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高逸辰所料,在战争即将拉开帷幕的时候,皇上亲自来了。同时来的,还有各国使者,他们都在关注这场战争。
白毓萱看着仍然威风凛凛的皇上,不由得笑了。
“好美!”凌啸风见了,心中微微一颤。
如果他初遇时的她像朵纯洁无瑕的百合花的话,此时的白毓萱,分明是枝头开的最艳的红梅,在冰天雪地之中,傲然开放。
蓝若国国王看到了皇上,就像狗见到了主人一样,顿时嚣张起来。他高昂着头,完全没有了先前那副心神不定的模样,高声叫嚣着:“可汗,我们蓝若国虽小,可是也绝对不是没有骨气的,绝对不会侮辱先祖的名声!如果你想吞并蓝若国,那么先踩着蓝若国数万男儿的鲜血过去!孤王若是皱一皱眉头,就枉为一国之君!”
他按在弓上的手,也松开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皇上微微皱着眉头,示意双方将士都将武器放下。
高逸辰和蓝若国国王看了,也只能示意自己的将士们放下武器。
“皇上,您也看到了!”蓝若国国王高声道,“乌苏可汗背信弃义,居然妄图吞并蓝若,他根本就将协议看成了一张废纸!”
皇上听了,转身问:“可汗,这一切又如何解释?”
他心中和高逸辰一样,对蓝若国国王充满了怨恨。恨不能吃他的肉,饮他的血。可是,为了大局着想,他只能来。这就是所谓天子的悲哀,有许多事情,他自己都做不了主,一如当年的楚依依一样。
高逸辰淡淡一笑,取出那支插在傲寒阏氏身上利箭,交给了皇上。
蓝若国国王看着那支箭,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
“这……”皇上看着那支箭,抬起头来,问,“这箭有什么特别之处?”
“呵呵!”高逸辰冷冷一笑,“这支箭是从傲寒阏氏身上取下来的。当初,就是这支箭一箭射死了她。”
皇上听了,心中马上明白了。
“可是,这和可汗攻打蓝若国有什么关系呢?”不过,皇上还是故意问。
有些事情,还是装糊涂比较好。
高逸辰冷笑着:“这事还是得问蓝若国国王比较好。”
“问孤王?”蓝若国国王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过是一支普通的箭罢了,有什么特别的?这种箭,在哪里都是成箱的。”
“常见?”高逸辰冷笑道,“一般的箭,哪有这支箭的分量重呢?来人,将这支箭送给蓝若国国王好好看看!看看这箭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一个侍卫听了,连忙双手接过了皇上手中的那支利箭,然后跑向了蓝若国国王,双手奉上。
“这有什么啊!”蓝若国国王拿起那支箭,不以为然,“分量稍微重一点有什么啊,这又能证明什么?”
白毓萱微微一笑,示意让人将那箱子箭抬了过来。
高逸辰打开了箱子,冷笑道:“看清楚了!这箱子箭是公主在鹰愁涧发现的,和大王手中那支一模一样!而且这箱子上,赫然有着你们蓝若国的标记!这,又能说明什么?”
“你什么意思啊?”蓝若国国王脸一翻,冷笑道,“难道可汗的意思是,孤王杀了傲寒阏氏?对于一个已经被亲生儿子给逼疯的女人,孤王为什么要杀她?”
他将矛头指向了高逸辰。不管怎么样,他都不甘心让凌啸风置之度外,故意用傲寒阏氏来激发他心中的恨意。
遗憾的是,凌啸风并没有太多表情,似乎对傲寒阏氏的事情,漠不关心。
白毓萱淡淡一笑,缓缓走向前来。
瑟瑟的北风吹拂着她那如缎的长发,那大红的衣裙,在风中飞舞着。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洒了下来,落在了她那乌黑柔软的长发上,落在了她那如火的衣裙上。
“这就要问你了。”白毓萱缓缓走向前,微笑着说,“大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傲寒阏氏出事的时候,您在乌苏。您生怕西凉王攻到王帐的时候,他会念及亲情,对乌苏手下留情。而乌苏和西凉唯一的联系的纽带,只剩下傲寒阏氏了。她是西凉王的亲姑姑,这层血缘关系,是无法改变的。”
“胡说!”蓝若国国王冷笑着,那双似醉非醉的眸子里,闪烁着邪恶的光芒,“做大事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这区区血缘关系而放弃?自古以来,所谓的和亲真的有什么作用吗?嫁过来公主,两国就会真的会成为一家人吗?妇人之见!”
他没说错,只要有心挑起战争,血缘关系又算什么!男人,尤其是身为一国之君的男人,他注定不能为亲情所牵绊。
凌啸风微微低下了头。
他当初攻打乌苏的时候,的确没有替傲寒阏氏考虑过半分。
白毓萱轻轻一笑:“这就对了。蓝若国国王不会为亲情考虑半分的,更不会让儿女私情成为自己王业的绊脚石的。”
“儿女私情?”高逸辰和众人都有些糊涂了。
白毓萱没有说话,只是从腰间取出一方丝帕。
这条丝帕颜色如雪,上面一枝红梅,正在枝头怒放着。
皇上不解其意,可是高逸辰和凌啸风看了,却都明白了。不过,他们的眼中,都闪过了怀疑和惊愕的神色。
红梅,是傲寒阏氏的最爱。
“还要我直说吗?”白毓萱冷笑道。
蓝若国国王脸色陡然一变,吱吱唔唔地问:“你……你从哪里弄来的?”
白毓萱冷笑着,举着那条美丽的丝帕:“难道,你将杨子爱给忘记了?”
蓝若国国王心中一颤。
没错,杨子爱,就是杨子爱!在他私下见过她之后,他贴身的那条丝帕就不见了。
杨子爱拾起了那条丝帕,虽然她不解其中意,但是她还是将它留了下来,并在临终前悄悄地塞给了白毓萱。
看着那条美丽的丝帕,昔日的点点滴滴,不觉得涌上了蓝若国国王的心头。
傲寒阏氏嫁给高逸辰生父后的一次宴会上,他无意间看到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女人,不禁春心荡漾。她的美,不能用任何言语来形容,他只能惊叹于她的美貌,她的风采!再加上她西凉公主的身份,在蓝若国国王眼中,她无疑就是天上的仙子,只能用来膜拜,而不能用来亵渎。
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她,而不敢亲昵。
傲寒阏氏的回眸一笑,让他心旌摇曳,从此无法自拔。
那条随风飞舞着的丝帕,成为了多年来他的贴身之物。每天晚上,他让它贴在自己的胸口,这样才能安然入睡。没了它的日子里,他真的不知道是如何捱过那一个个不眠之夜的。
多少年来,他一直没有将她给忘记。在她嫁给下任可汗后,他并没有太多难过,因为至少那位新可汗还算英俊,而且身份也算高贵。可是,当他发现她和钟云鹤的事情后,他有些无法接受了。
钟云鹤虽然长得还算不错,可是他又是什么身份呢?他只不过是大周的一个小小的且不入流的将军,一个随着公主陪嫁过来的将军,他又有什么资格来拥有她呢?
他不想杀她的,他只是想将她带回乌苏。可是,她却疯了一般的扑向了钟云鹤,无论如何不肯和他分离。
“难道,她爱他?”蓝若国国王恨意顿生。
他得不到的,他也不会让一个身份卑微的钟云鹤得到她!这一点,他和凌啸风有着相似之处。
手中的利箭,飞向了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女人……
蓝若国国王的脸色变了,不管他如何掩饰,他也无法将眉宇之间的悲哀完全遮掩住。
他默默地看着高逸辰,看着她心爱女人的儿子,心中的滋味,无法说清楚。
雪花依旧飞舞着,落在了他的眉毛上,并迅速溶化掉,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恨,他恨死了白毓萱!如果不是她的话,他心里的秘密,又怎么会被揭开呢?虽然她并没有说什么,可是一看高逸辰和凌啸风的目光,显然他们已经完全明白了。
“可恶的女人,可恶!”蓝若国国王紧紧地握住了双拳,他恨不能将白毓萱给碎尸万段。
可是,他却在笑,笑得非常凄怆。
“好,可汗要灭蓝若国,随便!”他淡淡地说,“孤会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的。”
众多将领和士兵们都糊涂了,他们不明白,一条小小的丝帕,怎么抵得过千军万马呢?居然让蓝若国国王在刹那间决定放弃了反抗呢?
皇上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轻轻一笑:“算了。可汗,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一笔勾销吧。为了众国的安定,就原谅蓝若国国王吧。大不了,朕亲自设宴,让他替你赔个不是。”
“一条人命,一句不是就能够抵销得了吗?”高逸辰冷冷地说,“傲寒阏氏不但是乌苏的阏氏,而且还是西凉的公主。她不仅仅代表着自己,还代表着背后的两个国家!”
白毓萱听了,微微皱了皱眉。
她不希望再有杀戮了,不希望自己的眼前,总是出现鲜血。死的人已经很多了,到底还要再死多少人呢?
蓝若国国王缓缓地从马上下来,他目光空洞,静静地望着高逸辰。
突然间,他做出了一个骇人的动作。
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孤杀了傲寒阏氏,请可汗处置!”他跪在皑皑白雪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所有人都震惊了!
他们不敢相信,高高在上的蓝若国国王会下跪,更没有想到,原来杀害傲寒阏氏的人,居然是他!他们无法想像,其中到底有多少曲折,多少原委。
白毓萱轻轻地看了高逸辰一眼,只见他的目光仍然是冷冷的,仍然充满着愤怒。
是的,他无法原谅他。这一跪,又怎么能够抵销一条人命呢?
“算了吧。”皇上劝道,“一国之君能弯下膝盖下跪,你也应该原谅他了。朕把话今天放在这里了,如果蓝若国国王再敢有任何不轨之处,大周绝对不会轻饶!”
高逸辰没有说话,他脸色苍白,只是轻轻地将白毓萱拉到了身边。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那双充满了愤怒的眼睛,微微一笑:“你做决定吧。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永远都会支持你的!”
这一笑,雪都融化了。
高逸辰仍然没有说话,他只是拉着她的手,转过身去,缓缓走在那皑皑白雪上。
皇上看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终于解决了!”他的嘴角泛起了一缕笑意,“能够让高逸辰放下仇恨的人,大概只有毓萱了。”
就在这刹那间,蓝若国国王迅速从马上取下了弓箭,射向了那个红色的身影。
“小心!”凌啸风的眼睛亮了,他大声叫着,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支呼啸而来的利箭。
血,染红了那皑皑白雪,宛若落了一地的梅花。
“不要!”白毓萱转过头来,北风吹乱了她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她惊叫着,扑向了缓缓倒在地上的凌啸风。
“混蛋!”高逸辰大怒,从身边侍卫手中抢过弓箭,直接射向了那具肥硕臃肿的身体。
蓝若国国王甚至没来得及躲避,直接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凌啸风脸色苍白,他疲惫不堪地笑着,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白毓萱。
“毓萱……”他的声音非常微弱,“可以死在你的怀中,孤真的无怨无悔了!”
“不许胡说!”白毓萱流着泪,紧紧地握着他那冰冷的手,哽咽地说,“你不会死的,不会的!太医,太医……”
“不用找他们了!”凌啸风无力地摇摇头,凄然一笑,“就像杨子爱临死的时候一样,我们都清楚地知道结果。越好的大夫,越清楚自己的归宿的。”
高逸辰俯下身来,眼睛模糊了:“别胡说,你不会死的!”
“表哥!”凌啸风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吃力地伸出一只手,握住了高逸辰的手,并将他的手和白毓萱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照顾好她!今生,孤和她无缘……不过如果有来生,孤一定会抢先一步娶到她的……”
“孤一定会照顾好她的,你放心!”高逸辰紧紧地握着凌啸风的手,泪水落了下来。
听了这话,凌啸风疲惫地笑了起来。那只苍白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不要……”白毓萱疯狂地哭喊着,她紧紧地抱着凌啸风的尸体,“你不可以死的,不可以!你欠了我那么多,还没有还清呢,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她哭喊着,那凄怆的哭声,久久在风雪之中萦绕着。飘过了鹰愁涧,飘过了乌苏大草原,飘过了金碧辉煌的西凉王宫……
冬天过去了,春天悄悄地来临了。
风轻轻地吹着,吹皱了一池春水。春天,依旧那么美丽,那么安静。杨柳依依,在湖边,轻轻地随风飞舞着。远远的,一阵花香袭来,空气中,泥土中,都有着香甜的味道。
白毓萱一袭淡紫色的长裙,落寞地站在合欢树下。
“别难过了。”高逸辰轻轻地拥住了她,“其实有件事情,孤一直没有告诉你。凌啸风他,他其实早就得了不治之症了……”
“你说什么?”白毓萱那美丽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惊愕的神色。
高逸辰微微叹了口气:“真的。他早就发现了这一切,所以才会匆匆立了****。”
白毓萱听了,一滴晶莹的泪珠,挂在了长长的睫毛上。
风,依旧轻轻吹着,将那无根的柳絮,吹过了那微微摇晃着的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