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每一朵洁白的合欢花都如飞舞在月色下的白蝶,红蕊点点。
高逸辰扶着身体已经渐渐恢复的白毓萱,站在那棵郁郁葱葱的合欢树下,微微地笑着。
清冷的月光下,他微微扬起了那张清瘦英俊的面庞,满眼全是笑意。那一刻,他的眼底,有着流动的光,如同一只飞鸟从天际掠过。
“不用殉葬了,高兴吗?”在听到傲寒阏氏的那番话时,高逸辰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看着老宫女那含笑的目光,他知道,是真的,这一切是真的!
白毓萱的脖子上仍然裹着洁白的纱布,她抬头看着那洁白如雪的合欢花,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她觉得,傲寒阏氏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那个变态的女人,还不知道又想出了什么鬼花招要折磨她呢。
看着她眼睛中的担忧,高逸辰微微地笑道:“别想太多。其实今天这事,多亏了凌啸风。如果不是他的话,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他?”白毓萱那双美丽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惊异的神色,“是他帮我们?”
高逸辰微微地笑着:“是他向我娘求的情。还有,那天你高烧一直不退,也是他给开的药。”
“他为什么要帮我们?”白毓萱的心底泛起一股寒意。
自己没有逃婚,凌啸风应该生气才是啊?他为什么又要帮自己?这个人心术不正,肯定另有企图。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管他有什么企图,至少我们渡过了眼前的难关啊!”高逸辰心里也清楚人,这凌啸风绝对不可能这么好心的,“等可汗下葬后,本王就正式娶你。”
按照乌苏的风俗,可汗升天得一月后才能下葬。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那老可汗的尸体如果不是用大量防腐香料保存着,估计已经开始腐败了。
随着老可汗的下葬,新一轮的斗争也拉开了帏幕。
继任可汗,毫无疑问便是高逸辰的了。不管高逸明如何垂涎那个位子,不管高逸辰是如何忤逆傲寒阏氏,高逸明都不会有一丁点儿的机会的。谁让他身上没有西凉血统,谁让他又没本事娶个西凉的公主呢。虽然那绮莲公主丑得要命,但是为了汗位,他仍然毫不介意。可是,就算他磕破了脑袋,他也不可能娶到她的。因为,她只能嫁给下任可汗。
高逸辰的登基大典刚刚结束,傲寒阏氏便提出了一个要求,要为他立阏氏。
“也好。”高逸辰想了想说,“儿子本来还想再等一段时间的。不过既然娘提出来了,那就尽快立非烟公主为阏氏吧。”
“白非烟?”傲寒阏氏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前俯后仰,泪水都流了出来,“她的大婚仪式才举行几天啊,就又想着再来一场了?”
“不娶她?”高逸辰早就知道事情不会如此顺利,太顺利了就不正常了,“现在整个乌苏的人都知道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不娶她,又怎么对大周交待?如果您早说当这个可汗不能娶非烟公主的话,这个汗位我宁可不要!”
当傲寒阏氏让他登基的时候,高逸辰没有反对。相反,他倒是真的想做这个可汗。有了权力,他才能保护他心爱的女人,才不会受制于人。否则的话,类似殉葬的事情,还会再度上演的!
“你看你急的!”傲寒阏氏笑道,“谁说不让你娶了?只不过乌苏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左阏氏一定是西凉女人。你表妹绮莲公主已经回西凉了,现在正在准备嫁妆呢。咱乌苏没有大周的那些繁文缛节,只要老可汗烧了百日,就可以大婚了。当然,不能太铺张,一切都得低调从事。想来,也委屈了你绮莲表妹。人家一个姑娘,嫁人当然想风风光光的了,现在只能一切从简了。”
这段时间,她将绮莲公主看得特别紧,硬是没让她去骚扰高逸辰和白毓萱,生怕她惹出什么乱子来。可汗下葬后,傲寒阏氏连忙让凌啸风将那个惹事精给带走了。如果出什么乱子,那不正好给了高逸辰不娶她的借口吗?
“既然是不成文的规矩,那也就是说,没有必要一定遵守了?”高逸辰婉言谢绝,“其实绮莲表妹嫁给我真的不会幸福的,我不喜欢她,您又不是不知道。”
他才不想娶那个又黑又丑的丫头呢。别说她丑,就算是美若天仙,高逸辰也决不会动心的。天知道,他的心已经被某个来自大周的女骗子给骗走了,而且再也要不回来了。
傲寒阏氏摇摇头,微微地笑着:“时间长了就会有感情的。虽说那是不成文的规矩,但是没了西凉的帮助,你这个汗位又怎么能坐得稳呢?有娘在还好些,风儿还会给我这个姑姑几分薄面;可是如果没有了娘呢?那不就得靠绮莲来继续维持下去?你也知道风儿这人性情古怪,不过却非常疼他这个唯一的妹妹的。”
她今天心情不错,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和高逸辰做一番唇枪舌剑。高逸辰想娶白毓萱不想娶绮莲公主,这个是人人尽知的事情,她当然得做好准备,来打这一场硬仗。不过,她认为笑到最后的一定是自己,因为自己从未输过!先后两任丈夫,哪个不是她的手下败将?
“那个不劳娘操心。”高逸辰冷冷地说,“既然儿子同意当这个可汗,就有将这个国家治理好的决心。要不然的话,还要我这个可汗干什么?”
傲寒阏氏气得一肚子火,但是又不好发作。
在高逸辰登基前,她可以随意辱骂他,但是他现在可是可汗了,是一国之主,即使自己是他的生母,也不可以像以前那样了。
她平静了一会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绮莲明天就要从西凉出发了,这个阏氏,是娘为你选的。如果退婚的话,这让西凉的颜面何在?”
“什么?”高逸辰惊得站了起来。
他没想到,傲寒阏氏会用“先斩后奏”这一招。即使现在悔婚也来不及了,因为等送信的人到西凉的时候,相信送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绮莲虽然不成体统,但是她可是西凉的公主啊!公主被退婚,那两国的关系必定要势如水火的。
他脸色苍白,只是惊讶地看着他的亲娘。
“这……这还是我的亲娘吗?”高逸辰不懂,这个女人,为什么一直要逼自己呢?难道,自己不是他亲生的?如果不是的话,那干脆立高逸明多好!
傲寒阏氏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跟我斗,你还嫩着呢!”她心里得意地狂笑道,“小子啊,你可是我生的!我就不信了,你能让西凉的花轿再回去!”
上了路的花轿,没有折回去的道理。高逸辰不得不佩服傲寒阏氏这一招太厉害了,让他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他的大脑在迅速地旋转着,他必须逼自己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不能放弃白毓萱,他一定要娶她!
“呵呵!”一直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老宫女笑道,“其实这有什么难的,两个都娶了算了!我们乌苏国堂堂的可汗,多娶几个女人有什么不妥的?”
老宫女只是想给傲寒阏氏和高逸辰找个台阶下。她自然知道,两个都娶,是解决目前问题唯一的办法。不过问题是,谁当左阏氏,谁当右阏氏呢?
傲寒阏氏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故作大度地说:“好,都娶!绮莲当左阏氏,非烟公主当右阏氏!既不伤和西凉的和气,也能让你称心如意娶到那位漂亮的小公主!”
在她眼里,左阏氏自然应该是绮莲公主了。多少年来,乌苏后宫可一直是西凉女人的天下,哪里能容外人染指?
“不行!”高逸辰冷冷地说,“左阏氏只能是非烟公主。”
“为什么?”傲寒阏氏一愣。
她原以为,高逸辰应该高兴得不得了才对。既能给西凉一个交待,他又能娶到白毓萱,又有什么理由反对?
高逸辰抬起了头,紧紧地盯着傲寒阏氏那双夹杂着冰渣的眼睛:“不为什么,我就是想立非烟公主为左阏氏。如果您不同意的话,就让绮莲表妹赶紧另择佳偶吧,反正这门婚事我事先并不知情。”
“你……”傲寒阏氏没料到他会如此说,气得浑身发抖。
老宫女连忙冲上前,轻轻地替她抚摸着胸口。
“我说到做到!”高逸辰转过身去,冷冷地扔下了一句话,“大不了我带公主离开,不当这个可汗!”
柔和的月光下,白毓萱信步走在那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看着天上那璀璨的星星。
只见她云浓绀发,月淡修眉,体欺瑞雪之容光,脸夺奇花之艳丽,金莲步稳,束素腰轻。虽江梅之映雪,不足比其风韵。水剪双眸,花生丹脸,云鬓轻梳蝉翼,娥眉淡拂春山;朱唇缀一棵夭桃,皓齿排两行碎玉。意态自然,迥出伦辈,有如织女下瑶台,浑似嫦娥离月殿。
映雪和钟云鹤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那美丽的背影。
楚王已经回大周了,他终于可以摆脱这里的一切了。现在,只留下他们,来共同面对乌苏的血雨腥风。
看着她那微蹙的双眉,钟云鹤低声问觅雪:“你去劝劝公主吧,草原上的风大,还是快点回去吧。”
觅雪轻轻地摇摇头,低声说:“公主正在替新可汗发愁呢。傲寒阏氏执意要立绮莲公主为左阏氏,而可汗却想立我们公主,二人谁都不恳让步。”
钟云鹤听了,心里极不舒服。他喜欢白毓萱,可是他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暗暗替她祈祷了。
觅雪心里特别希望高逸辰能够如愿,因为,白毓萱为左阏氏,将彻底打破西凉女人控制乌苏后宫的局面。她们又何止是控制后宫啊,那一双双无比柔嫩的小手,悄悄地伸向了朝堂,可以翻云覆雨。
白毓萱轻轻地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碧绿的小草。
“我该做点什么呢?”她一想起高逸辰脸上的愁容,就心疼不己,“这些日子,一直是你在替我遮风挡雨,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高逸辰缓缓走来,觅雪刚想说话,却被他制止了。
他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阿永站在不远处,看着月光下的觅雪,突然间觉得,这个冷若冰霜的女人,好像长得还真不错哎!
白毓萱蹲在地上,依旧抚摸着那柔弱的小草,自言自语地说:“我是不是给他添麻烦了呢?明明知道他很难,却什么忙也帮不上,还让他为我烦恼……”
“那你想帮什么呢?”高逸辰一袭白衣,踏着柔软的碧草,缓缓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蹲了下来。
他一脸明媚的笑容:“难道,这小草比孤的脸还好看?你的眼睛好像一直在盯着它啊!”
白毓萱身份转换特别慢,直到现在,她还经常忘记称自己为“本宫”。不过高逸辰比她适应能力强多了,没几天,他已经适应了新可汗这个身份。
“谁说你的脸好看了?白毓萱笑道,“你看看你的脸,长得根狗尾巴草似的,还好看?”
“狗尾巴草?”高逸辰长这么大,还第一次听说有人将他那张帅得掉渣的脸形容成狗尾巴草,这丫头的想像力也太丰富了吧!
他对自己这张脸,还是非常自信的。在西域诸国,除了那个凌啸风还能勉强和他相提并论,分明再没有其他人了啊!如此英俊的一张脸,居然成了狗尾巴花!那天底下的狗尾巴花,长得该有多帅气啊。普天之下的姑娘,那还不得个个都争着抢着要嫁狗尾巴花了?
高逸辰气得直接将白毓萱扑倒在地,双手轻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故意作出恶狠狠的模样:“你见过这么帅的狗尾巴草吗?快,向孤道歉,否则的话,孤今晚决不饶你!”
白毓萱哪肯向他求饶,嘴依然很硬:“就是狗尾巴草啊!横看竖看就是狗尾巴草,难道你还以为自己长得跟朵花似的?”
她心里还有许多话没好意思说呢。长得跟花似的那是女人,男人要是长得跟朵花似的,那还不得恶心死人啊!
“你这死丫头!”高逸辰故意邪恶地笑着,“快说!如果不说的话,今晚就给你好看!”
白毓萱一脸愕然。
白毓萱缓缓抬起头,看着他,尴尬地笑了,美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
高逸辰久久凝视着她,眼底涌动着浅浅的蓝,他的手抚上她的脸,轻轻抚摸着那张如婴儿肌肤般娇嫩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