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一个侍卫抽出长剑,指着白毓萱的喉咙。
白毓萱哑着嗓子,低声说:“这是有人让我交给可汗的。”
那侍卫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儿,见只不过是个女人,便疑惑地接过了那个包裹。
“你等一会儿,我这就前去禀报可汗!”那侍卫提着包裹,这才进了王帐。
高逸辰正坐在案前,那漂亮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他不想娶杨子爱,不管从白毓萱的角度或者从石恺的角度来讲,他都不能够娶她。可是如今,杨子爱己怀有身孕,他又如何能够逃避这个现实呢?
“不娶她的话,那孩子怎么办?”高逸辰有些烦躁不安,“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乌苏高氏的血脉啊。毓萱不能够生育,那这个孩子生下来如果是个男孩的话,他将来可就是乌苏的继承人了啊!可是,如果娶了她,怎么跟毓萱交待,怎么跟石恺交待?”
想来想去,这都是一个难题。
“难道,要打掉他?”想到这里,高逸辰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已经多次失去孩子的高逸辰,此时是那么渴望成为一个父亲。抛开父爱因素不说,就为了乌苏的千秋大业来说,他也必须要有一个孩子了。
高逸辰烦躁地扯着自己的头发,越想心越烦。
“毓萱到哪里去了?”他微微叹了口气,“你回来吧。只要你回来,一切都可以商量的!”
这时,帐子被轻轻掀开了。
“可汗,这是刚才一个女人送来的,说要呈给您的。”侍卫毕恭毕敬地缓缓走上前去,双手将包裹奉上。
高逸辰漫不经心地看了那包裹一眼,冷冷地说:“打开。”
“是!”侍卫听了,连忙将包裹打开。
可是,就在他除去最后一层布的时候,他惊呆了!
“可汗,您看……”侍卫的眼睛红了,双手在微微颤抖着,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高逸辰听了,连忙抬起头,看着那侍卫手中的东西。
“这……”他眼睛突然一亮,一把将那支箭拿在手中,目光无比凌厉。
“这和阏氏遇难时的箭……”高逸辰的目光紧紧落在那支箭上,眼睛红红的,泪水隐隐在眼中打着转儿。
高逸辰的手在微微颤抖着,连忙抬头问:“那个送东西的女人呢?”
侍卫连忙说:“还在帐篷外面。”
高逸辰听了,连忙撩起帐子,往外面冲去。
可是,外面除了那几个侍卫,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天阴沉沉的,瑟瑟的北风在呼啸着。天,变得非常非常低,低得似乎伸手就能够触摸到。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
“人呢?”高逸辰看着那阴霾的天空,冷冷地问。
“走了。”一个侍卫连忙解释道,“那女人走了。她什么话也不说,不管我们如何阻止,她还是离开了。”
高逸辰紧紧地握着那支箭,问:“她长什么模样?”
侍卫想了想,非常认真地说:“她一袭黑袍,看起来有些像那些巫婆。而且,她说话的声音非常沙哑,听起来好难听的。”
“是她,一定是她!”高逸辰心中一紧,连忙问,“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就往那边走了。”侍卫指着远处的那皑皑雪山,淡淡地说。
巍峨的天山上,覆盖着皑皑白雪。在阴霾的天空下,那美丽的天山,越发显得圣洁高贵了。
白毓萱踏着地上那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行走着。
远远的,几间小小的木屋出现在她的面前。那几间小小的木屋,披着厚厚的积雪,如蚁穴般偎依在天山的怀抱中。
“它原来还在!”白毓萱看着那几间小木屋,鼻子一酸,像见到久违的亲人一般,心在隐隐作痛。
小木屋还在,可是昔日在这里住过的人们,却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推开那扇小小的木门,屋内一切如旧。那张红木案上,还放着一个土定瓶,只可惜,里面的梅花早已经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无奈地看着这间空空的屋子。案前那个小小的绣墩,却依然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香薰,西凉女人的最爱。傲寒阏氏虽然不像绮莲公主那样整天将自己弄得香喷喷的,可是她也喜欢用香薰点缀自己的生活。
靠墙的一张小床上,赫然摆放着一对枕头。它们仍然像当初那样静静地摆放在那里,只可惜,它们的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毓萱轻轻地拭去桌上那层薄薄的灰尘,将这里收拾的和以前一样干净。
“阏氏,钟将军,我来看你们来了。”白毓萱轻轻地打扫着,淡淡地说,“我知道,虽然你们没有埋葬在这里,可是你们的灵魂,却一定在这里。这里,有着你们太多太多的美好回忆,相信你们最留恋的地方,还是这里。”
这屋子非常小,没有多长时间,她已经将这里打扫干净。
她不喜欢傲寒阏氏,可是她和钟云鹤之间的感情,却足以让白毓萱涕泪横流了。
“有人!”白毓萱的耳朵突然间一动,目光一寒。
她迅速如一缕黑风般从窗户跃了出去。
屋后,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除了一堆柴,再就是一只用来腌菜的大水缸。
“就是这儿了!”白毓萱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掀开盖子,跳进了那只空荡荡的大水缸中。
看来,傲寒阏氏实在不是一个贤妻良母。她和钟云鹤在一起住了那么长时间,可是屋后的咸菜缸却依旧是空空的。当然,她是尊贵的公主,她从小便生活在王宫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又怎么会做这种粗活呢?
“不过,她肯定是认真的。”白毓萱躲在缸中,心中暗暗地想,“否则的话,她又怎么会在这里放一只缸呢?”
女人比男人更了解女人,这话一点也不假。
当傲寒阏氏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可是,有了钟云鹤的陪伴,日子一点点变了,生活也渐渐有了色彩。只可惜,快乐总是短暂的,在天山这段日子,后来钟云鹤回想起来,无疑就是仙境了。
白毓萱听到一阵马蹄声,渐渐在前院停了下来。
高逸辰顺着那浅浅的脚印,一路追了过来。
看着那小小的木屋,他的眼睛湿润了。傲寒阏氏那张绝美的面庞,又在他眼前浮现着。
他记得,从小时候开始,他的娘就是冷艳高贵的。冷的就像天山之巅的冰雪,让人只能远远地看着,而不敢靠近。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那真的是他的娘吗?看着别人偎依在娘的怀抱中撒娇,他是多么希望他的娘能够抱他一下。可是,他不敢,每当看到她那双冷漠的眼睛的时候,他都会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几步。即使偶尔傲寒阏氏会拉拉他的手,也会让他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天山的雪一样,冷冷的。
“娘……”高逸辰的眼睛湿润了。
失去了之后,高逸辰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在乎她,不管她做过如何错事,就算她伙同奸夫杀了自己的丈夫,他都可以原谅她。血缘亲情,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的。
他缓缓走进了那间小木屋。看着这洁净的桌椅,高逸辰眼睛突然一亮。
“毓萱,是你吗?”他看着这间小小的屋子,试图寻找她的影子。
他打开了柜门,翻遍了所有可能躲藏的地方,就差没挖老鼠洞了。可是,这里仍然没有她的影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毓萱!”高逸辰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流下了伤心的眼泪,“孤知道你在这里。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白毓萱藏在缸中,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心,碎了一地。
她何尝不想见他,何尝不想在他的怀抱中撒娇。可是,她永远也忘记不了那一幕,尤其是当她得知他们已经有了孩子以后。她,又为什么要出现呢,还有什么理由再见他呢?
“你走吧。”她心中流着泪,无声地抽泣着,“我已经放弃了为师太复仇了,这也算是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了。至于那支箭,是送给傲寒阏氏和钟将军的礼物。我们之间的缘份,到此己尽了。”
高逸辰静静地站在屋子当中,声音微微颤抖着。
“难道,我们之间就真的无话可说了吗?”他那颤抖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绝望,“孤知道,你肯定是因为那件事情才不告而别的。可是孤向你发誓,孤真的不喜欢杨子爱,一丁点儿喜欢她的意思都没有!杨子爱是为了替杨子凝复仇才那么做的,孤真应该听你的话,远离那个女人的!那个女人,虽然看起来非常单纯,可是她的心机,却比任何人都要深!”
其实这话未免有些严重了。杨子爱,她的确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女孩。如果不是被蓝若国国王挑拨离间的话,相信现在,她已经成为了石夫人了。杨子爱比任何人都讨厌这场复仇的,因为,她付出的,是她一生的幸福!从此,她将永远失去她深爱着的石恺。
“知道又如何?”白毓萱凄然一笑,无奈地想,“她已经有了你的骨肉,你又怎么可能不负责任呢?已经死了一个杨子凝,你又怎么会再伤害一次杨子爱呢?”
她知道,高逸辰这次肯定得对杨子爱负责的。有了孩子,一切都改变了。
高逸辰的泪水,顺着他那英俊的脸庞,缓缓落到了地上,打湿了那冰冷的地面。
一滴,又一滴,全是苦涩无奈的泪水。
以前的他,根本就不知道眼泪为何物。可是自从认识了白毓萱之后,他觉得自己那颗冰冷的心渐渐被溶化了,知道痛了。卸下坚强外衣后的他,原来也只不过是一个为情所困的普通男人。
情,就是鹤顶红,只要稍微沾上一点,必定会顷刻间就魂魄不存。然而还是会有接踵而至的人,情愿只为了她一个虚假而漫不经心的笑容,无比爽快地饮下面前泛着幽光的鸩毒,绝不后悔。
而高逸辰,却愿意为了她,做那个为爱不顾一切的周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