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毓萱看着那摇曳的红烛,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她睡不着,她不知道,高逸辰什么时候才会来看自己。她想曾想过,到他的王帐去找他。可是,她又不敢,怕打扰他。
“唉。”她微微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走出了帐篷。
只见她一身白色的拖地长裙,并没有半点花纹来点缀。那美丽的纯白,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娇嫩。脸上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头上连支发簪都没有插,似乎主人要有意保持那份纯朴,不想让世间的俗气沾染到自己身上。
“公主,夜深了,回去吧。”钟云鹤见她连件衣服都没有披,关切地说,“兰儿呢,睡着了?”
“让她睡吧。”白毓萱轻轻地说,“对了,下半夜不是你当值啊,你怎么还在这里?”
钟云鹤低声笑了。
“可汗命末将这些日子一定要保护好公主。”他笑的声音非常轻,犹如一地散落的玻璃,“公主,可汗对您真的非常好。”
“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白毓萱连忙问。
钟云鹤低声说:“刚才。他刚才到了帐篷外,站了一会儿又走了,好像有什么事情。他说他不进来了,怕你已经睡熟了。”
“他回王帐了?”白毓萱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没有。”钟云鹤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没往王帐的方向走,不知道去哪里了。”
“没回王帐?”白毓萱心中暗暗地想,“他肯定不会去绮莲公主那里的。这么晚了,难道,他是去……”
白毓萱眼睛一亮,连忙追了过去。
“公主!”钟云鹤连忙跟了上去,“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你不要跟来,就在帐篷外守着。”白毓萱低声说,“我去找可汗,一会儿就回来。”
“可是,您的安全……”钟云鹤有些紧张,“不行的,末将怎么可能让您一个人独自出去呢?上次……”
他自觉失言,连忙将后面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
白毓萱心中一冷,可是还勉强一笑:“怕什么?当时可汗手中没有权力,那些人才敢欺负我。如果可汗手握大权,谁还敢来找死啊!你若是跟来,别怪我不客气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瞪了瞪眼睛:“你要是跟来,我就大声叫,说你非礼我!”
“公主,您……”钟云鹤真是被她气得头都快炸了。
阿永到现在还关在牛棚里呢,他还好,觅雪还经常去陪他,小日子过得也蛮舒适的。钟云鹤知道,如果自己被关进去的话,不会有人去看他的,更不会有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奉上玉体让他尽欢的。
他只能点点头,悄悄地尾随其后。
红烛在无声地哭泣着,那点点血泪,轻轻地落在了冰冷的桌面上。
“儿臣找到父汗的尸骨了。”高逸辰那双迷人的眸子,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
整整一天了,他没有合过眼。
他好烦,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一边是他的生父,一边是他的生母,无论他如何做,受伤的始终是自己。
“哦,那很好啊。”傲寒阏氏心中一颤,不过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表情。
其实她心中非常害怕,高逸辰找到了可汗的尸骨,那么她的手中,就再也没有有力的筹码了。此时,她只能暗暗寄希望于凌啸风,希望他能出手,助自己东山再起。
她不相信,不相信高逸辰说的是真的。
“他肯定在故意诈我!”傲寒阏氏心中暗暗地想,“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找到的!那么隐秘的地方,他又如何能够找得到?”
“儿臣命人在天山脚下修了一座木屋,明天您就起程吧。”高逸辰冷冷地说,“儿臣知道,您不喜欢住帐篷,虽然已经住了二十多年了,您还是不喜欢。那木屋虽然不大,但是也比较洁净,您可以在那里安心的住下。”
傲寒阏氏缓缓地站了起来,双手在微微颤抖着,却一脸邪恶的笑容:“养儿防老。本宫养的这个儿子,那可真是太孝顺了。自己在这里抱着美女寻欢作乐,却将自己的亲娘送到能活活冻死人的天山脚下……”
“那总比在合欢树下强吧?”高逸辰的目光无比犀利,情绪有些失控,“那么多年了,原来父汗一直躺在合欢树下,头都差点被人给砍下来了!我还算是个孝顺的儿子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认贼作父,一直没有为我的父汗烧过一张纸,磕过一个头!”
傲寒阏氏听了,脸色顿时变了。
她浑身上下如箩筛般微微颤抖着,红艳艳的嘴唇顿时变得毫无血色。
“你……你真的找到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高逸辰流着泪,冷笑着:“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非烟公主帮儿臣找到的,如果不是她的话,父汗恐怕永远得埋葬在合欢树下了。还什么狗屁爱情树呢?原来只不过是父汗坟头上的一棵树!”
“不……不……”傲寒阏氏有些无法相信,“她又是怎么发现的?她怎么可能发现在合欢树下面呢?”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白毓萱轻轻地走了进来,一脸平静。
看着一身雪白的白毓萱,傲寒阏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的握着她的双臂,似乎要将她的骨头给捏碎。
她歇斯底里地吼道:“贱人,你是怎么发现的?不可能,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并还活在世上的,只有本宫一个!”
高逸辰生所傲寒阏氏伤到白毓萱,连忙将白毓萱从她手中夺了过来,紧紧拥在怀里,并低声责怪道:“你怎么来了?”
“好像不止你一个。”白毓萱平静地看着傲寒阏氏,并没有回答高逸辰的话,“你的小叔子也是当事人吧。”
“可他已经死了!”傲寒阏氏头发凌乱,眼睛红红的,像头发怒的狮子,“他总不至于从棺材里跑出来,告诉你这个吧?”
白毓萱淡淡一笑:“他自然不会告诉我。可是,你别忘记了,他还有儿子。”
“儿子?”傲寒阏氏和高逸辰都吃了一惊,“高逸明?”
“是的。”白毓萱的声音非常平静,“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的那位小叔子,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将这事告诉他的儿子了。”
“为什么?”傲寒阏氏无法理解他的动机。
白毓萱轻轻地推开高逸辰的手,缓缓走到傲寒阏氏面前,平静地说:“非常简单。其实他对你并不放心。他担心自己死后,你会伤害到他的儿子。于是,他便将这个秘密悄悄告诉了他。如果有一天,你敢对他的儿子动杀机的话,高逸明就可以凭借这个秘密,逃过一劫。”
“你以为这件事情只有你们俩个知道,他死后这个秘密就永远不会被揭开了吗?”白毓萱紧紧盯着傲寒阏氏那双血红的眼睛。
“高逸明告诉你的?”傲寒阏氏气得浑身发抖,“他要是早就知道这个秘密,为什么不用它来要挟本宫,自己登上汗位呢?”
“你觉得他用这个要挟你,那个汗位能坐得稳吗?”白毓萱反问道,“一个没有兵权,没有人支持的可汗,他的汗位能坐得稳吗?西凉不会支持他,大周也不会支持他,当一个傀儡,你觉得他会接受吗?再说了,他即使勉强登上汗位,你不会要了他的脑袋?你和凌啸风就能容忍他?”
高逸辰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这件事真的是右贤王告诉你的?”高逸辰问,“如果你早就知道的话,为什么没有跟孤说过?”
“当时我并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白毓萱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天夜里,我在合欢树下等你,可是你一直没有来。这时候,他来了,跟我说这里有鬼,还说了一些莫明其妙的话。后来他就走了,也没有理我。我被吓坏了,然后就出现了幻觉……”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谁都明白,她未说的话是什么。
“后来,你就遇到了阿永,对不对?”傲寒阏氏冷笑着,“既然那天高逸明出现过,这么说,侮辱你的人未必是阿永,弄不好就是高逸明!”
她的心里对高逸明充满了怨恨,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攻击他的机会。
白毓萱的心一紧,摇摇头:“不会是他,他走了。我是在他走后才看到阿永的。”
高逸辰轻轻地拉过白毓萱的手:“好了,别想那么多了。”
白毓萱眼睛中噙着泪花,勉强笑了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似乎是有人撞到了撂在外面的柴火。
“谁?”高逸辰眼睛中射出两道精光,他立刻冲了出去,“刷”的一声抽出了长剑。
“可汗息怒!”那人迅速往后退了几步,连忙跪在地上,“末将见公主独自一个外出,有些不放心,所以便跟了过来。”
白毓萱仔细一看,那人却是钟云鹤。
她不禁皱了皱眉,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高逸辰手持长剑,那冰冷的长剑,在月光下散发着冷冷的光芒。
他目中杀机一闪,手举长剑,狠狠地向钟云鹤胸前刺去。
“不要……”白毓萱连忙制止道。
听到她的声音,那柄长剑在马上要刺透钟云鹤胸膛的时候,顿时停了下来。
傲寒阏氏站在她身后,冷笑道:“小丫头,必须得杀人灭口的。本宫再怎么坏,也是可汗的亲娘啊。为了他亲娘的名声,他当然得杀掉这个人了。”
“难道为了所谓的名声,就要杀死一个无辜之人吗?”白毓萱冲了过去,用自己柔弱的胸膛,挡在了钟云鹤的前面。
她泪光闪闪,哽咽地说:“这不是你,这不是你做的事情啊!钟将军他是好人,你怎么能连一个好人都要杀呢?”
傲寒阏氏的武功已经被石恺所废,所以她也没有趁机逃跑。而且她也不傻,她能逃得了这里,又能逃得到西凉去吗?石恺正在边境上呢,她如果送上门去,那个老头子肯定会一刀将她那颗美艳的头颅给砍下来的。
高逸辰冷冷地说:“让开!”
“不!”白毓萱的心在隐隐作痛。
她突然间觉得,她爱的这个男人好自私啊!为了自己生母的名声,他就不惜去杀掉一个无辜之人!如此恐怖的男人,还是她爱的那个人吗?
“杀!”傲寒阏氏在一边煽风点火,“这人鬼鬼祟祟的,弄不好是大周派来的间谍呢。”
高逸辰的手微微一颤。
“如果他真的是间谍,你还会护着他吗?”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白毓萱轻轻地转过脸来,看着一脸真诚的钟云鹤,轻轻地说:“他不会是间谍的,不会!”
其实听了这话,白毓萱的心里也犹豫了起来。
觅雪的身份,白毓萱觉得十有八九有问题,虽然她并没有直接的证据。不过钟云鹤,她真的从未怀疑过他。他会是间谍吗?他人那么好,又那么老实巴交的,怎么可能是间谍?今天这肯定是一次误会,他真的是太担心她的安全了这才跟来的,他不可能是间谍的啊!
“如果是呢?”傲寒阏氏觉得这事越来越有趣了,“金陵公主和亲的时候,她身边的人就不清不楚的。宁可错杀一百,决不放过一人!只要有嫌疑的,一定要杀!不然的话,你就永远成不了草原上的霸者!”
高逸辰虽然不喜欢傲寒阏氏的做事方式,但是他也认为,做君王,是不可以有妇人之仁的。
“你要相信我!”白毓萱看着他那双杀意渐浓的眼睛,大声说,“他不会是的,他真的不会是间谍的!如果他真的是,那你就杀了我好了。”
“公主!”钟云鹤心中一热,“您何苦为了末将去求他们呢?再说了,大周是诚心和乌苏联姻的,又怎么会派间谍来呢?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这腹!”
“小人,君子?”傲寒阏氏笑了起来,“天底下的君王,哪里还会有君子?别把你们大周皇帝想的那么清高,当初金陵公主身边的那群人是怎么死的,不就是因为他们中间有间谍吗?偷偷地往大周传消息,这事还有假?身在曹营心在汉,甚至包括你非烟公主在内,本宫敢打包票,你心里还是以大周为重的,根本没把乌苏当成是你的家!”
白毓萱听了,气恼地说:“你是在说你自己吗?我怀疑,你身边才有间谍呢。你能谋杀亲夫,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都不要说了!”高逸辰重重地将长剑扔在了地上,双目通红。
白毓萱和傲寒阏氏连忙闭上了嘴,都静静地看着他。
“如果他真的是间谍,孤以后自然会收拾他的!”高逸辰冷冷地说,“明天一早,钟云鹤送阏氏去天山,永远不许再回来!”
钟云鹤听了,脸上闪过了一丝轻松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