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毓萱冷笑着站了起来,看着那张因为激动而有些扭曲的脸庞。
“得不到,就毁掉!”她冷冷地说,“难道不是这样吗?其实你未必真的有多喜欢我娘,只不过是觉得她伤了你的自尊,让你无法接受罢了。”
“你不懂的。”皇上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这破旧的屋子,长叹一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话,你懂吗?你有一个可以为你出生入死的丈夫,相信他懂这句话的。其实,你应该好好珍惜他。”
皇上想起了高逸辰那愤怒的目光,隐隐觉得,那个年轻人应该没那么简单,他肯定不是个普通人。
“好好对他吧。”他微微叹了口气,看着白毓萱那无比清澈的目光,心底突然间泛起一股温柔,“人这一生中,能够有一个真心爱你的人,不容易的。”
他像父亲对待女儿那样,声音中略带几分责备,那温柔的目光,像是在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虽然他看上去还很年轻,但是他毕竟已经年近四十了,当白毓萱的父亲也足够了。
“你少来跟我说这些!”白毓萱并不领情,“你装什么好人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有多好呢。杀我父母的时候,你何曾留情过!什么你最爱的女人,你不是照样逼她踏上了黄泉路?”
皇上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看着这里的一桌一椅,闻着这有些发霉的气味,眼泪湿润了。
这里,是楚依依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可惜如今,却布上了厚厚的灰尘,那发霉的空气中,不再有一点点她身上的味道了。
眼前站着的,是她那充满了仇恨的女儿。他不知道,楚依依那么温柔娇弱,为什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倔强的女儿呢?难道,像齐王?
“不不不!”皇上迅速否定了这个想法。
齐王是个温柔敦厚的男人,他有着水一般的柔情,有着海一般的胸怀。他无欲无求,仿佛他本不应该属于皇宫,而是属于那一尘不染的山林,应该过着那种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亦或穿梭在琼楼玉宇之中,和仙人们把酒言欢,醉卧瑶台。
而眼前这个倔强的白毓萱,虽然她身上也有那种纤尘不染的味道,但是那种味道和齐王的不同,明显是遗传了楚依依身上那种仙子般的味道。
“对了,那张圣旨,了尘师太见过的,就是她从暗格中取出来的!”白毓萱想了起来,冷笑着说,“她的话你应该相信吧?不管怎么说,她以前也是你的嫔妃……”
“她不是!”皇上决然地说,“如果不是她冒充依依进宫,她做梦都别想成为嫔妃的!虽然她们长得非常像,可是依依是依依,她是她,她们完全就是不同的两个人!”
白毓萱刚想说话,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身体摇摇欲坠……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白毓萱仍然住在皇宫中,脸上的疤痕也渐渐平复,她又重新变成了那个美貌绝伦的姑娘了。
她静静地看着那明晃晃的镜子,低声问:“师太,那张圣旨真的被他给取走了吗?”
了尘师太点点头:“是的。不过贫尼不明白,证据确凿,他为什么不肯承认是他下旨杀了依依他们呢?”
“怕背负弑兄的罪名呗!”白毓萱冷笑道,“其实他怕什么,李世民当初不也是弑兄屠弟吗?人家敢作敢当,他怕什么?难道,他觉得自己比李世民还牛吗?”
了尘师太听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皱着眉头。
这时,皇上轻轻地掠开那淡紫色的珠帘,缓缓走了进来。
就在白毓萱回首的那一间,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弯弯的眉毛,那清澈的目光,那美丽的红唇,皇上愣住了。
“依依?”皇上愣住了。
朦胧中,他看到楚依依正微笑着,从迷雾中缓缓走来。她身材依旧婀娜多姿,容貌依旧青春靓丽,和十七年前一模一样。时光,似乎将她给遗忘了,她仍然那么美丽,那么迷人,宛若仙子般清丽可人。
白毓萱看着他那副傻傻的模样,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她听了尘师太说过,她们母女非常像的。
了尘师太看了,心里酸酸的。
“看什么?”她冷笑着说,“毓萱是跟依依长得像,可惜她不是依依!依依早就死了,死在你的圣旨之下!”
“你们怎么都不相信朕呢?”皇上这才清醒过来。
他知道了,眼前站着的,并不是他的楚依依,而是她的女儿——白毓萱。他没想到,白毓萱满脸伤疤褪去,居然有着一张和楚依依一模一样的脸!
白毓萱刚想说话,只见大病初愈的方公公抱着一只洁白的鸽子闯了进来,跪在地上,将那信鸽毕恭毕敬地呈给了皇上。
“这是什么?”白毓萱看着那些洁白的鸽子,暗暗诧异,“就算补身体,也用不着拿只活的来啊!”
这时,她猛然间想起了觅雪喂养的那些洁白的鸽子,她眼睛突然一亮。
“难道,这是信鸽?”白毓萱心中暗暗地想,“这只鸽子也不知道到底从哪里飞来的。是乌苏,还是西凉?”
她知道,这狗皇帝肯定在各国安排了不少间谍,就如高逸辰一样,可以随时探听对方的消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皇上迅速从鸽子脚下解下一个小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他并没有让白毓萱和了尘师太回避。
只见他的脸色陡然一变,双眉紧锁,目中露出一丝让人捉摸不定的寒光。
他拿着纸条,迅速走到蜡烛旁边,轻轻地点燃了,迅速化成灰烬。
“你们休息吧。”皇上冷冷地说,“朕还有事,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还有,毓萱,你先将伤养好,不管你对朕有多少不满,养好伤后再说!”
他连看都没看了尘师太一眼,径直往门外走去。
了尘师太心里酸酸的,皇上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这样离开了。她就算是不如依依,难道在他心里,连依依的女儿都不如吗?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他的嫔妃啊!难道,他真的一点点旧情都不念?心中眼中,只有那个楚依依?
白毓萱心中却想的是另一回事。
“会不会是从乌苏国来的消息?”她心中暗暗地想,“高逸辰想必还没这么快的速度摆平一切,难道,高逸明又有所动作了?绮莲公主死了,凌啸风还会支持他吗?”
她越想越担心,决定暗中留心此事。
淡紫色的珠帘外,洁白的雪花,如柳絮般在空中轻轻飞舞着。碧绿的纱窗,在皑皑白雪中,显得格外葱绿。金制的熏炉中,香烟袅袅,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白毓萱独坐在那熏笼上,紧紧抱着双膝,泪光点点,没有一点睡意。她的心,仍然记挂着那千里迢迢的乌苏大草原。窗外,北风阵阵,梦断更残倍寂寥。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这阵脚步声,非常急促,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白毓萱一直住在皇上寝殿中的一座小别院里,皇上特意将她安排在离自己非常近的地方,以便随时可以来看她。如果白毓萱不是亲耳听到高逸辰和了尘师太的对话的话,她真的会以为皇上是一个非常好的人。这些日子以来,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让许多人都感到疑惑。他们都不明白,这白毓萱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高高在上的皇上为她担心!
此时,百合和莲花早已经睡熟,尤其是百合,流着口水,鼾声如雷。她们真的不适合当宫女,当个千金小姐还差不多,跟倩雪一个德性,都是投错了胎,一不小心成了奴才。
白毓萱迅速披上了一件衣服,走进了那冰天雪地之中。
前面那两人脚步匆匆,一个是骨瘦如柴的方公公,而另一个,披着鹤氅,看不清楚模样,不过看身材,应该是个女人。
“女人?”白毓萱心中疑惑着,“林才人流产后早就失宠了,最近没有听说那狗皇帝还有什么新宠啊!”
想来那林才人也真是自作自受,她赶走了杨子爱,换了一个老太医。果然如杨子爱所料,不出一个月,林才人果然流产了。如果不是杨子爱出手相救,估计她已经到阎王殿里喝茶去了。
白毓萱悄悄尾随其后,只见侍卫们已经退下。毫无疑问,皇上要见的那个女人,非常重要,重要到任何人不能听到,连侍卫都得退到一丈之外。幸而天黑,还下着雪,白毓萱悄悄藏在了窗户下面。
北风呼呼地吹着,吹乱了她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冻得她小脸通红,浑身瑟瑟发抖。
“高逸明执意要和亲?”皇上的声音虽然低,但是白毓萱还是清楚地听到了。
只听一个女人焦虑万分地说:“是啊!奴才已经拖了很久了,如果不是绮莲公主被雷击身亡,他早就派奴才来当这什么求婚的使者了。非烟公主殉葬后,那高逸明就动起了心思,试图明着以西凉为靠山,暗中拉笼大周了。他就是知道大周皇室中现在没有适龄的女子,所以才想出这个馊主意来的。”
“觅雪!”白毓萱一听这个声音,惊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现在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觅雪威胁她代非烟公主和亲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和亲,又是和亲!”白毓萱心中恨恨地想,“大周朝的男人都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偏偏要靠女人的衣裙来维系江山呢?这皇帝能当就当,不能当你就敢快滚蛋!”
她只听见皇上长叹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悦:“好好的一个非烟公主,说殉葬就殉葬了。你也真是的,觅雪,怎么连她都保护不好?已经死了一个金陵公主,如今又死了个非烟公主,别说现在皇室中没有适龄女子,就算是有,哪家王爷还肯将女儿送去和亲呢?”
觅雪不语。
“幸好楚王没介意,否则的话,朕怎么跟他交待?”皇上的声音不大好听,非常冷。
“交代?”白毓萱听了,心中冷笑道,“交代什么,他巴不得‘非烟公主’早点死呢。死了那个假公主,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没放串鞭炮庆祝一下就算是不错的了!”
白毓萱还真是了解楚王,在楚王听到殉葬的消息后,他第一念头就是放鞭炮庆祝。只要这个噩梦结束了,楚王以后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当他的太平王爷去了。
“皇上有何良策?”觅雪问,“答应还是不答应?”
只听皇上冷笑着说:“不答应明摆着是不给乌苏面子,答应的话,那高逸明还以为朕怕了他不成?”
觅雪看着那张冷漠的面庞,心中隐隐有些害怕。一见到皇上,她就浑身发抖,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成为了他手中的一颗棋子。残酷的训练中,她亲眼目睹了一个个同伴悲惨地死去,最后能活着的,只不过是寥寥数人。这寥寥数人,被皇上派到各国去了。而她,就孤身一人,前往了那片茫茫大草原。
她怕他,一直都怕他。可是,在觅雪心中,对他又是极为崇拜的,就像那些善男信女们对佛祖一样的没有理由的崇拜。在她心目中,他就是一尊神,一尊不可亵渎的天神!
白毓萱趴在墙角下,听了,心中冷笑着,替他们出了一个好主意。
“这不简单,你跟觅雪马上生一个,然后订下这门亲事,呵呵……”白毓萱邪恶了,“到时候,母女同嫁一个男人……”
她本来就邪恶,尤其是一听到觅雪的声音,就更邪恶了。一想到阿永刚死这女人就直接成为了高逸明的女人,她就觉得非常恶心。不管觅雪和阿永之间有没有感情,但是白毓萱知道,阿永可是一直将那觅雪捧在手心里的啊,简直把她当成了祖宗供奉着!可是她,却投入了高逸明的怀抱中……
白毓萱听到这些之后,连忙悄悄返回了自己的屋子。
此时,百合和莲花仍然在睡梦中,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看来,高逸辰还没有动作。”白毓萱心悬在半空中,非常紧张,“不过应该快了。他有了传国玉玺,想要除掉高逸明,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大将军石恺一直是站在他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