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塞纳河畔的无名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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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莫斯科

莫斯科,我在你的红场旁住了二十来天,我来到你这里,感到一种幸福,我离开你,也感到幸福。

这幸福是难以形容的:既不像旧日的香客们参拜了一座神庙载福回家了,也不像疲劳的旅客在一个旅馆里睡了一夜好觉又走上长途。这幸福是实际的,因为在你这里我了解了许多事物;这幸福是理想的,因为从你这里我望见世界上更多的远景。

我们的社会基层在改变,无论人或物都要随着改变,只要他们不甘心死亡,就没有一件事会阻止他们从旧蜕化出来新,更没有一座高山或深渊划分出新与旧的界线。这有八百年历史的莫斯科就是一个好榜样。许多欧洲的城市都靠着一条河,河这边是老城,河那边是新城。老城里是弯曲的街道和挤得紧紧的房屋,留存着不少封建时代残酷的遗迹;新城多半是十八九世纪以来的产物,周围的气氛不是市民的庸俗便是劳动者的苦难。莫斯科却没有那样的界线。临近郊区的房屋和桥梁固然是新的,但莫斯科最古的核心也是新的。克里姆林宫随时都焕发出新的精神,瓦西里教堂也不断更改它古老的面貌。在中欧南欧有些市政厅或教堂的地窖里还存留着中世纪的监狱、土牢、残酷的刑具,使人深深体会,法西斯的集中营和它们是一脉相承的。但是在红场上,在人民欢呼的红场上,如果不是历史告诉我们说,我们绝不会想到这里曾经竖立过绞架,流过无数人的血泪。历史博物馆里的一切也是新的活的,一开始就是从猿到人的图像和模型,几十万年前的历史事实一点儿也没有老,它生动地教育着现代的人:劳动创造世界。此后就是阶级社会的形成,剥削者与被剥削者生活的对比,一世纪一世纪地看下去,最后看到十月革命的前夕。我们从那里出来,自然便会起了一个愿望:到列宁博物馆去,到革命博物馆去!莫斯科处处都能使我们领悟到,苏联最善于处理旧社会的遗产,绝不让它们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发了霉,生了锈,它让它们发挥新的作用。

至于新的事物,则让它尽量发展。政府放开远大的眼光,勇敢计划,人民在政府的领导下,施展他们的智慧和毅力。我们听人述说运河的开凿、斯大林汽车工厂宏大的规模。我们听人述说,高尔基大街加宽路面时,有几座六层大厦并不拆毁,而是把它们的基础一分一寸地向后移动,住民和家具都无须搬出,等到大厦在新的地基上稳定了,住民只需回答一次电话,“水电没有毛病吧?”我们还听说,德国法西斯的匪军临近莫斯科时,地下铁道的修筑并没有停息,许多工人都上了前线,立刻有青年男女来补充;他们在工作中锻炼成具有专门技能的工人,并且有些人克服了意料不到的困难,成为英雄与模范,因为在战时修筑的那条隧道是通到斯大林工厂的,有四次经过莫斯科河底,人们在四十五公尺下的深处工作,要随时和性质不同的地层与地下水战斗。

地下铁道这艰巨的工程显示出社会主义国家伟大的气魄。一提起地下,人们总会想到阴暗、狭窄、闭塞。但我们立在自动电梯上走入地下时,我们便觉得好像不是下降,而是上升。里边迎接我们的是光明、宽敞、新鲜的空气。三十五座宽广的车站,用乌拉尔、乔治亚、阿尔泰各地的大理石砌成,被人称为现代的宫殿。是的,看了这些建筑,人们再也不想去看欧洲的那些古代的堡垒和近代的宫苑了。有些资本主义国家的市侩们说,“社会主义国家是不尊重个性的。”请他们看一看这些车站吧。不同的形式、不同的设置、不同的色彩,没有一座和另一座相雷同。建筑师、雕刻家,只要他们担任起一个车站的设计,便充分地在这上边发挥出他们特殊的才能。才能最高的表现者也常常由于一座车站的完成获得了斯大林奖金。那些市侩们又说,“社会主义国家是只求功利的。”也请他们看一看这些车站和隧道吧。这里诚然是讲求功利的,但不是像在资本主义国家里那样只为了公司股东的功利,而是为了人民的利益。为了人民的利益,才有那样低微的票价和舒适的车辆,那样充足的光线和新鲜的空气,每座宽广的车站里才有那么多富有教育意义的雄壮的石像和精巧的浮雕,美和实用才能得到那样高度的结合。

苏联政府爱它的人民。它教育他们,娱乐他们。在苏联,教育不是呆板而枯燥的,娱乐不是荒唐而没有风趣的。这上边我们看到社会主义国家里的创造性。我说的是星象馆大讲堂里的人造天空。每次关于天文或地理的通俗讲演完毕后,电光便在讲堂的圆顶上照映出夜间的星空,天体在运转,星座在移动,最后星光渐渐稀少,东方发红,《国际歌》的乐曲中涌出一轮红日。——我说的是大剧院旁的儿童剧院。这剧院是为儿童设置的:座位矮小,剧场并不小;观众小,观众在休息时间散步的大厅并不小。小观众们多半是集体去看戏,他们的情感和舞台上的表演融成一片,随着戏剧情节的变化,人们会听见舞台下有时哭,有时笑,有时愤怒,有时欢呼。里边的空气从开幕到闭幕始终是紧张的。但是观众们看完戏回到学校里,教员就要领导他们讨论这出戏,分析这出戏,从中挖掘问题,发现教育的意义。——我说的是傀儡剧团。这剧团的导演者奥布拉索夫和他的同伴们,给那些用布和弹簧制成的“演员”输入新的生命,不管“演员”扮演的是“天方夜谭”里的美女,或是俄罗斯古代传说中受难的英雄,或是童话里寓言里的一只虎、一只羊,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都能刻画出剧中人物的性格。这种简单的、带有原始性的艺术在奥布拉索夫手里得到了新的发展,如今不只是儿童,就是许多成人也被它的魔力所吸引了。但这不只是精妙的技术,却也是一种教育,它加强了人的感觉,丰富了人的想象。——我还要说到那些工人俱乐部,那些文化休息公园,那些少年营和少年宫,新颖的儿童读物和儿童电影,哪一件不是苏联人民的新创造?

克里姆林宫北有莫斯科大剧院,克里姆林宫南过了莫斯科河是特列杰亚柯夫画廊。大剧院里表演的和画院里陈列的形成一个对照。大剧院经常上演芭蕾舞剧。这种艺术,15世纪在意大利宫廷里兴起,后来在北方的彼得堡沙皇剧院中有了大的发展,如今苏联把它接受下来,看成国宝,不但在国内继续培养,而且举世闻名。剧院没有一天不是满座的,谁要去看戏,必须在几天前订票,这证明苏联人民对它的喜爱。他们喜爱这有限的舞台上呈现出无限的奇景:暴风雨的海洋,梦境中金鱼的游泳……一切自然界的壮观和童话的幻境。他们更喜爱芭蕾舞蹈者的身体与音乐融和,表演出各种不同的节奏。我们最初觉得,这些舞剧的内容太奇幻了,与现实隔离太远了。但继而一转想,苏联的人民既然热爱这种艺术,而这些舞剧的内容又是健康的,没有资本主义国家中荒唐与淫靡的气氛,人们为什么不可以在一天的劳动后到一个美幻的世界里开扩他们的心胸呢?——可是特列杰亚柯夫画廊就完全不同了。每幅画都是现实,历史的现实。我们经过中世纪的神像画,18世纪的贵族画像,走入伟大的19世纪。这里画的是沙皇时代俄罗斯人苦难的生活:移民在荒原里的死亡,伏尔加河上的纤夫,父亲从牢狱里的归来,近卫军集体的被绞杀……没有一个国家的绘画像这样密切地和人民的生活与革命运动相结合的了。尤其是列平(列平:今译列宾(ИльяЕфимовичРепин,1844—1930),俄国画家。),他和托尔斯泰是分不开的,他好像给托尔斯泰的书画插画,托尔斯泰好像给他的画做说明,他们都为一个伟大的未来做准备。而且在这画廊里也表现出那“伟大的未来”的实现:革命领袖的像,胜利的红军的像,英勇的工人和农人的像,农场里的菜蔬是那样新鲜,青年人的原野是那样绿;一切都是肯定的、乐观的、光明的。这些鲜明的色彩反映着苏联人的实际生活,正如大剧院的舞剧反映着苏联人的想象一般。

苏联人肯定的、乐观的生活促使一切在发展。在这发展中不断改变旧的,创造新的。莫斯科地下的铁道还要继续延长,地上的建筑还要继续增添。二百十七公尺高的苏维埃宫的设计模型以及许多莫斯科的改造计划都在向我们说,莫斯科的发展是无穷无尽的。

在白天,我们看见列宁墓前参拜者的行列是不断的。

在夜里,我们望着克里姆林宫塔顶上红星的光芒是不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