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高道李真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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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3)

彭子渝痛心疾首,满腔悲愤。

“泽风,给我拿酒来!”

真果连忙给父亲倒了一碗酒端来。彭子渝接过酒碗,一饮而尽。他只有靠烈酒麻木自己的神经。

当此时,1895年4月17日(清光绪二十一年,农历三月二十三),在日本赤间关马关港(今日本山口县下关市下关港一带),中国清朝和日本签署条约,即《马关条约》。李鸿章被迫在条约上签了字。条约共十一款,其中,中国割让台湾全岛及所有附属各岛屿、澎湖列岛和辽东半岛给日本;赔偿日本军费库平银二万万两等。

条约签订后,由于俄、德、法三国的干涉,日本将辽东半岛退还给中国,中国付给日本“酬报”三千万两白银。

年少的李真果亲身经历了山河破碎的国仇家恨。他心中的民族正义感和中国男儿的血性,也正是在那时被激发出来。

“爹,难道就没有人起来抗议吗?难道我们大清国就任人宰割?”真果激动地说。

这时,他看着门口,突然呆住了。

紫竹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外,脸色苍白。

“丫头,你怎么来了?”彭子渝吃惊地问。按照当地风俗,定亲之前,男女之间不能见面。

彭氏看见紫竹这样子,也吃了一惊,忙起身走过去:“孩子,出了什么事?快进来。”

“紫竹妹妹,你怎么了?谁欺负你?”真果紧张地问。

紫竹望着真果,两只眼睛顿时汪了一层水汽,眼泪就要掉下来。

“快说呀,急死我了!”真果更急了。

紫竹咬着嘴唇,不肯说话。

“我先带你紫竹妹妹换身衣服再说吧,别吓着她。”彭氏说着,搀扶着紫竹去了自己的房间。

一会儿,紫竹换了衣服来到厢房,似乎心情平静了许多。她将遭遇恶棍黄麻子的经过讲给他们听。

听完紫竹的讲述,真果感觉头皮都被愤怒炸开了,怒火满腔。

“邻村好几个姑娘都遭那个混蛋糟蹋了,不能再让狗官继续害人了!爹,我们一定要告官!”

彭子渝听后砰的一拳击在桌上,愤怒道:“姓黄的狗官!恶棍!欺负良家妇女,天理难容!老子不把他告倒,我这个状师也不当了!”

“唉,”彭氏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以往你为村民打官司,每场必胜。现在,来了姓黄的县大爷,与朝廷官员勾结,只要给足银两,杀了人也可以无罪,哪还有天理王法?这官司也没得打了。最该死的是,还让他那不学无术的儿子当了团练,仗势欺人,到处欺辱民女。可怜的姑娘清清白白的身,就给糟蹋了。”

“那也不能任由这狗日的虎狼父子胡作非为!”彭子渝愤怒道。

朝廷腐败,外国侵略,地方贪官横行,民不聊生,投告无门,这让一身正气的彭子渝也感到心灰意冷,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好在我们紫竹没有遭到那姓黄的恶棍伤害,不幸中的万幸啊!”彭氏说。

“是啊,泽风哥哥,幸好你曾经教会我一点轻功,那坏蛋跑不赢我,在水里栽了个大跟头,我才脱了险。”紫竹对真果道。

“我以后要学很多功夫,保护你!无人敢欺负你!”真果认真地说。

紫竹朝真果投去爱慕的目光,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幸福。

这时,安立文也来到彭家。

原来他从镇上回来,发现女儿不在家中,心急似火,四处寻找也没找见,便上彭家看看。

安立文听说女儿的遭遇,又急又气。庆幸的是,女儿毫发无伤,这让他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定亲的日子到了。

晨曦,宁静的村庄在鸡鸣犬吠声中醒来,不时有喜鹊从山那边飞来,在彭家屋前绕着,叫着,应和着这个不同寻常的清晨。

“喜鹊喳喳叫,家中喜事到。这是一个好日子啊!”彭子渝从院子里大步出来,与正在院门口清点彩礼的彭氏说。

院门外,几个挑夫站在一担担彩礼箱边候立着;有一个马夫牵着一匹白马,站在旁边。

“是啊。是个好兆头!”彭氏回身朝丈夫喜滋滋地说,“对了,快催催泽风,早点出发吧,别耽误了时辰。”

“泽风,收拾好了吗?”彭子渝大声朝屋里喊。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真果穿戴整齐地从里面走出来,神采飞扬。

“来了。爹,娘,我们走吧!”

马夫把马牵过来,真果脚蹬马鞍,轻捷一跃便跨上马背。

“哦哟,我们泽风今天真俊啊!像个新郎官呢!”彭氏上下打量真果,喜不自禁地赞叹。

真果骑在马背上,高挑修长的身材,头戴毡帽,一袭红衣,套一件天青色的绲边马褂,簪花披红,烘托出他少年英气逼人的身影。雕刻般的面容,一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眸,熠熠生辉。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一只手牵着缰绳,姿势潇洒万般,像美型的王子。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令人动容。

彭子渝望着马背上的真果,不禁颔首微笑。“出发!”他衣袖一挥。

几个挑夫挑上彩礼上路了。准新郎真果骑着马,彭子渝大步走在旁边。

一行人直奔邻村安家而去。

他们走出五六里远,忽听半空“哑——哑——”粗劣嘶哑的叫声,一只全身黑羽的鸟从真果的头顶掠过,他抬起头悚然一惊。

虽然真果曾经听母亲讲过“乌鸦反哺”的故事,对乌鸦并不反感,但那神秘阴冷的黑色身影,使他很不舒服。

彭子渝蹙了一下眉头:“这乌鸦怎么也飞来了?”

在中国民间,乌鸦被视为一种不祥之鸟。传说,乌鸦能嗅到死亡的气息。彭子渝的心头隐隐感到不安。

乌鸦叫了几声,扇动翅膀,朝山那边的天空飞去了。

正午吉时,彭家顺利将定亲彩礼送到安家。真果拜见准岳父安立文。紫竹没有出来相见。按风俗,她得在婚礼之日,与真果拜堂后,才能见面。

那天,真果将一个紫色的香囊交给安立文,请先生转交给紫竹妹妹。这是真果第一次送给女孩礼物,也是他第一次送给紫竹定情物。

紫竹欢喜地把真果送她的香囊戴在身上。

那一天,十四岁的紫竹正式成为了李真果的未婚妻。那年,真果十五岁。

彭子渝与安立文约定,三日后,两家儿女拜堂行婚。

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不好的征兆。想必那只乌鸦只是偶尔飞过?彭子渝便没有放在心上了。

明日就要当新娘了,紫竹沉浸在幸福之中,她盼望着那一天已经很久了。

数年的相处,紫竹早就认定,真果是她这辈子要嫁的男人。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在遭人欺凌之际真果出手相救,在她的潜意识里,一种隐秘的、沉睡的情感被强烈唤起,又像是预感,勇敢机智的真果,将与她的生命紧紧相连。他是她的真命天子。紫竹遵从预感。

出嫁之前,紫竹决定上山烧香,拜谢观世音菩萨。

风起,曲折的山路上,落英缤纷,是个令人伤感的春夏之交。但此刻,紫竹的心中充满欢喜。她是幸福的。

灰蒙蒙的天空,乌云用阴天遮住了山林,在树枝间漏下一地荫翳。紫竹沿着一阶阶石梯而下,来到毗卢洞。一缕缕香火的味道,从石窟传来。远远近近的香客和居士,在一尊尊佛像前虔诚地跪拜。

紫竹牵起裙裾的一角,步入观音堂。那尊紫竹观音石刻雕像正在这里。

袅袅的香烟中,她站在佛前,轻轻合起双掌,仰望紫竹观音圣像。

身穿蝉翼薄纱长裙的观音,背倚婆娑紫竹,坐在状若莲叶的山石之上,左手抚撑叶面,一双秀美的莲足自然安放,左脚悬于莲台,轻踏花蕊,右脚微曲上跷脚踏莲叶,神态自在安闲,灵动飘逸。而仿佛微微摇曳的莲叶之下,碧波轻漾。一线光从石窟的穹顶投射下来,恍若月光临照,水月相映。

紫竹感觉观音似乎微笑地静静注视她,整个人笼罩在神秘的光芒中,好像有一种沉静的力量接引着她,把她带向开满莲花的地方。

“蒙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垂爱,赐予紫竹良缘。明日成婚之后,我愿与夫君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紫竹瞑目观想,默默地念着。

但见她双眼下垂目光注视合掌的指尖,双手的姿势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如同向观音供花一般,眼神恭敬祥和。

然后,她双膝跪于蒲团之上,面向观音菩萨,行了三拜。

拜完,紫竹飘然出了观音堂,离开毗卢洞,轻盈地走在山隈间。途经林中一个岔路,她忽然想到,应该去槐花林看看,把自己成婚的喜事跟母亲讲一讲。

那林子是母亲生前种下的一片槐花树,紫竹视若生命一样地爱护着它。于是,她绕道朝槐花林而去。

一阵飘荡着槐花的清香从极远处袭来,紫竹深吸了一口熟悉的芬芳,转眼来到了槐花林。

这是一处宽阔的平地,蓊蓊郁郁的槐花林开着点点白花,从平地铺到山坡,高耸入云,仿佛其他树木都不存在,只有槐树风吹起,一片细细密密的白花瓣纷纷落下,像花海一样轻轻翻涌,把四周的山岭、小径和小桥流水淹没。几声鸟鸣,使这片槐花林更显得清幽静谧。

紫竹从小就喜欢这里。白色花瓣散发的芬芳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像母亲的呼吸。

“娘,紫竹来看你了。”紫竹抚摸着一棵槐树喃喃地说,“明日我便要跟泽风哥哥拜堂了。娘,您高兴吗?请为女儿祝福。”

这时,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个黑色的身影朝紫竹悄悄逼近。但她并没有察觉。

“娘不能亲自看到紫竹出嫁,紫竹心里好难过。”紫竹继续喃喃道,眼中噙着泪花。

她似乎感觉到身后粗重的喘息声,悚然一惊,猛地回过身,可是,她还来不及喊叫,已被扑上来的黑影死死抱住。

这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乡里清廷团练黄麻子。原来黄麻子闻听紫竹与李真果明日成亲,气急败坏。他决定向紫竹下手,一路偷偷跟踪紫竹而来。

“坏蛋,放开我!放开!”紫竹一边挣扎,一边喊叫。

“小美人,这回你跑不掉了!”黄麻子喘着粗气,那张丑陋的麻脸浮上玩弄的淫笑。

他死死抱住紫竹,朝紫竹的脸凑上去,一阵肆虐地狂咬、狂吻。

紫竹玉容失色,拼命地挣扎、躲避、喊叫,却徒劳无益。

狂风突然刮起,槐树被吹得摇来晃去,恐怖地发出呜呜的怪啸。四周空无一人。

黄麻子两个邪恶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紫竹的胸脯,粗暴地朝她的胸口抓去。只听见哧的一声,帛布撕裂的声音。顿时,紫竹的一片衣襟被那只罪恶的手狠狠撕开了,露出一抹雪白的乳胸。

紫竹惊慌万分,又羞又愤。她低下头狠狠地咬住黄麻子的手臂。“哎哟!”黄麻子疼得松开了手。

紫竹趁此夺路而逃。

她用手掩住胸口,一边踉踉跄跄地奔跑,一边大喊:

“救命啊!泽风哥哥,救我!”

还没有跑出几步,她被黄麻子挡住了去路。

“坏蛋!不许过来!”她厉声地喊,本能地朝后退了两步。

黄麻子阴冷地笑了一下:“小美人,从了我,给爷当小老婆,爷用八抬花轿娶你。跟那穷鬼成亲有啥好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呸,做你的王八梦吧!”紫竹朝他吐了一口唾沫。

黄麻子用手擦了一下脸上的口沫,突然恶狠狠地朝紫竹扑过去。紫竹慌忙开跑,却被地上的灌木绊住,摔倒在地。

黄麻子得意地朝她一步步逼近,似乎紫竹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你,你不要过来!”紫竹颤抖地喊,浑身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如纸。

她拼尽力气爬起来,转身就跑。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一片黑影已经牢牢地罩住她,她被黄麻子扑倒在地。

黄麻子趁机爬上她的身体,粗暴地撕开了她的衣衫。

“坏蛋!混蛋!放开我!我未婚夫会杀了你!!”紫竹玉容失色,挣扎着,喊叫着。她被黄麻子重重地压在身下,失去了力气。

黄麻子虐笑道:“小美人,乖乖从了我。你知道你有多美吗?爷今天就要了你!”

“放开我!不要!”紫竹浑身瑟瑟发抖,哀泣道。

黄麻子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哀求,眼神淫邪地盯着她雪白的胸脯,突然,哧一声,那只罪恶的魔掌粗暴地撕下了她的裙子。

一个少女美丽、干净的身子,被无情地撕开在恶魔的眼底。

“啊——”羞辱万分的紫竹狠狠地咬住黄麻子的手臂。

黄麻子痛得直叫“哎哟”。又被紫竹咬伤,他气急败坏,恶狠狠地揪住紫竹的头朝地上猛撞。

她的头重重地触着地上的石头,瞬间眼前一片漆黑。

狂风,抽打着槐花林。

紫竹无力地躺在地上,任凭狂风抽打。

她只感到很痛,很痛……

黄麻子狂暴地撕裂着她,在她的身体上如狂风一般肆虐,夺走了她的一切。

慢慢地,紫竹睁开了眼睛,那眼神充满了哀伤和羞辱,冰凉的眼泪掉了下来。渐渐,黄麻子张牙舞爪如淫魔的样子,在她的眼里模糊起来。

她好像被淫魔带进了地狱!

紫竹昏死过去。

风突然停了,片刻可怕的静默。乌云在槐花林上空翻滚。

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低沉黯黑的天空,像张牙舞爪的狰狞怪蟒。几秒钟后,在这片槐花林的上方,发出一声恐怖的、震耳欲聋的霹雳,天空碎裂了。

黄麻子吓得浑身哆嗦,慌忙从紫竹身上爬起来,满足地扬长而去。

过了一会儿,风雨大作。

雨点密集。

坠落……

伴着风坠落……

大滴大滴的雨点砸在紫竹的身上,冰冷的雨水浇醒了昏迷的紫竹。她慢慢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地上。慢慢地,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悲愤、羞辱、绝望……交织在那双哀伤的眼中。

她闭上了眼睛,泪水与雨水混合地流了下来。

灵魂伴着雨点,向下……

坠落……

这一刻,真果在自家的书房里,焦躁地望着窗外哗哗下着的暴雨,内心极度地不安。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感到不安。只觉得胸口像被塞了一样东西,堵得发慌。

雨越来越大,大风将窗户刮得砰砰作响。一个霹雳接着一个霹雳,如山崩,如地裂。

他痛苦地捂住胸口,脸皱得吓人,似乎心痛得很厉害,快死了一样。

彭子渝走进来,看见真果这副样子,吓了一跳。

“泽风,你哪里不舒服吗?”

真果摇摇头:“没事。”

“是不是要当新郎官了,太紧张了?放松吧。”彭子渝安慰他。

“也许……我只是觉得突然心很痛,很难受,像一把刀子刺进心窝一样。”他如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