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海的那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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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奇葩

她来图书馆,不是为了看视频,就是为了打游戏。

我没有和她一起上过课,也曾好奇她上的是什么专业。刚开始,学经济的人说,她是经济系的,因为宏微观、博弈论和概率论,她都学了。后来,我们怀疑她要么是学了德语,要么是学了工程。不然,她怎么能在德国的西门子公司找到暑期实习?

冬冬也是戈德教授的门生。出师后,她义无反顾,主修了历史,但她的研究重心不在东亚,而在欧洲。

大四的时候,她住我隔壁的宿舍。

学年的最后一天,早上八点半,冬冬敲开了我的房门。她左手一盒茶叶,右手一大包零食。

“给你,”她眨巴着熬红的眼睛说,“打包装不下了。”

还有三个小时,就是所有考试和论文的最后期限,也是宿舍楼的大部分住户必须搬出的期限。

我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点头称谢。

注意到我房门上的标示,她问:“你可以再住一个星期?”

“对。”

我在联盟校选的一门课,还没有考试,所以得到特许。

“好啊!”我一说完,她的精神就亢奋起来。

她的打包工程,顿时简化了许多。

她从家当中挑出必需品,塞进行李箱,然后把满屋子的杂物,连踢带搬地挪到了我的宿舍。

于是,宿舍里连我都没有了落脚的地方,被子、枕头和衣服堆成了一座大山,冰箱、微波炉和热水壶堆成了一座小山,大山和小山的周边是书堆起来的一个个山包。

冬冬背靠大山,在键盘上敲着论文。她说,还有两篇15页的论文,不过,只差“一点点”了。

“要延期了么?”

“亨特教授又给了24个小时,到明天中午。劳伦斯教授还没有回复,按他的脾气,应该不是问题。”

“还是去找一下劳伦斯吧!”

“也对。正好还有法语考试,拐个弯就是他办公室。”

都这个时辰了,居然还有考试。

冬冬去考试了。我从她的杂物山里把脏衣服挑出来,放进筐里,正要下楼去洗,她来了电话。

原来,劳伦斯教授不在办公室。

给劳伦斯的论文,只能赶紧提交。好在把字体换大号的,把行距拉长点,就够15页。

她的电脑还开着。扫视桌面上那篇讲拉丁美洲学生运动的文章,还真不像是熬夜赶出来的。

我帮她修正了几个笔误,用她的名义,给劳伦斯写了邮件:已经不需要延期了,谢谢您。

洗衣房里,洗衣机、烘干机都在嗡嗡叫。几个同学盘腿坐在地上一边敲电脑,一边排队。好不容易轮到我了,正塞着衣服,冬冬发来短信:“《残酷金星下》。我考完了就要。”

她是不是躲到厕所里发的信息?这时候,考试应该已经开始了。

我来到图书馆。管理员看我这个时候还要借书,满脸的悲天悯人。

《残酷金星下》讲的是纳粹统治下的捷克,而冬冬还没有完成的论文就是关于纳粹大屠杀的。

十一点半,冬冬提前交卷,回到宿舍。

我问她考得如何?

“不难。”

她顾不得细说,就一屁股坐下,把《残酷金星下》里可以引用的史料都敲到她的电脑里。

午餐的时候,我们一起下到楼下的食堂。她边吃,边念叨书中的片段,顾不上理我。

我回到宿舍,继续帮她收拾。她则去了图书馆,接着查资料。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快6点了。

楼下响起了轻轻的喇叭声,应该是冬冬的朋友来接她了。她要到纽约,坐晚上12点的飞机去法国,到里昂的一家博物馆实习。

她把电脑收好,和我拥抱,笑着说:“这年头,有护照和信用卡就可以走遍全世界了。”

她走了,留下了冰箱、微波炉、台灯、枕头、被子、几堆书,还有刚在洗衣机里转过圈的衣服。

早上还只有陈茶叶、破零食的待遇,下午却成了她全部家当的继承人。

一个星期后,这些东西怎么办呢?

太贵的,我姑且帮她存着。

剩下的,估计又得便宜楼下的捐赠屋了。

晚上10点,我给冬冬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情况如何。

她正在肯尼迪机场的候机厅,继续她的论文大业。她不敢多说,因为她把手机充电器落在我的房间了。

而且,不光手机,她电脑和iPad的充电器,也被遗忘在电器山里面了。

电脑没电了,她用iPad写。

iPad没电了,她用手机写。

她坐的航班,可以使用电子设备,所以她整夜都在写。

第二天早上,她在伦敦转机的时候,我的微信不断地跳信息。

是她在发论文,一段接一段。

论文后面还有一条指示:帮我拼接一下,打印出来,送给亨特教授。他不收电子版。

我马上照办。

后来,她寄来了一大盒马卡龙,作为谢意。她告诉我,她在里昂的实习非常顺利,现在已经被达特茅斯和西北大学录取,正纠结读哪个学校的研究生。

冬冬是个拖延派,不到最后关头,决不放手,时间越是紧迫,才思越是泉涌。

MC是个宽容拖延派的地方。很多作业,时间上都有弹性,在规定的时间里做不完,还可以申请延期。

MC的活动,很多安排在平日的晚上,也让人有理由把正事推到周末。周末再有别的安排,就拖到下周。

MC的图书馆,周五10点关门,但周日和期末考前,却通宵开放,还免费提供夜宵。

校方有意无意地鼓励,使得拖延派们潇潇洒洒,无所顾忌。

上课前15分钟,美国同学劳拉哼着歌跑进教室,然后是一目十行,扫一眼教授要讲的内容。

就是这15分钟,让劳拉的课堂表现很是出彩。

最过分的一次,她问我教授要讲什么书,因为她还没买。我回答后,她立马跑到图书馆去借。结果,课上的第一个问题和最后一个问题,就她回答得最好。因为,她刚刚读完教科书的前言和后记。

她上课时还算认真,下了课,则是完全的运动控。每周,只要天气允许,她都要跑一次马,打一次高尔夫球。周末,则更不知道到哪儿野去了。

当作家是她的梦想。隔上一周,她都要叫上几个好友,听她讲她新写的小说。她写的东西五花八门,这个月,是一个日本女孩爱上了一个美国男孩,但两人生活情趣相距甚远。下个月则是某个苏联的历史人物穿越到“9·11”时期的美国,想帮忙,但总是添乱。有一天晚上,她来找我,说想听听我对她的新作的意见。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电脑,说:明天要交萨维诺的作业,才刚刚写了开头。

她惊呼:什么题目来着?

劳拉的兴趣很广泛,学什么都像是在玩乐。

她也上了戈德教授的中国近代史。有时,她会和我讨论她感兴趣的一些历史人物,如林则徐、曾国藩、李鸿章。讲起这些人物的是是非非,她一副指点江山的派头,几乎无视我的存在。

但我还是喜欢和她讨论中国历史,一方面,一个美国女孩喜欢中国历史,本身就很有意思。另一方面,她看问题的视角和我不一样。比如,她讲,林则徐对中国有过,却被视为民族英雄;李鸿章对中国有功,却被视为历史罪人;曾国藩本来能改变历史,却无所作为。你想一想,如果没有林则徐的虎门销烟,鸦片战争会不会发生?曾国藩如果当了皇帝,中国会不会成为君主立宪制国家?她的假设接连不断,弄得我没有脾气,只好告诫她:历史,不能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上。

她说,历史是不能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上,但有了这些假设,才能加深理解。

戈德指定的一些书,她没有读,反而读了一些不在戈德书单上的书。

我问她,为什么不读戈德指定的书?

她反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听戈德的?

每周五晚上,图书馆总是一片寂寥。但到了周日夜里,却是一片欢腾:大桌子一占,比萨饼和饮料铺开,大家或是在看经济学教材,或是在讨论数学题,补上积压多日的阅读和作业,直到凌晨。

纸版的论文若是12点交,中午前后,最好避开办公楼的走廊,因为这时候,走廊里会突然多冒出好多狂奔之人。而在期末论文的截止日期,登上学校的提交页面,会发现一些很久不见的同学,原来并没有转学或者休学。

这里就有劳拉。平时都是随心所欲,到了关键时刻才突然发力。

逆其道而行之的,也有。

超超学的是生化。因为专业不同,我和她学习时不会相互干扰,便成了图书馆的泡友。因为生活没有交集,我们互相八卦教授和同学,更是无所顾忌。

写戈德论文的那个期末,超超一直坐在我的桌子对面。第二天的有机化学考试,她感觉已经准备好,可以和我一起去转湖了。

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看见我的桌前又多出了一个咖啡纸杯,摇了摇头。

她一开口,我就哼哼道:“你等会儿。”

她说,你真能拖。本想和你散步聊天的,既然如此,我只好先走了。

我熬到了半夜,才写完戈德布置的论文。

第二天,超超和我聊起熬夜的事。

她说,她体质不太好,不敢熬夜,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她总是按点儿睡觉。

在MC想按点儿睡觉,就得有绝招。超超的绝招是一到期末,就给教授们发邮件,问下学期用什么样的教科书。

有的时候,教授会回复。更多的时候,教授的应对是不理不睬。

超超去向学校书店的店长请教:下学期,这几位教授都预定了什么书?这些书,我都要了!

店长很殷勤,赶紧给她从库里找,从别处调。

寒假里,当我读烹饪杂志的时候,她正在看分子生物学。

她抬头问我:为什么不提前读读课本?

我说:“我读书不愁,主要是写论文慢。”

超超说:“你现在做点读书笔记,到时不就快了。”

说罢,她拍了拍她记下来的两大本笔记。

到了开学的时候,她的笔记,已经比我一个学期记的还多。而在她拿到教授的教学大纲后,她的日历本就会变得花花绿绿,每门课,什么时候交作业,什么时候考试,日历上一清二楚。

开学两周后的一天,超超来找我,说刚写完这学期的第一篇论文,让我帮她看看,有没有语法错误。

这么早就要交论文了?

“是下个月交的论文。可教授给我配的实验搭档太不靠谱,可能要浪费不少时间,我要把能够提前做的事先做了。”

我毕竟是文科生,看科技论文有点眼晕,就随便挑了点小毛病,并建议她找教授看看。

超超去找教授,还是草稿的文章,就被教授直接转正,收下了。

她还是天天都来图书馆,连周日也不例外。她和我唠嗑,蹭“抓狂之夜”学习小组的比萨饼吃。看别人在争分夺秒地敲键盘,她也受到感染,打开电脑继续写实验报告——两周后才用交的报告。

春假刚过,她就交齐了人类学课一学期的全部作业。

教授逗她说,你都不用来了。

她回答说,当然要来。而且,下学期,我还要上您的课呢,请给我一张您下学期的书单吧。

教授哭笑不得。

但这样的学生,哪个教师不喜欢呢?

期末考试的第一天,她安排了早、中、晚三场,把自己的考试科目都考完了。

学校的考试政策,是给学生一周的考试时间,每天都有三场考试。学生可以自选时间,自选考场。这样,同一门课,就有先考的和后考的。

超超先考了,但不愿声张,怕本专业的中国同学向她打探考题。

学校有禁止打探考题的明确规定。但是,诸如教授重点考哪章之类的问题,处于灰色地带。

超超不愿意陷入灰色地带,也不想招人记恨,更不想躲在屋里不见人。所以,一考完,她就买了张机票,飞到迪斯尼乐园去了。

我泡在图书馆,几天没有见到她,一打电话,却是一片嘭嘭的爆破声、隆隆的车轱辘声和孩子们的惊叫声。

半天,噪音才平息了一些。

原来,她正在看花车游行和烟火表演。

一年之后,超超考上了耶鲁医学院。

超超很奇葩,但我还见过更奇葩的。

典典是在加州上的大一。转学到MC时,她开着自己的小宝马横跨美国。而且,全程都是一个人。

她说,自己很注意安全。白天开车,天黑住店,以免在夜里出行的大货车后面赶路。

在高速上,她喜欢巡航定速模式,不用踩油门,也不用踩刹车,连开七八个小时都不累。而在横跨美国的20天里,她玩遍了优胜美地公园、大峡谷、黄石公园、拱门公园、羚羊谷,还有尼亚加拉大瀑布。

她说:“开学前,当然要去各处打鸡血啦!”

但她不像是来上学的。

学校组织国际生一起去买东西,别人买的是文具和日用品,而典典买的是全套厨具:从切肉器、酸奶机、和面机,到蒜捣、咖啡磨、烧烤架,活脱脱一位大厨。

她从来不在食堂开伙。

早上,她从食堂取来水果,自己榨汁。她打包几片全麦面包,裹上牛奶蛋液,在自己的小锅里烤法式吐司,烤好后再撒上细细的肉桂粉。

离开宿舍前,她会把绿豆泡在电饭煲的温水中,把牛奶倒进酸奶机里。这样,一天中什么时候想吃冰糖绿豆沙或者喝酸奶,只要补上最后一道工序就可以了。

中午,食堂沙拉吧台的蔬菜很丰富。食堂的纸餐盒太小,她就自带最大号的乐扣器皿装菜。也难怪,中餐要炒,什么东西一进锅就缩水了。

取菜时,如果撞见谁和她搭讪,她就会送上热情的邀请:“晚上一起来吃吧!”

食客们口口相传:典典的鸡丝凉面,把食堂里干柴似的鸡胸脯,做得香嫩爽滑。她的蚝油生菜,让吃腻了沙拉酱的人大快朵颐。她的水晶虾球、干锅土豆和麻辣笋丝,色香味俱全。她的自制咖啡、酸奶和杏仁豆腐,更是饱餐后的亮点。

慕名去吃典典私房菜的同学,排起了长队。大家美其名曰是支持典典,让她既能多做些花样,又能不吃剩的,还能每人收几块钱补贴家用。

典典烦了。她当大厨,只是为了自己的口欲,顺便显摆显摆,而不是为了侍候一大堆人。

于是,若是再有客人,典典就改做火锅宴了。用电磁炉把高汤烧开,放上用切肉器快速处理好的牛羊肉,蘸点海鲜沙茶酱,就开餐了。如此,倒是吃的开心,做的省事。

我赶上了火锅宴的末班车。那天,典典在烧火锅汤,我们一边等,一边欣赏着典典房间的陈设,夸她是MC第一设计师。

要说,艾琳的公主房,我也见识过。可艾琳的物件太多,比不上典典的品位。典典的床罩,是淡雅的藕荷色,床头没有毛绒玩具,却有制造负氧离子的大盐灯。典典的书桌前,除了印象派的风景画,还有一束红黄双色的水仙花。典典撤掉了学校的窗帘,换上了螺纹图案的丝绒帘。窗边除了盆景,还有按摩椅。

我们看得起劲,请教典典,问她从哪里淘来的这些经典。厌腻了做菜的她,顿时来了精神。

花是让花店两周一送,有优惠的会员价。画是在庭院售物的旧货摊上花三美元淘来的,看不出吧?

正聊着,只听火警铃呜哇呜哇地响了起来。

学校的安全教育课告诉我们,如果火警铃响,必须在两分钟内到楼下的草坪集合。

我叫了一句“跑哇”,拎起书包就向外冲。典典她们也跟着跑了出来。

消防车呼啸而至,几名消防员冲进楼里。

全楼的人站在草地上,抬着头,并没看见哪个窗口冒黑烟,也没闻到焦煳味。

我捂着耳朵问典典:“是演习而已么?”

但典典的脸色变了。我顺着她注视的方向望过去,一个消防员正用小推车托着她的电磁炉走出来。

每个房间里,都有烟雾警报器。平时,典典做饭的动静不大,但那天,火锅肯定是放错了地方,水还没大开,就被报警器揭发了。

消防员批评道:“在宿舍里做饭,违规;还在用的电磁炉不断电就跑出来,更不对。”

舍管把典典摆在房间里的厨具全部没收。只有电饭煲,因为锁在储物柜里,才躲过一劫。

从此,私房菜馆的菜单上,只有煲粥了。

我们几个当事者,凑钱买了一套酷彩(LeCreuset)茶具,送给她,向她赔罪。

她说:“没关系。我已经开始新生活了。”

典典的新生活,就是下馆子,当四方食客。

她开着她的宝马四处跑,勾勒出一幅逐渐扩大的美食地图。一次,她甚至为一顿午饭而往返开了三个小时。

她跟着网评走,去遍了周边有点口碑的餐馆。她在Facebook上的相册,也是不时更新。波士顿的龙虾,红灿灿的一大盘。纽黑文的小笼汤包,顶着亮晶晶的蟹粉。佛蒙特的农家华夫饼,又厚又暄软,圆圆的一圈,围着草莓冰激凌。

我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些东西,中看不中吃,吃一会儿就腻了。”

也许这葡萄还真酸。

没多久,典典跑车族的日子结束了。她改行当起了客栈主。

她把自己的资料,放在了Couch Surfing网站上。这是借宿网站,网站会员外出旅游时,可以互相免费住。

典典觉得,MC虽说风景迷人,但知者不多,来者更少。幸而学校附近有一条南北走向的重要高速,从纽约北上新英格兰各州的开车族,绕远来一趟,也是有可能的。典典决定利用这一点。

典典把学校校园的湖光山色都发到网站上,还挂上了自己闺房的照片。她没照教学楼,不知情的人乍一看,说不定还以为这里是新开发的度假村。

学校的规矩,是学生可以带客人来,但连续居住不得超过7天。而典典的客人,也都是待一夜就走,使舍管拿她没办法。

最先的住店客,是典典的老同学。他们一来见见典典,二来看看她描绘的世外桃源。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每次在校园里碰见典典,她的身边都有一个或高或矮的跟班。她正在当导游。

她的导游路线,随机而变。书生来了,就带着去学校的档案馆,看百年前教授的书信以及马术队比赛的录像。艺术控来了,就带着去学校的艺术馆、琴房。体育迷来了,就带着去高尔夫球场看球,或去湖面滑冰。

一来二去,典典的客栈在网上得到的好评如潮,吸引面迅速膨胀。而且,每逢有国内官方考察团、青年教师培训团,或者少儿立志团来MC,学校都会请她陪同。

但过了不久,她身边的人不再变动,只有一个魁梧的金发小伙儿。

原来,典典的客栈主要向她的同学或者朋友开放。典典不熟悉不感冒的申请者,大都会遭遇客满。可怜他们还在怨自己运气不好呢。

而运气好的,就是典典选出来的那个金发小伙子。

说到底,典典开客栈是幌子,钓金龟才是目的。

有了男朋友,典典的客栈自然关门大吉。

典典开始注意隐私,不再晒照片了,但她在学校活跃依旧。

我在上课的路上遇到她,见她拿着奥利奥饼干和巧克力奶。我正纳闷她这么讲究品位的人,怎么会买垃圾食品,却听她自豪地说:“刚献血回来。现在,我可以终身免费用血了。”

我们的信箱里,经常有美国红十字的广告。校门前的广场上,也出现过献血车。而真的献血,典典可是我们这些中国学生里的头一号。

典典献血,是因为她所在的医疗俱乐部的成员都献了。

除了医疗俱乐部,她还参加了好几个社团。

我很少见典典念书。她来图书馆,不是为了看视频,就是为了打游戏。

我没有和她一起上过课,也曾好奇她上的是什么专业。刚开始,学经济的人说,她是经济系的,因为宏微观、博弈论和概率论,她都学了。后来,我们怀疑她要么是学了德语,要么是学了工程,不然,她怎么能在德国的西门子公司找到暑期实习?

我问典典:“毕业后想干吗呢?”

她说:“我学习不好。咱别谈这个了,行不?”

然而,自称学习不好的人,来图书馆借电影《林肯》的光盘,碰上几个抓耳挠腮,正在做线性代数作业的同学。她扫了一眼题,又看了看课程介绍上的教授信息,就一个电话打给了教授。

“不好意思打扰您!不过,最后那道题的数儿,是不是给错啦?您班里的同学都在纠结哪。”

还真是教授出错了。

典典三年半修满了学分,提前毕业,去了卡耐基梅隆大学的商学院。

她的美国男友,成了她的同学。而几个月后,她的微信头像,变成了一个金发黑眼的小混血儿。

典典留言道:“感谢一直支持帮助我的教授和同学们。现在,我得安下心来读书,给宝宝做做榜样了。”

MC是个奇葩云集之地。冬冬、劳拉、超超和典典之辈,只是冰山一角。与很多人对“得”的执着不同,奇葩们,希望“得”,也愿意“舍”,而且舍的时候,还有一种潇洒飘逸。

奇葩,与传统意义上的牛人有区别,但一定有某个方面的特质甚至超越。冬冬们的特质,是处乱不惊,淡定从容;超超们的特质,是深谋远虑,决胜千里;典典们的特质,是举重若轻,游刃有余。

小时候听人说过,你要成为什么人,就和什么人为伍。

但奇葩们的目的,并不是要把朋友们都变成奇葩。他们只是在不动声色中给人以向上的磁力,给人以包容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