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大霾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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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冰城(一)

一转眼已经到了二月初,也到了我跟徐晴回东北的日子了。

提起回家,我和徐晴都很兴奋,我此时手里有一万多块钱,恐怕是我这辈子手里最有钱的时候了。我买了好多东西回家,给父母买的衣服,给奶奶买了红枣,给小侄女买了好多玩具。

收拾了一大包,正感慨东西太多时,回头再看徐晴,拎出来两个大皮箱。

我一看,好家伙,你这是要搬家啊。这么多我能拎动么?立刻感到徐晴让我回家的动机不纯,很明显是找苦力来了。

还没等表露我的想法,徐晴看了看我说:“看啥,不是让你拎的。”

我松了一口气,还是徐晴体谅我瘦小的身躯。

徐晴一指屋里说:“你拎那四个,看什么,快去啊。”

徐晴六个包,我一个包,后备箱放不下,塞到了后座上,我还得抱一个。

开车去了机场,徐晴继续路怒晚期,而我则考虑这么多东西,咋拿着坐客车。

在东北,地多人少,每个农场之间都是广袤无垠的大地,春天天地一片绿,秋天宇宙一色黄,到了冬天又是满世界的白。

经常是百里之内了无人烟,除了农田就是水库。

而连接各个农场的,就是一辆辆客车。

出来很久了,真的很想家。

深夜的时候,时常失眠,这个时候我会忽然怀念我小时候跑到院子里撒尿的情形,空气中充斥着安宁的味道,整个世界是黑蓝的,月光如水一般罩着天地,天地一片宁静,宁静得你能听到房檐上的雪滑落的沙沙声。而在夏天,即便是最热的八月,晚上也是异常凉爽的,外面依然是那样的宁静,你在院子里会听到蛐蛐在歌唱。

如果你抬头,漫天的繁星。

在霾城,我却再也看不到那些星星了。

在霾城,这份宁静只能存在于我的记忆中。

徐晴拉着我到了机场,车往停车场一扔就要走。

我看着白色的宝马一阵心疼,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要是不要就给我呗,扔这里干啥,败家娘们。”

“滚,你才是败家娘们呢。这停车场论次的,别管出门多久,一次就那些钱,不用白不用。还有,你再敢用那两个字说我,我阉了你。”

“你本来挺败家的。”

“我说的不是这两个字,人家还是少女呢。”

“嗯,保质期过了八年的少女。”

徐晴一把拧住了我的耳朵。

“疼疼,我这不是练习一下,打情骂俏是恋爱必经阶段,我要是到你家一脸苦大仇深,跟阶级敌人一样,你爸你妈能信么?”我求饶道。

“这还是句人话,到了好好表现,姐姐给买棒棒糖吃。”

“嗯!你太龌龊了,老调戏人家。”哥又一阵娇羞。

徐晴很无奈地踢了我一脚,我俩打打闹闹地跑到了行李处,补钱托运了那七大包行李。

“你咋买那么多?”我问道。

“还有你那份。”

“有我的?太好了,哪个是,别托丢了,要不然我随身带着吧。”

“你看你个德行儿,我是替你给我爸妈买的东西。”徐晴道。

白欢喜一场。

其实我也给徐晴的父母带了一点礼物,给他父亲买了一千六一条的好烟,只买了一条,想买两条没舍得,心疼死我了。给她母亲买了一个金戒指,也花了一千多。

我没有对徐晴说,如果我对她说了,她一定会给我钱的。

我不想这样,我真的希望能够找个机会感谢一下徐晴。

毕竟,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

这个世界上锦上添花的人或许有很多,但是雪中送炭的又能有几个?

遇到了,要珍惜。

两个小时就到了哈尔滨,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我本来还愁春运火车票的问题,哪里想到徐晴早就订好了机票。

相比较二十三个小时的火车,两个小时的飞机过的又惬意又舒服,上飞机前给许愿发了个短信,下飞机又发了一条短信说我到了。

说起哈尔滨,我在这里上了四年大学,感情不是一般的深。那个时候在黑大,每天翘课上网,吃喝玩乐,头半个月过得最爽,然后就是馒头方便面、让别人带炒饭的日子。

上大学的时候,所有人都一样,都是兄弟朋友,包夜打游戏,互相请吃饭,并没有觉得彼此有什么不同。但是一毕业,差距立刻就凸显出来。

家里有能耐,毕业就是公务员或银行职员或大学老师;自己有能耐的,毕业考研究生或留校或自考出国。

只剩下我这类人,远离家乡,独自漂泊。

但是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公平。老一辈的艰苦奋斗、苦心经营、白手起家,不是为了让自己的下一辈吃糠咽菜的。

如果家里真有能力,谁会想让孩子像我一样,孤独地待在一个并不友好的城市里,被人偷,被人骗,受了再大的委屈都要憋在心里,接触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干着自己并不擅长的工作。

每天起床的时候,都没有一种归属感。

每次同别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去想,他不是我的朋友,要小心。

每一日,每一时,每一分,我都在陌生的城市孤独的活着。

每一秒都是煎熬。

而最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若真有办法谁又会舍得?

但是我对富二代和官二代并没有什么特别排斥的感觉,诚如我前面所说,谁拼死拼活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女活得更好。

更何况,富不过三,若有那生气的时间,还不如考虑一下怎样把自己的下一代培养成富二代来得实际。

两个小时,把这些都跟徐晴说了。

徐晴轻轻叹息了几声,转眼就到了哈尔滨的太平机场。

哈尔滨的朋友很多,每个能留下的人工作都不错,他们过去接了我和徐晴。

我本来还怕徐晴不同意在哈尔滨逗留一天,但是我既然回来了,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一个朋友,我是真心想留下来待一天,喝几顿酒,说说憋在心中的肺腑之言。

徐晴居然没有反对,而是很大方地挎住了我的胳膊,对那群看她看得傻眼的哥们说:“我是他女朋友。”

我也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本来我还比较发愁怎么解释我俩的关系呢,倒是徐晴如此一说,不如将错就错。

或许,这是徐晴看出了我的自卑,为我来争一些面子。

我也有一种虚荣心在里面,留在哈尔滨的哥们,买车买房,吃着公粮,而我自从离开到现在,基本上还处于贫困线以下,但是徐晴如此漂亮的女孩,被当成我的女朋友领了回来,算是稍稍冲淡了我的自卑。

或许我很虚伪,但是这真的是我的内心感受,以前所有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人在一起,你忽然发现,你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你与他们之间的鸿沟如此之深以至于不可逾越,这种鸿沟就是那种我奋斗了二十年终于可以跟你一起喝咖啡的无奈。

这种心理落差是让人很不舒服的,再说了,这些年,这么多人,谁不是在外面吃糠咽菜、省吃俭用就为了回到家乡能够光鲜亮丽、人模狗样?

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

所以我心甘情愿地看着他们羡慕嫉妒的眼光在徐晴凹凸有致的身形上来回扫射。

那天的酒喝得痛快,大家都有一肚子话要说。其实这个社会,对谁都是艰难的,家里能帮的也就是一些物质上的东西,在工作上,所有人的起点都一样,都要面对不喜欢的人,都要做着不喜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