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风雨中摇曳的杂草,白毓萱突然间觉得怅然若失。她的心在隐隐作痛,她突然间发现,自己已经有些离不开那个男人了。不管凌啸风对她多好,她都不曾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
“那人叫什么名字?”凌啸风警惕地问。
白毓萱想起了对高逸辰的承诺,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凌啸风觉得有些奇怪,他解开了身上的披风,披在了白毓萱那瘦弱的肩上,“那他长的什么模样你总该见过吧。”
白毓萱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滴晶莹的泪珠,挂在了那长长的睫毛上。
幸而下着大雨,所以凌啸风并没有注意到那滴泪珠,还以为是雨水。
“来,休息一会儿吧。”凌啸风没有觉察到她神色有异,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这巨石下避雨还真不错。”
他揽着白毓萱坐到了巨石下面,丝毫没有理会那些仍然站在风雨中的随从。幸好他们都有伞,不至于淋成落汤鸡。不过,杏儿仍然跪在风雨中,任狂风暴雨狠狠地抽着她那柔弱的身躯。
凌啸风看了一眼那顶斗笠,一脚将它踹开。
“来,坐下。”凌啸风紧紧拥着她坐了下来。
白毓萱坐在巨石下,看着那狂风暴雨,心冷如冰。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辞而别?”她心中暗暗地想,“难道,他当真那么讨厌我?难道,我比他心目中的那个妻子,就差那么多?”
凌啸风看着她那双含泪的眼睛,他误会了。
“你真傻。”他轻轻地责备道,“倩雪已经走了那么长时间,尸骨又如何能找到?这里太危险了,等雨停后,我们就下山。”
“不。”白毓萱摇摇头,“我一定要找到她。”
凌啸风微微叹了口气:“别说下面太危险了,就算是不危险,那你觉得,这么长时间,那些狼会放过她吗?听话,回去,替她立个衣冠冢便是了。”
“不,我不信!”白毓萱拼命地摇头,“就算只剩下一块骨头,我也要将它捡回来,哪怕一只鞋也好!”
凌啸风听了,有些气恼地说:“你那个朋友也真是的,带你来这个鬼地方。难道他不知道,这里有多么危险?难道,他要让你一个人下去,被狼吃掉?”
“他不会的。”白毓萱摇摇头,非常肯定地说,“如果下面真的那么危险,他一定会陪我下去的。”
“你以为他是孤王吗?”凌啸风不屑的冷笑道,“除了孤王,又有谁能陪你下鹰愁涧呢?这世上,只有孤王对你是真心实意的。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
白毓萱抬起头,看着他那张英俊的面庞,心中涌起一丝愧疚。
“对不起。”她内疚地说,“我知道,你从西凉来乌苏一趟并不容易,还要冒着巨大的风险。我也知道你对我好,不管能不能找到倩雪的遗骨,只要你愿意要我,回到西凉,我就嫁给你。三天,只要三天时间就够了,三天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跟你回去。”
“真的?”凌啸风眼中闪过了一丝欣喜,“你是说真的?”
白毓萱肯定地点了点头,眼前却闪过高逸辰那张英俊的无可挑剔的面庞。
“他心中只有他妻子,更何况凌啸风对我有恩……”她心中无奈地想,“来生再见吧。希望来生,我能在你妻子之前遇到你。到时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任何女人都甭想从我身边将你给抢走!”
凌啸风兴奋的紧紧将她抱在怀中,无比激动。
“太好了,孤王一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他激动万分,声音微微颤抖着。
他巴不得三天在弹指间一闪而过,这样,他就可以迎娶他那美丽的新娘了。
白毓萱淡淡一笑,轻轻的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这次下鹰愁涧,凌啸风准备的非常充沛。他命随从准备好了巨大的风筝,他紧紧揽着白毓萱的腰,站在悬崖边上,温柔地说:“闭上眼睛,别怕。”
白毓萱顺从地闭上眼睛,只觉得身体突然间失去了重量,耳畔的风呼呼作响。
她轻轻地睁开了眼睛,看着那万丈深渊,刹那间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深不见底的深渊,那恐怖的悬崖峭壁,再次激起了那沉睡的记忆……
血,雪!鲜血,在皑皑白雪中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狼,好多狼!它们瞪着绿幽幽的眼睛,流着口水,正恶狠狠的向她扑来!
一块带血的碎布片,挂在枯枝上,孤独的飞舞着……
白毓萱的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如新出锅的馒头遇到了冷空气。
“我来过这里,记起来了!”她非常确定,自己的确到过这里,“难道,当时我和倩雪,就是从这里跌落悬崖的?可是,为什么我的记忆中,却没有半点关于倩雪的事情呢?不对,不对……”
她隐隐觉得,昔日到鹰愁涧,她好像是为了另一个人。可是,那个人又会是谁呢?白毓萱不知道,在这世上,除了倩雪,又有谁值得她为之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呢?
记忆的碎片在飞快旋转着,那个神秘的男人在眼前越来越清晰了。可是,她刚想看清楚他的面庞,他却又迅速消失了。
当双脚再次踏上鹰愁涧山谷的地面上时,白毓萱感到一阵迷茫。
山谷的风轻轻地吹拂着她那柔顺的长发,枝头上的雨珠,轻轻地滴了下来。静,好安静!这阴森森的山谷,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一阵大风袭来,两个随从的风筝被吹坏了。他们惨叫着,从高空坠落下来。
“啊……”他们绝望地惨叫着,重重地摔到了山谷中,顿时血肉模糊。
白毓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夜,悄悄来临了。
熊熊燃烧着的篝火燃烧着,照亮了白毓萱那张苍白的脸。她双眉紧紧皱着,满头大汗。
“不,不……”她用力地摇着头,神情里充满了恐惧。
凌啸风连忙将她拥在怀中,紧张地说:“别害怕,没事了,孤王在你身边!”
杏儿等几个随从留在悬崖上面准备随时接应,和他们下来的,除了那两个惨死的随从,只剩下四个人。他们守在洞口,将篝火弄得非常旺,以抵御随时可能来袭击的狼群。
“为了一个女人,牺牲了两个弟兄,值得吗?”两个侍卫见柴火不够多,便又在附近拾了一些,其中一个郁郁寡欢地说。
另一个叹了口气:“没办法。大王为了这女人,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我们了。快点回去吧,人多安全一些,听说这里狼极多,落了单儿,咱可就可为狼的腹中餐了。”
那个郁闷的随从听了,连忙加快了脚步。不管他对凌啸风有多少不满,他还是希望快点到他身边。毕竟,凌啸风武功盖世,在他身边,相对还是比较安全的。更何况,他又来过这里一次,当时仅凭他一人之力,他都能带一个女人成功离开这里,更何况这次又多了四个人呢?
朦胧中,白毓萱看到了两具尸体。它们血肉模糊,活生生的两个人,直接从高空坠下,在她面前摔成了肉泥!
“啊……”白毓萱吓得失声尖叫起来,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多看它们一眼。
凌啸风紧紧地抱着她,安慰道:“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过去了!”
白毓萱缓缓睁开了双眼,漂亮的大眼睛里,全都是恐惧。
“我错了,我错了!”白毓萱紧紧抓着凌啸风的衣袖,痛哭流涕,“我不该不听你们的话,执意下来找倩雪……现在,他们死了,都是我给害死的……呜……”
“没事的,没事的!”凌啸风紧紧拥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别哭了。”
白毓萱用力地摇摇头。这怎么可能没事呢?两条鲜活的生命,因为她的固执,就这样从世上消失了。难道,倩雪的遗骨,真的比两条鲜活的生命更重要?
“不,不!”白毓萱心如刀绞,暗暗地想,“我太自私了。不管倩雪对我来说多么重要,她的遗骨都不可能抵得过两条生命的!我欠凌啸风的,真的是越来越多了……”
她流着泪,轻轻地抬起头,无力地说:“我们走吧,回西凉,这就回去!”
凌啸风听了,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他自然知道,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倩雪的尸骨。不过,他要为了白毓萱再次犯险,他要娶她,他要她心里永远记着他!别说是死两个随从了,就算是这些人全死了,能够得到她的芳心,他也心甘情愿。
“明天找找看吧。”凌啸风微笑着,目光无比温柔,“再找两天看看,你不是说三天时间吗?今天他们在附近找了,并没有什么发现。”
“不,我不找了!”白毓萱将脸紧紧贴在他那宽阔的胸膛上,哭着说,“我的罪孽已经很沉重了。如果再出什么事情,我还有什么脸在这世上活下去呢?我们走,回西凉,我再也不要到这个鬼地方了。”
凌啸风听了,心中暗喜。
“好吧,听你的。等天亮了,我们就回去。”凌啸风温柔地说,“不过,你真的不找了吗,以后你会不会后悔到了这里也没有找一下她的尸骨呢?”
白毓萱听了,心中一颤。
她何尝不想继续寻找呢,可是,她不能,她已经害死了两个人了,她不想再作孽了!
“不找了。”白毓萱紧紧拉着凌啸风的衣袖,眼睛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回去我们就成亲,越快越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前,又闪过了高逸辰那张英俊的面庞。
太阳终于升起来了。
这一夜,吓得那四个随从心惊胆颤。
“大王,怎么上去呢?”一个侍卫看着那高高的悬崖,觉得下来勉强保住性命,上去恐怕也是个未知数。
凌啸风微微一笑,他将白毓萱背在身上,并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将她捆住,以防万一。
他从怀中抽出一条柔软的绸缎,用力向上一抛。那条柔软的绸缎,像蛇一样高高飞起,紧紧缠绕在了那高高的树枝上。他一提气,便飞了上去。就在到达树枝的刹那间,他松开了手,只见悬崖上,赫然插着一把尖刀。那是上次他在此留下的。
白毓萱吓得闭上了眼睛,她满脑子都是那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凌啸风借着事先留下的尖刀,像飞鸟一样,在悬崖峭壁上飞翔着。
一条又粗又长的绳子,从悬崖上垂了下来。
凌啸风的脚尖轻轻踩了一下事先插上的尖刀,双手直接抓住了那又粗又长的绳子,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他心里何尝不害怕,只不过,为了白毓萱,他甘愿和老天爷再赌一次!
那根绳子的另一端,被牢牢固定在悬崖边上。杏儿和其他几个随从,正紧紧地盯着悬崖下面,他们一见凌啸风紧紧抓住了绳子,心中一喜,连忙抓住绳子,拼命往上拉。
白毓萱这才睁开了眼睛,她抬起头,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悬崖边上的那几个人了。
“对不起,倩雪,我真的不能再找你了。”她心中暗暗地说,“两条性命了,这代价已经很大了。如果再有一点点闪失,那我宁可直接跳下悬崖直接找你!”
凌啸风用力往上爬着,他腰间紧紧缠绕住白毓萱的那根绳子,被突起的岩石磨的已经起了毛,越来越细。
杏儿的脸,在他面前越来越清晰,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清楚她头上的每一根头发。看着杏儿那张涨得红红的脸,凌啸风突然间觉得心头一暖。
“来,把手给我!”杏儿紧张得满脸大汗,伸出手。
凌啸风伸出手,握住了杏儿那柔嫩的小手。他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掌心,全是汗水。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绳子突然间断了。
白毓萱像只破旧的布娃娃,直接坠下悬崖。她张开双臂,满头黑发随风飞舞着,宛若一朵怒放的鲜花。
“小心!”凌啸风猛然转过身去,伸出一只手。
可是,白毓萱已经坠落下去。
最可怜的是,昨天还在抱怨的那两个随从连同其他两个伙伴,他们刚爬到一半,便被白毓萱狠狠地砸了下去。很快,他们就得在昨天两个同伴摔成肉泥的地方,再化成第二堆肉泥。
白毓萱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心中暗暗地想:“我又害了两个人。白毓萱啊白毓萱,你真是该死。”
一次鹰愁涧之行,她到底连累了多少人呢,又有多少人因她而死?白毓萱闭上眼睛,任自己的身体往下坠落。
凌啸风一急,想冲下去救她,可是却被杏儿及其他几个随从紧紧握住了手,强行将他拽了上来。
“放开孤!”他泪如雨下,眼睛红红的,像头发怒的狮子。
悬崖下的白毓萱,渐渐化成一个小黑点,从他的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