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纷纷化成雪花飞向大地，不慌不忙，神态安详地飘下来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满天飞舞。不一会，就变成了银色的世界。地面上成了雪毯，房上铺满了棉絮，那桐树上开满了梨花，柏树上、竹枝上挂满了雪球和银条。远远望至少，玉树琼枝，银妆玉砌，充满了诗情画意。
雪纷纷扬扬往下落，就像谁不小心打碎了玉甁。那碎玉飞舞着，不断变换着舞步。一会儿，大地披上了银装，枯树变成了玉珊瑚。雪下得很大，由如鹅毛一般。它们悄悄地、慢慢地从天而降，点缀着万物。
白毓萱踏着那皑皑白雪，缓缓往鹰愁涧走去。
有了那条可以直接通往鹰愁涧的秘道，她再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翻山越岭了。
皑皑白雪中，一白衣男子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目光是忧郁而哀伤的，他的发丝是乌黑而柔软的，他的肌肤是雪白透明的。他的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尘世间的气息。
“是你？”白毓萱微微一怔。
凌啸风缓缓转过身来，那双迷人的眸子里，隐隐流动着美丽的光芒。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他的声音非常平静，没有一丝涟漪。
看着他那平静的神态，白毓萱有理由相信，这一切并不是巧合，而是他有意而为之。可是，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白毓萱下意识地拉紧了脸上的黑纱。
在黑纱的掩映下那双如水的眸子，越发显得清澈明亮了。那双美丽的眸子里，纯净的没一点杂质，宛若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星星。那雪白的肌肤，赛过天山的皑皑白雪。
“他说的。”凌啸风那薄薄的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白毓萱听了，心一沉。
“他怎么知道的？”她心中暗暗地想。
凌啸风缓缓走了过来，看着那双最干净的眼睛，淡淡一笑：“他让孤照顾好你……虽然孤王以前伤害过你，可是孤王发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孤王绝对不会再碰你一根手指头！相信高逸辰，虽然孤王不知道他为什么执意要娶杨子爱，可是一定有他的原因……”
“为了传宗接代啊！”白毓萱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怪他。他想传宗接代，这个并没有错。我只不过是累了，不想和其他女人再共同分享一个男人了。你也知道，当初的绮莲公主，倩雪，还有杨子凝，我要和那么多女人争他，抢他，你觉得这种日子我能受得了吗？再说了，如今师太已经走了，我不能替她复仇，心里已经感到很愧疚了。现在，他们就安安心心地过他们的小日子吧，也许没了我，他们的日子过的会更加舒心的……”
她说话的速度非常快，好像要将自己想说的话，在此刻全部说完。似乎要在此刻，和高逸辰做个了断。
她不能原谅他的，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不能原谅他抱着其他女人亲热。孩子都已经有了，那么她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更何况，杨子爱又恨她入骨，她留下，只不过是将和绮莲公主的“三足鼎立”的形势再现罢了。
“你要相信他！”凌啸风微微叹了口气，“你们这一路走来，孤王都看在眼里。他对你是真心的，你也喜欢着他。就算是为了传宗接代，你也要理解他。你要明白，他不是你自己的，而是整个乌苏的！为了乌苏的江山，他必须得为高氏一脉开枝散叶的。当然，这事不一定非得选杨子爱的……”
一提到杨子爱，他就恨不能将那个瞪着一双白痴眼睛的女人给活活掐死。他总觉得，那杨子爱只不过是一个没有什么心计的女人，只不过是个任人敲打的陀螺，随着别人的皮鞭而旋转着。而如今，这只“陀螺”却可以独立旋转了，甚至可以兴风作浪了。
人，都是会变的。可是变得像杨子爱这样快的，的确不多。其实这并不奇怪，她本来就长期生活在宫廷之中，对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并不陌生，她只是不屑于参与其中罢了。
白毓萱无力地摇摇头，疲惫不堪地说：“我不想再提这个人了。除非……”
“除非什么？”凌啸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色，“你们怎么样才会和好呢？”
此时，他是真心地希望她能够和高逸辰和好如初的。他要为自己所犯的错误赎罪，这样的话，自己的心灵才能够得到忏悔。
“你为什么希望我们和好？”白毓萱邪恶了，虽然她并不再恨凌啸风，可是看着他那眼中的异样，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这个……”凌啸风的目光闪烁不定，吱吱唔唔地欲言又止。
白毓萱满腹狐疑，上上下下打量着凌啸风。只见他脸色苍白，看上去比以前削瘦了许多，那双迷人的眸子，深深地陷了进去。
“你怎么那么瘦？”白毓萱轻轻地问。
凌啸风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最近睡得不大好，所以瘦了些。还有你啊，你怎么打扮成了这个模样？即使你不想回到他身边，也用不着打扮成巫婆的模样啊！还有，既然不想回去，为什么不回大周呢？在那里，至少皇上还可以照顾你的。”
一提起皇上，白毓萱的心就更痛了。
她无法想像，当年楚依依生下自己的时候，那种绝望，又岂是其他人能够理解的？在自己心爱的男人身边，生下了别人的孩子。
白毓萱的确想找个家，找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可是，她总觉得，那个奢华的皇宫，并不是她的家。甚至那个在那里住了十几年的白家老宅，也并不是她的家，那是楚王的。她的家到底在何方？
曾经以为，有高逸辰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可是如今，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杨子爱，那里又怎么会是她的家呢？她甚至没有勇气去净水庵，她无法面对了尘师太的亡灵。天下之大，似乎只有鹰愁涧，才是她勉强可以栖身的地方。
“我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下。”白毓萱疲惫不堪地笑了笑，“其实有时候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如果没有我的话，我娘就不会那么痛苦了，逸辰也不会左右为难了……”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其实她想说的是，“没有我的话，那场战争也不会发生的，也不会死那么多的无辜之人的。也许，我真的是那个祸国殃民的妲己，是那个红颜祸水！”
看着她那微微皱着的柳眉，凌啸风那张苍白如雪的脸上，浮现出怜悯的神色。
他是多么希望能够伸出双手，替她抚平眉宇间那浓浓的哀愁。可是，他又不能。他不敢再碰她，生怕自己那双肮脏的手，会再次亵渎自己心目中的女神。
“或者，这就是孤的报应！”凌啸风的心在滴血。
“你快回西凉吧。“白毓萱勉强笑了笑，”别忘了，你还是一国之君。”
凌啸风淡淡地笑了笑：“孤王已经安排好一切了。就算从今以后，孤王不再踏入西凉半步，西凉依旧会继续下去的。朝中的一切事务，已经交给了朝中大臣打理——你也知道，孤王选人很有一套的，呵呵……”
他虽然在笑，可是那个苦涩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他的眉宇之间，似乎有着太多无奈，太多哀愁。只可惜，伤心欲绝的白毓萱并没有看到，她根本没有留意到他脸上的哀愁。
“可是你没必要陪我的。”白毓萱轻轻地摇摇头，“你知道的，我只想一个人，不需要人陪。”
“孤王也没资格陪吧？”凌啸风尴尬地笑了笑，“好了，孤王不打扰你了。不过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你可以来西凉……当然，只要你一句话，孤王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听了凌啸风的话，白毓萱觉得非常奇怪。
就算是浪子回头，可是这凌啸风突然之间的转变是否太快了呢？昔日不惜一切要置自己于死地，虽然自己决定不再恨他，可是相逢也是陌路人啊，他怎么会突然间这么关心自己呢？难道，他对自己的爱又复苏了？
“人突然间转变的这么快，可能吗？”白毓萱疑惑地看着瘦弱的有些过份的凌啸风，心中疑惑地想，“不管如何，就算是他真心改过，我又怎么可能容忍一个曾经伤害过我的人在我身边呢？虽然我可以不再去计较，可是他带给我的伤害，却是刻骨铭心的！”
“我先走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一定会找你的。”白毓萱不想和凌啸风过多纠缠，便急于脱身。
凌啸风看到她那飘忽不定的目光，淡淡一笑。
“好吧。”凌啸风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你一个人，身上还是需要点钱的。当然，你有办法弄钱……”
说到这里，白毓萱的脸一红。
她根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如果真的为生活所迫的话，她真的会重操旧业的。当骗子有什么可耻的吗？白毓萱从未觉得这个职业有什么不妥。骗子又如何，比庙堂之上那些整天假仁假义的正人君子们可爱多了！
想起行骗的那段生涯，白毓萱顿时觉得天都格外蓝，空气也格外清新。那是多么美好的一段时光啊！那时的空气也是甜的，心情也是格外舒爽，只不过一只烧鸡，却足以让她和倩雪眉开眼笑了。
而如今，即使有再多烧鸡放在她面前，白毓萱也笑不起来了。昔日的快乐是那么简单，而如今，满腹愁肠，却无处诉说。
凌啸风也一样，他永远记得那段和她单独相处的美好时光。那段甜蜜的日子，足够他回味余生的了。
“难道，孤王真的是作孽太多了，才会有此报应吗？”他看着一脸愁容的白毓萱，心在隐隐作痛。
“孤王走了，你保重！”他淡淡一笑，缓缓转过身去。
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