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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训练(2)

李嘉瑞的办法很简单,却极为奏效:他带着警备队的人和枪,凶神恶煞地赶到那些逃兵家里去,伸手向他们的家人要钱。你们的人不是逃跑了不愿意当兵吗?那好,你们就罚款交钱吧,一个逃兵一百块银圆!这些人家自然不肯交钱,还嚷着闹着朝他们要人,说人都被你们打跑了,你们还好意思来要钱,鬼想钱还挨令牌呢!李嘉瑞黑着脸不答话,朝着警备队的人一挥手,就让他们冲进屋去,砰砰砰一番乱砸。那些人家急了,就冲上前来跟他们抓扯、理论,可李嘉瑞根本不与他们纠缠,喝令警备队的人开始哗啦啦地掀房屋。于是,就有逼急的人家拖出锄头、钉耙来跟他们干。然而短兵相接间,他们根本不是对手,不多几下就被警备队的人按倒在地上,用绳子捆了起来,说是要送到县上去治罪,吃牢饭!

如此这般地打砸威吓一通后,那些逃兵人家就纷纷告饶了,老爹老娘老婆娃娃哭成一片,齐声哀告道:“你们别砸了,别掀了!我们把他们找回来,还不行吗?”

李嘉瑞就喝住手下人,对那些逃兵人家说:“那好吧,你们赶急去把他们找回来!要是明天一早我在小学堂里还见不到他们,就别怪我马王爷长着三只眼,天王老子我都不认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逃跑的新兵就被家人全都找了回来,由老爹老娘和老婆娃娃护送着,回到了小学堂。薄薄的晨光中,他们个个神色沮丧,面容疲惫,有的人裤脚上还沾着露水,头发里还夹杂着灰尘草屑,一副躲逃落难的模样。

李嘉瑞将他们集中起来训话。

李嘉瑞背着两手在队列前面逡巡着,得意扬扬地问道:“怎么样?你们还跑吗?”

逃兵们全都垂着头不说话。

李嘉瑞冷冷一笑,瞪着他们厉声说道:“老实告诉你们吧!你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就是孙猴子,也逃不出我如来佛的手板心!你们今后哪个敢再跑,再偷着回去跟婆娘睡觉,我真就把他鸡巴割了,丢去喂狗,我真就把他家房子掀了,丢到河里打水漂,你们信不信?”

逃兵们神色凄惶地望着他,不吭声。

李嘉瑞跺着脚吼道:“你们究竟是信还是不信?”

逃兵们稀稀落落地回答:“信。”

李嘉瑞不满地嚷道:“大声点,老子听不见!”

逃兵们只得扯开喉咙高喊:“信!”

李嘉瑞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去,向他大哥报告了。

新兵训练继续进行。

这时,已到了处暑时节,川西平原突然降下了一场大雨,天气陡地变得凉爽起来。而雨后初晴的田野里,满田遍坝的稻谷全都黄熟了,仿若在一片金色的海浪,在旷阔的田野里无边无际地涌荡着。

有些新招的士兵就跑去找李嘉祥报告:田里的稻谷已经黄熟了,可不可以放几天假,让他们回去帮着家里收一下谷子。自从李嘉瑞采取砸家具、掀房子的手段把那些逃跑的新兵弄回来后,他们就全都变得老实了,也知道守纪律了,不再随便跑回家去跟婆娘睡觉了,而且在训练场上,他们也表现得非常刻苦,成天抱着木制枪杆,“杀杀杀”地捅着用稻草扎成的“日本鬼子”,练着搏杀。李嘉祥看着他们终于有了一些军人模样,心中很是高兴,就找来李嘉祺商量,准备让新兵们回去,帮着家里打打谷子,也趁机跟老婆“打打牙祭”。可就在这时候,何军长突然从元通镇打来电话,说中央已经给他们军下达了出川作战的命令,要李嘉祥尽快整理好队伍,三天之后在成都西门与军部汇合,一同出发。同时,何军长还要李嘉祺火速跟国防部联系,追问补充装备的事。李嘉祺立刻用电报跟国防部联系,国防部迅速作答:装备倒是运回国了,但因华北战事吃紧,委员长临时将这批装备调往了华北战区。至于他们的补充装备,只有等他们开赴前方后再说了。

李嘉祺惊愕不已,也郁闷不已。他立马将国防部关于装备的回复报告了何军长。何军长听说后,在电话那头许久都没有说话。李嘉祺心里十分愧疚,就在电话里向何军长致歉。何军长长叹了一声,说:“看来国防部是靠不住了,我只有亲口向委员长要装备了!”

之后,李嘉祥便打消了让新兵们回家去帮着收稻谷的念头,全力准备起部队的出发事宜来。

结果这一准备,队伍里许多火烧眉毛的问题就暴露出来了:新兵们连军装都没有发下来,连御寒的棉衣棉裤都没有准备好,怎么出川去呀?最为严重的是,他们团的作战装备极为缺乏:加上新招来的士兵,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没有枪,而那三分之二的人即使有枪,那也是十分陈旧破烂了,有的连枪机都脱落下来,需要用一根麻绳系着,以防丢失,有的甚至根本就打不响了,提在手里,就像烧火棍一样,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如此糟糕的景况,他们怎么奔赴遥远的北方去作战,去打日本鬼子呀?

李嘉祥赶忙将这些情况向何军长做了汇报。何军长说,他已将他们军的窘迫情况报告了委员长,委员长已经答应他们赶到西安后,就立即给他们配发衣服,补充装备!

李嘉祥这才放下心来,赶忙去找李嘉瑞了。

既然委员长答应到西安后才给他们配发衣服补充装备,那从成都到西安这一路上部队的花销,他就只有向李嘉瑞这个新任的军需官要了。

他问李嘉瑞准备了多少粮草和银圆。李嘉瑞说粮草准备得较为充裕,吃到西安没有问题,只是储备的银圆少了点,恐怕撑不了多久。

李嘉祥问他究竟准备下了多少银圆。李嘉瑞说:“你们原来积存了两万块银圆,加上我捐献的一万块银圆,总共只有三万块银圆。”

李嘉祥摇着头说:“三万块银圆太少了。我们这一千多人开出去,究竟啥时候才能回来,谁也说不清楚。这点银圆,哪够我们花销呀!”

李嘉瑞说:“不是还有蒋委员长么?他要我们出去打仗,总不会一点军饷都不给嘛。”

李嘉祥说:“穷家富路。他给是他给的,我们自己还得多找些银圆,以备急需。”

李嘉瑞摊着手说:“我把家底子全都翻出来了,我到哪里去再给你找银圆呀?”

李嘉祥瞪着他不说话,目光幽深深的,有种逼人的架势。李嘉瑞装着糊涂,将脸别转开去。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老太太拄着拐杖走了进来,指着李嘉瑞说道:“老二,你就别在你大哥面前装穷了!我到账房上去查过了,你还有四万块银圆藏在谷仓里。你赶急把它们搬出来,全都带走吧!”

李嘉瑞的脸一下就白了,跺着脚说:“妈!那是我做鸦片生意赚来的钱,不是李家花园的钱!我全都把它拿出来打仗了,我们今后还活不活了?”

老太太气恼地说:“说你糊涂你还真就糊涂!国都要没了,你还惜疼得下一个家吗?”

李嘉瑞闷着头站在屋地上,不说话,但也不动步。

老太太急了,用手中的拐杖猛烈地敲击着地面,说:“你要是舍不得那四万块银圆,我就把这李家花园卖了!我就不信,我抹下这张老脸,还给你大哥凑不够去打仗的钱了!”说罢,就气冲冲地走了出去,站在屋檐下大声呼叫着丫鬟下人,要他们赶紧出去找来买家和中人,把李家花园卖了。

李嘉瑞只得跑出去拉住老太太,说:“妈,你嚷啥叫啥呀?我又没说不给大哥。”

老太太回身瞪着他说:“那你赶紧去把银圆搬出来!”

李嘉瑞哭丧着脸,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说:“我咋想着去当这个军需官呀?啥油水没捞着,倒先把自己的老底子赔光了!”

老太太拧着他的耳朵说:“你那银圆本身就是不义之财,放在家里,像死猫烂耗子一样,让老娘想着就生气,就糟心!”说完就拽着他耳朵,去谷仓里搬银圆了。

队伍在三天之后出发。

这是入秋天后一个阴郁的上午,厚重的云团把天空压得很低,就像一口大黑锅似的紧扣着辽阔的川西平原。远远望去,那满田遍坝黄熟的稻谷如同紧实的棉被一样,贴卧着地面,凝然不动。白墙黑瓦的崇义古镇浮托在黄苍苍的稻海上,更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面色灰暗,神情静穆。就连平日异常活跃的鸽群也停止了飞翔,歇落在灰黑的屋脊上,背对着雾蒙蒙的天幕,静默不语。

天空和大地,村庄和古镇,都在这天有了别样的气韵。

头天晚上,李嘉祥给新招的崇义籍士兵放了一夜的探亲假。第二天一早,这些士兵就被老父老母和老婆娃娃簇拥着,来到了小学堂。

“李团”驻扎在县城的原有人马也赶到了崇义镇,与新兵们一起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