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东御街,人头攒动,人流如织。东端,一家店铺旁,一个白净面皮,眼睛微鼓,身着灰色棉袍,约莫二十多岁的读书人正呆呆地看着墙上的告示出神。
“凡有前朝在籍乡绅及未仕两榜贡举、监生、吏农、新旧生员、童生、民间俊秀子弟,下至医卜僧道,与夫深山穷谷隐逸硕士,凡有抱一长,挟一技,堪为帝王师佐,鹰相帷幄者,着地方官敦崇礼请,汇册起送来京。候朕临轩策试……或礼请举报有名,而本人规避高蹈,将本人以观望重谴。”
这是西朝皇帝下的“特科诏”,十天前就张贴出来了。考试结束已经六天了,可还不见录取的榜示。自己的几个同伴去参考,至今无有消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正纳闷,一个胡子拉碴的四十多岁的乡下人靠近他身边,轻轻地叫了声“天汉”。读书人转脸一看,欣喜道:“柴叔……”那人赶紧做手势道:“别出声,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向东走了十多丈远,折南转入一条深巷中,七拐八拐来到一座旧宅院前。乡下人拍了拍门环,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他们被让进了门,院门迅速被关上。院内,四个身着便装的壮汉警惕地打量着读书人。乡下人向他们点点头,然后穿过堂屋到了后厅。
后厅不甚宽敞。正中一张八仙桌周围坐着六七个身着乡下人衣服的男人。一个衣着整洁的年轻漂亮女子坐在上首,看着他俩的到来。读书人一看,连忙上前施礼道:“郡主……”年轻女子站立起来阻止道:“颜兄不必拘礼,请坐吧。”
女子叫朱若冰,蜀王的女儿。朱至澍是蜀王的第九代。经过数代经营,财富盈门,富甲天下。除辉煌华丽的蜀王府外,成都各郊县还拥有三百多处庄园、上万亩良田。一年三百六十天,蜀王带上嫔妃和奴仆在每个庄园住一日,一年就这样过去了。时人叹曰:“王膳日供一庄,以致富无与比。”
读书人叫颜天汉,家住灌县。其父颜之高学识渊博,经、史、子、集无所不通,是灌县有名的私塾先生。朱至澍共有三儿一女,待其长到五六岁时,便遍访名师,自然就选中了颜之高,且一聘就是十年。加之颜家与蜀王在灌县的庄园相邻,两家往来密切,关系日深。
蜀王的三个儿子贪玩任性,皆不成器。唯有一女,聪明勤奋,颇爱读书,深得蜀王喜爱。女名若冰,取庄子《逍遥游》中“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句。人如其名,在朱若冰身上,少有女性的柔情,多有男儿的刚毅和坚强。遇事有主见,有担当,对人对事有独到的见解,不从俗流。她最崇拜明太祖,认为他是古今一帝,其雄才大略胜于秦皇汉武。明成祖虽有夺位之嫌,然北征蒙古,迁都北京,编修《永乐大典》,船队远航西洋等都是旷世之举。自那以后居皇位者大多碌碌。对崇祯帝她还是赞赏的,特别是剪灭“阉党”,刷新吏治之举很像“中兴”之君所为。朱至澍曾对颜之高说:“若冰如为男孩,当成大器,可惜是女孩。”
崇祯十七年,对朱若冰来说是至为悲痛的一年。三月,崇祯帝吊死于北京城煤山。八月九日张献忠攻陷成都,蜀王朱至澍和周贵妃于端和殿上吊自尽。内江王朱至渌被俘杀。朱么兄弟从成都逃到什邡后,投河而亡。石泉王朱宣垠之女入室自杀。来不及逃跑而藏于城内大慈寺的蜀王宗亲被搜捕后悉数被杀。时朱若冰藏身于灌县,大西军搜捕甚急。在颜天汉的帮助下,朱若冰逃离虎口,余下二百多口蜀王宗支无一幸存。后来得知,蜀王宗亲被杀者达两万多人。一年多来,她带着几个贴身卫士,在蜀王府管家柴可松的引领下,东躲西藏,四处流浪,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和石泉王旧部取得了联系,和南京朝廷派来的使者接上了关系。通过使者,又和兵部尚书王应熊、川南的杨展及雅州的曹勋都有了联系。自灌县别离后,她一直在寻找颜天汉。兵荒马乱,没有消息。今天,南京阁部史可法和兵部尚书王应熊的使者双双来到这里,她便叫柴可松上街去买些酒食,顺便看一下大西朝开科取士的录取榜示,正巧碰到了颜天汉。
颜接过柴可松递来的热茶,在朱的一侧坐下。看着粗布裙衩的朱若冰依然难掩其高贵华丽之质,他心里叹道:“天生丽质,倾城倾国。可惜生于大明绝亡之际,‘绝代’佳人啊!”
看着略微消瘦的颜天汉,朱若冰心想:“瘦了,也黑了些。”转身介绍道:
“这位是我老师的公子,姓颜名天汉,也算是我的兄长。”
她看了看颜天汉,笑道:
“灌县一别,天各一方,一载有余。颜兄在何处高就?”
“危机四伏,蜗居家中,苟全性命于乱世,谈何高就?”颜道。
朱点了点头,收敛了笑容道:
“南京阁部史大人和尚书王大人的使者双双而至,先听听他们带来的消息吧。”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欠了欠身,随即道:
“在下潘月,奉尚书大人之命向郡主传信。前几个月,朝廷调集多路人马,围攻献贼,声势浩大,震动全川。其后遭到献贼的疯狂报复。贼将冯双礼在川南大败杨展将军,叙州丧失。朱俸尹、曹勋二将军在飞仙关被贼将艾能奇击败,丢失了雅州。川北李含乙被杀,广安州被贼将马元利所占。活动于中江、射洪一带的约十万地方武装因指挥不当而全军覆没。王大人说,遭此失败,是因联络不畅,步调不一而被献贼各个击破的。此次王大人又派出二十多人分赴全川,重组兵力,再谋讨伐献贼。王大人还请算命先生给闯贼和献贼测过字。‘闯’者,门内一马也,出门即亡,这门就是山海关的大门。闯贼已死。‘献’者,西南一犬耳。献贼必将灭亡在西南方向。因此,献贼何足惧?”
大家笑了笑,先前沉重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另一个三十多岁的浓眉大眼的男人,见朱若冰看他,便道:
“阁部史大人说,多铎的骑兵南下芜湖,意在灭掉弘光,统一全国。南京兵微将寡,危在旦夕。可马士英、阮大铖等魏阉余党却拉帮结派,排斥打击史大人,大肆抓捕东林党人和复社文人,至此朝廷内乱不止。史大人孤掌难鸣,命我来川投靠尚书大人,奋力杀贼,报效朝廷。”
朱若冰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恨恨道:
“魏阉余孽,祸国殃民啊!”
崇祯十七年,清兵入关,黄河以北一片混乱。五月,凤阳总督马士英内结操江提督刘孔昭、南京守备徐洪基,外结靖南伯黄得功、总兵官刘泽清等在南京拥立福王朱由崧,建立了南明朝廷,年号弘光。当时南明辖下的南方各省都还完好,南京又是明朝二百余年的陪都,对南方各省还有一定的号召力。清兵入关之初,兵力不过十多万,占地不过关外辽东一带和河北、山东部分州县。如果南明朝廷能在政治上采取一些较为开明的措施,团结内部,一致对敌,虽不能暂时出师北伐,收复失地,至少还可以像东晋、南宋那样,划江而治,徐图发展。
朱由崧是一个典型的浪荡子,吃喝嫖赌,样样在行,未及成年就已恶名彰显。当马士英、阮大铖等魏阉余孽拥立福王时,遭到了为东林党人和复社文人所拥护的史可法、左良玉的反对,但没有成功。福王即位,马、阮当权,排斥史可法、左良玉。且缇骑四出,搜捕捉拿东林党人和复社文人,企图一网打尽,朝廷陷入了四分五裂之中。
对朱由崧,朱若冰已不抱任何希望。他的那些猪行狗肆,她早就了解得清清楚楚。这种人,知道了他的过去,就知道了他的现在,知道了他的过去和现在也就知道了他的将来。历史上,大凡昏庸之君总是亲近宦官,因为宦官听话;宦官也喜欢昏君,因为昏君容易糊弄。马士英是魏忠贤的干儿,不折不扣的阉党余孽。朱由崧和马士英的结合,这个朝廷的结局已不言而喻了。她想起了太祖朱元璋,驱逐鞑虏,剿灭群雄,威震天下,那是何等的辉煌,何等的伟哉!太祖啊太祖,你才是真正的“龙”啊!你播下的是“龙种”,何以后代庸者、蠢者居多?难怪有人把这些后代称之为“猪”。每当想到这些,朱若冰就心如刀绞,绝望异常。可一想到国恨家仇,复仇的火焰便在胸中燃烧:献贼不灭,死不瞑目。而自己一个弱女子,无兵无将,无粮饷,无地盘,如何报仇?朱由崧虽是块朽木,可他有皇帝的名分,还有号召力。王应熊不就是以朝廷的名义调动了多路人马么?她记起了一位先哲说的话:“一个能忍耐的人,一个能压抑自己欲望的人才能成大事。”看来只有面对现实,臣服这个朱由崧,团结力量共同对付献贼,其他的以后再说。
想到这里,朱若冰定了定神,笑容满面道:
“阁部史大人拥兵扬州,拱卫京畿,朝廷之栋梁;尚书王大人散家资,募乡勇,抗献贼,国家之忠良。有此二人,国之大幸。马、阮跳梁,小人得志而已,并不足虑,所虑者仍为献贼。而今除重庆外,川中成都以下四十余州县全为献贼所占。贼势猖獗,不可小视。用兵之策全赖尚书大人。我辈虽非尚武之人,仍当尽心竭力,为王大人摇旗助威。此有一张《中兴十事书》,是一个臣子上给弘光帝的,很有价值,不妨一读。”说完,她拿出《中兴十事书》,指了指其中几行,递给颜天汉道:
“有劳颜兄了。”
“又闻献贼逋窜蜀中,设伪官分为四道,以图延端旦夕……诚得亲信之士布置其间,或散为流言以惑其众,或伺其隙以间之,使之互相杀戮,又潜与之约,能复一城一邑者,即以与之。而中有能斩献贼之头来归者,即举蜀地以爵之。如此将不烦大兵而蜀可得,献贼可灭,其众且可收之己为用……”
颜天汉读完,朱若冰笑道:“如何?”众人均称赞道:“好,好。”朱若冰接着道:
“要实施《中兴十事书》中的计策,目前尚有一个绝好机会。十天前,献贼下了‘特科诏’,参考士子达五千人之多。可考试已经结束,既不见榜示,又不见参考的士子回家,肯定出了大事。趁机联络参考士子,钻进大西朝的府、州、县衙,食西朝之禄,为南明办事。时机一到,聚众而反。剿灭献贼岂不容易?”
说到这里,她转向颜天汉道:
“老师誉满灌县,名扬成都,弟子成群,桃李满园。联络各处士子,颜兄最为合适。”
“兵荒马乱,世人多避难家中,联络实为不易。倒是有几个同伴,屡试不中却从不缺考,和我常有联系。他们曾对我说,考试不图做官,全为多交朋友。”颜道。
朱若冰听了,眼睛一亮,沉思了一下道:
“能见见你这几位同伴吗?”
“能。”颜爽快地答道。
丞相府大堂宽敞明亮。丞相汪兆麟坐在案前,看着由考官批阅遴选而呈上来的考生答卷呆呆地出神。
“特科诏”考试结束已经四天,按理应是张榜的日子了。可这次“特科”录取实在难于张榜——参考的五千多士子,非老即幼,有的年近六旬,有的尚未成年,且大多庸碌;所写文章,文理不通,枝蔓丛生且别字连篇。孔夫子的“弟子三千,七十二贤人”的“贤”写成了“肾”。更有甚者,为了得到考官的录取,一个考生冒充丞相汪兆麟的亲戚,公然在答卷后面写上“我是丞相大人的亲妻”。考官很幽默,也用一个别字来讥讽他——在那句话后面写道:“所以我不敢娶你。”通过遴选的尚且如此,遑论其他?这样的人能录用去做西朝的地方官么!按照过去录用官员的标准为身、言、书、判四条,即身材伟岸,言辞流利,书写工整,思维清晰。由考试结果看,无一人能合此标准。他陷入了两难之中:一方面大西朝各府、州、县官员奇缺,另一方面参考士子又不合格。总不能降低标准,录用一批庸才去滥竽充数吧。那大西朝还成何体统!也不能一个都不录取。兴师动众、劳神费力开了“特科”,难道就这样草草收场,让天下人笑话?况且在西王那里也交不了差。接着考也考不出什么名堂,众士子的实际才能只有那样高。更不能把士子放回去,那怎样向天下人交代?怎么办?他思来想去,用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留下士子温习一段时间再重新考试。可这样一来必将会遭到士子们的不满和反对,甚至会引起骚乱。士子们大多来自乡绅或富商之家,对大西朝尚有疑虑,部分人至今仍视大西朝为“流贼”而拒绝参加科考。这使他又陷入两难之中。
正在冥思苦索,一个差役气喘吁吁地进了大堂:“报丞相大人,青羊宫出事了。”说完递过一封信来。汪兆麟看完信,脸色大变,带着两个差役急匆匆地出了相府大堂。
青羊宫,初名青羊肆,相传建于周代。唐代僖宗皇帝入蜀避难,曾驻跸宫内,终日祈求太上老君保佑自己的平安。内乱平定之后,僖宗回到长安。为感太上老君庇佑之恩,颁诏赐钱二百万,兴建殿宇并改名为“青羊宫”。
青羊宫是成都有名的宫观。大西军攻占成都后,道众大多逃亡。宫内香火冷清,各大殿宇空旷无人。为便于管理,大西朝两次科考的士子们便集中居住在这里,把大殿小殿挤得满满的。为防意外,大西朝还派有近百名兵士在四周守卫和巡逻。
午饭后,八卦亭内,三个士子正窃窃私语。开考以来,每天午饭后他们都要到此一聚。瘦高个子,单眉细眼者叫罗长允,约莫二十五六岁,在三人中居长。右边的约十八岁,矮而胖,鼓眼睛者叫杨芳名。对面的郑大伦约二十岁,中等个,面微黑,厚嘴唇。
“宫中内线传出消息,此次‘特科’考试成绩太差,汪兆麟大发脾气,看来可能要重新考试。”罗长允道。
“考就考嘛,反正我们又不在乎榜上有名。”杨芳名道。
“你说得倒轻松。五千多人,来自四面八方,多不容易!正儿八经地考了三天,说作废就作废了?参考的士子不闹翻天才怪呢。”郑大伦道。
“闹是好事,翻天更好。难道忘了我们参考的目的么?”罗长允笑道。
“那倒没有忘记。通过两次考试,我已经和二十多个士子交上了朋友,并经常和他们联系。”郑笑道。
“我也结交了十多个朋友,都挺贴心的。”杨道。
“若是重新考试,则是给了我们极好的机会。”罗道。
罗长允一招手,三个脑袋聚在一起,声音越来越低。不一会儿,三人便离开了八卦亭。
玉皇殿内,铺着稻草的地上,士子们铺上床单或篾席依次而卧,拥挤不堪。未时,午睡刚过,殿内显得安静。神像下,罗长允坐在叠起的被盖上,看了看刚醒过来的士子们,咳嗽了一声道:
“老哥小弟们,告诉你们一个不好的消息。”
见大家没有动静,又提高声音道:
“这次‘特科’考试作废了!”
“啊!为什么?”
数十个脑袋迅速从床铺中伸了出来。
“考得不好,全都不合格。”罗道。
“五千多人选不出一人,这显然是视我蜀中无人嘛。”一年少士子道。
“蜀中广出人才,文有相如之赋,武有伏波之才。谁说蜀中无人耶?”罗道。
“西王实行开科考试,曾言对不参考的士子要‘重谴’。据我所知,很多未参考的士子并未受到‘重谴’,倒是我们,遵规守矩完成了考试。可他们一句话就作废了,要重新考试。大家评评理,这样的朝廷还有什么信义可言?”一老年士子道。
“狗屁朝廷。明明当了皇帝,取名却不伦不类。一会儿叫西王,一会儿叫老万岁。直接叫西皇不更好?”另一老年士子道。
“‘稀黄’?那不成了鸡蛋了么?”少年士子道。
众士子哄堂大笑。
“如果重考,势必延长时日。你们所带的盘缠够用吗?以后的生活开销怎么办?”罗道。
众士子不语。罗又道:
“今天是八月初九,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佳节。你们的妻儿在惦念你们,父母在思念你们。难道你们就不想回家团圆吗?”
“谁人不想回家?只是由不得我们么。”一个士子道。
众士子情绪激动,有的唉声叹气,有的骂娘。
“他们强行把我们关在这里,形同囚犯,”罗继续道,“连中秋节都不让我们回家团圆。请问,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如果有王法,是什么王法?”
“我们要回家过节,要和家人团圆。”众士子喊道。
“这些天来,我们被关在这里,吃喝拉撒睡,拥挤不堪。周围屎尿遍地,臭气熏天,蚊蝇成群,长夜难眠。大家还想在这里受罪么?”罗道。
“不想!”
“我们要回家!”
“我们要团圆!”大殿内吼声四起。
“弟兄们,要回家的跟我走!”
罗说完起身向殿外走去,百余个年少士子跟了出来。
刚到大殿门口,两个巡守的士兵上前挡住。说:
“都督大人有令,士子不得外出。”
“我们要回家!”士子们吼道。
“小的做不了主,只能奉命行事。”士兵道。
说着,十多个士兵持枪围了上来。罗长允看了看,挥手道:
“弟兄们,回去再说。”
丑时,夜深人静。玉皇殿外,两个巡守的士兵提着灯笼,晃动着疲惫的身影。突然,几个黑影闪过,两个士兵倒地,灯笼随之熄灭。与此同时,各个大殿前都上演了这样一幕。
郑大伦带着他的两个朋友来到玉皇殿,对罗长允道:
“八个大殿都已搞定。只是山门侧和唐王殿后各驻有二十多个士兵没有解决。”
“一不做,二不休。他们正在酣睡,无任何防备。你和杨芳名各带几十人,拿上缴获的武器,给他们个突然袭击,必胜无疑。完事之后,带领大家朝南,过了锦江就安全了。注意,要保护好自己。”罗道。
汪兆麟赶到青羊宫时,皇城都督王尚礼早已将现场清理完毕,在此等候着他。
“秉丞相大人,小人昨夜丑时外出巡查,路过此处,发现众多士子蜂拥而出,顿感蹊跷。驱马来到门前,见两个士兵被杀倒地,知道出了大事。看到人流拥向锦江边,意在渡河南逃,便派了一队骑兵飞马向前,截住桥头,又派人迅速回去调兵。到了天亮,终将士子堵回,现关在殿内。我军死五十二人、伤十七人。经过审讯,有一百五十九名士子参与了骚乱,已另外关押。首犯罗长允、郑大伦、杨芳名皆已逃脱。我已嘱手下画像张榜各地,通缉捉拿三首犯。请问殿内众士子应如何处理?”王尚礼道。
“还是让他们住在殿内,温习功课,准备重新考试吧。盘缠不够,可差所带仆人回家去取,顺便再带些换洗的衣物来。”汪兆麟道。
汪知道,一旦放这些士子回去,再收拢来考试就很难了。
“参与骚乱的一百五十九名士子如何处置?”王尚礼道。
“杀!”汪兆麟牙缝里迸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