叫,整个山谷里回荡着那凄怆的叫声,人已经跌落到山崖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睁睁着看着同伴跌入山谷,那个年轻的生命在刹那间便烟消云散了,许多人的心里都感到一阵绝望。如果说是上阵杀敌,他们也许还有一条活路,可是跌入这万丈深渊之中,连个全尸都保不住……想到这里,他们的脚步下意识的放慢了。
白毓萱看着他们那迟疑的脚步,淡淡地说:“到前面那空旷处暂停一下。”
不远处,有着一块稍微平坦一些的巨石,上面勉强可以站上十几个人。那些士兵们听了,不解其意,到了那块巨石之上,一屁股便坐在上面,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总算勉强又多活了一会儿。
白毓萱站在巨石之上,看着脚下那万丈深渊,淡淡地说:“你们不必下去了,阿永,跟我走!”
“公主,您还是不要下去了。”白毓萱这才发现,觅雪也跟了过来,她一脸不悦地说,“这种事情,让他们去就行了。”
阿永听了,也劝道:“公主,还是我带他们下去吧。这路实在是不好走,石将军已经派了许多人下去了,可是无一人生还。您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如果你们怕的话,都回去!”白毓萱冷冷地说,“反正我一定要下去的。阿永,你也可以不下去,毕竟你已经有了妻室了。”
她没有理会觅雪,只是拿起了那根长棍,毅然往前走去。
那十几个士兵有些尴尬地坐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是呆呆地看着阿永。
“走!都给老子下去!”阿永看着白毓萱那娇弱的背影,大声吼道,“难道,我们乌苏国堂堂铁血男儿,连个女人都不如!”
那十几个士兵听了,连忙站了起来。
“算了,你们还是回去吧!”凌啸风冷冷地说,“没必要多拉几个人陪葬的。阿永,你带着你妻子还有他们回去,孤王陪公主下去!”
“不行!”阿永连忙说,“不可以的,我和可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不下去谁下去?再说了,您是一国之君,如果万一……”
“放心吧。”凌啸风微微笑着说,“你也知道,孤王武功不弱的。有时候,人多未必是件好事。孤王照顾公主一个人,估计不成问题。阿永,你就回去等着,即使找不回你们可汗的尸骨,孤王也一定将公主给带回来的!”
他不由分说,拿着长棍便紧跟着白毓萱的脚步,追了过去。
阿永还想坚持,觅雪冷冷地说:“算了,大王说的有道理。生死由命,如果公主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可以和可汗团聚了。”
阿永本来身体挺好的,可是自从娶了觅雪之后,便患上了严重的“气管炎”。觅雪说一,他不敢说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雪海之中。
白毓萱的双腿在微微颤抖着,她自幼便有恐高症。如果不是为了高逸辰,相信她这辈子都不敢在这种小路上行走的。
前面,渐渐连路也没有了,只剩下陡峭的悬崖峭壁。
这,就是连雄鹰也飞不过的鬼见愁。它的威力,悄然展现在白毓萱面前。
“没路了!”白毓萱看着那如镜面般平滑的峭壁,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