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孙国大部分疆域都在草原上,但是和西凉交界处,却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峰。
月色下的山峦,宛如一只只蹲着的饿狼,正在虎视眈眈,寻觅着任何一个可以成为它腹中美味的猎物。
起雾了,那一只只饿狼,悄悄地藏在了浓雾后面,准备随时伸出魔爪,捕向它们的猎物。
“好大的雾啊!”白毓萱轻轻地伸出手,试图抓住那如纱的白雾,可是手指刚触碰到它,它便调皮地从指尖逃跑了。
倩雪看着那浓雾,不悦地说:“全都是雾,能看清楚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她没那闲情逸致去看这些东西,在倩雪眼里,夜里最好的事情,那就是吃饱喝足后上床睡觉了。
白毓萱看着那浓雾,突然心眼前一亮。她连忙转过脸,紧紧地盯着高逸明那双如古井之水般深不可测的眼睛。
高逸明悄悄地伸出手,重重地握了一下白毓萱那柔嫩的小手。
白毓萱清楚地感觉到,一把冰冷的匕首被塞到了自己的手中。
高逸明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点点头,暗示着。
“这……”白毓萱一时间有些糊涂,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知道,高逸明在帮她,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利用他给的那把匕首啊。
“真是笨死了!”高逸明紧紧拉着她的手,往自己的腹部刺去,鲜血顿时汩汩流了下来。
白毓萱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那流下的鲜血,她自然明白了他的用意。可是,他会不会死呢?
“还不快走!”高逸明双手捂着小腹,低声喝道。
他自己下的手,心里自然有数。那只不过是皮外伤,根本就没伤了要害,而且流血又多,很容易让人误会伤势过重的。
“哦。”白毓萱连手中的匕首都忘记扔掉,一把拉起正在那里四处张望的倩雪,飞一般的往浓雾深处奔去。
雾非常大,将山峰笼罩其中。这实在是个逃跑的好时机,看来,老天爷都在帮她!
倩雪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只是跟着白毓萱乱跑一通:“小姐,这是干什么?”
“回大周。”白毓萱气喘吁吁地说,“你以为那外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好玩吗?告诉你,一不小心,小命都保不住了!”
“我不要回去!”倩雪一听不去乌苏了,像魔鬼附身了一样,突然间力气大得惊人,她一把将自己的手从白毓萱的手中挣脱了出来。
白毓萱不解地看着倩雪,她不明白,这丫头到底中了什么邪,为什么一定要去乌苏呢。乌苏有她亲人吗?好像没有吧,那她为什么执意要去呢?
“我不回去!”倩雪歇斯底里地吼道,“回大周有什么好的?整天在街头行骗,食不裹腹的。乌苏多好啊,管兔子拉不拉屎呢,至少饿不着你这个阏氏吧。”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眼睛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那好。”白毓萱看着她眼中的泪花,咬了咬嘴唇,“你去乌苏吧,我一个人回大周。”
她缓缓地转过身,泪如雨下。
“不行,你更不能走!”倩雪一把抓住了白毓萱的手,大声说,“你走了,我去乌苏干什么?没有你这个阏氏,他们会给我好脸色?”
“有本事的话你自己去勾搭那个可汗吧!”白毓萱恨恨地将她推倒在地,“为什么非得要拉上我?”
看着倒在地上的倩雪,她哭了:“你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你居然逼我去嫁给一个未曾谋面的男人?你可知道,自古以来,王室中血雨腥风,白骨如山。难道,你希望我去那里送死吗?”
原以为,倩雪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想不到,为了荣华富贵,她竟然不惜将自己的好姐妹往火坑里推!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亲情?在荣华富贵面前,它原来是如此不堪一击,如果脆弱不堪。亲情,就像一座小小的冰雕,在阳光的照耀下,很快就会化为乌有。它,经不起一点点的考验!
倩雪虽然胖了许多,但是力气仍然不及白毓萱的大。她的胳膊摔破了,捂着自己的胳膊,她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哭成了泪人。
“小姐!”她哽咽地说,“我真的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日子了。你生下来就是主子,自然不知道我这种当奴才的苦……”
“我什么时候把你当过奴才?”白毓萱泪流满面地质问着,“从小到大,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来看待。奶娘死后,你饿得哇哇乱叫,我偷来一块饼,自己没舍得吃一口,都给了你!难道,主子会这样对待奴才?”
倩雪拼命地摇着头:“那不一样的!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自卑?不管你穷成什么样子,你仍然是我的主子,而我永远也改变不了奴才的身份!你是主子,所以可以冒充公主去和亲,而我呢,只能在你身边当一个小宫女!”
她一边哭着,一边绝望地说:“我是奴才,一辈子都是奴才!所以,我也不强求太多,能当个衣食无忧的奴才就足够了!我不想当挨饿的奴才啊……”
白毓萱看着哭成了泪人的倩雪,心如刀绞。
她没想到,原来倩雪对自己奴才的身份一直耿耿于怀。天底下哪里有像倩雪这样滋润的奴才呢?主子替她铺床倒水的,这还算是奴才吗?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明明白毓萱才是她倩雪的奴才啊。
“你真的不走?”白毓萱一字一顿地说。
倩雪用力地摇摇头。不过她的脖子可真够结实的,用那么大的力摇,居然没折断!
“那好,自己的路要自己选择。”白毓萱冷冷地说,“我改变不了你的想法,你也不能阻止我离开。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的奴才,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嫁给谁就嫁给谁。但是,别拿我当成你的垫脚石!”
她的手轻轻一松,那柄带着血的匕首落在了地上。
白毓萱看着那白茫芒的浓雾,含着泪水向深处走去。
“这……”倩雪一见,立刻高声喊了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公主跑了!”
这里离营寨尚远,她的声音再高,也无人听到。
她低头看见了那把匕首,连忙弯腰拾了起来,目中寒光一闪,飞快地向白毓萱奔去。
倩雪的匕首夹杂着寒风刺了过来。
当然,她不想杀白毓萱,她只不过是想胁迫她去和亲。所以,倩雪只是刺向了白毓萱的肩部。
可是,就在刀尖马上要刺到白毓萱那瘦弱的肩膀时,她只觉得浑身一软,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白毓萱听到身后“扑嗵”一声,连忙转过身来。
高逸辰站在她的身后,面无表情。
“是你?”白毓萱冷笑着,“你来抓我的?”
“走吧。”高逸辰冷冷地说,“快点走。时间一长的话,你的贴身宫女觅雪肯定会发现的。”
白毓萱微微一愣,低下头去。
倩雪躺在地上,双目紧闭,手中仍然紧握着那柄带血的匕首。
“她没事,只不过是昏了过去。”高逸辰低声说,“她那么对你,你又何苦在乎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