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虽然鬼爪家里的吊灯足以照亮这里的一切,但是蓝翎的心和外面的世界一样,一点点地在变暗,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黑暗完全笼罩。
蓝翎仔细回忆着和鼻涕龙重逢的经过,一切就像一场逼真的梦境一样。梦境终有苏醒的那一刻,而现实却是无论如何都逃避不了的,逃避不了便只能去面对,勇敢地去面对。
就在蓝翎的思绪天马行空地奔驰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时,墨羽却被鬼爪家的一面一人多高的镜子吸引住了。一开始他只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语,但只一会儿工夫他的嗓门便越来越大。
“你不要胡说,我从没有害怕过!从来没有!”墨羽怒吼着。
蓝翎还没从见过墨羽这个样子,他总是那么沉稳淡定,可是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颠簸的航船。
“墨羽……”
蓝翎拉了一下墨羽,却被墨羽一下子甩开了。
“我不需要朋友,不需要快乐,我只需要把每一个罪犯逮捕归案就够了!”墨羽瞪着镜子里的自己,声音很大,但语气里透着无尽的悲伤,“因为我是墨风的儿子,我要替我父亲承担起神捕的责任,所以我不可以去当厨师,不可以学做菜,不可以一辈子待在我喜爱的厨房里……”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滴顺着墨羽的眼角滑落下来。
不知道那面镜子到底有什么魔力,居然能让永远一张扑克脸的墨羽落下泪来。
不过,蓝翎觉得也许此时的墨羽才是最真实的墨羽。神捕的儿子不想当神捕,却想当厨师,这传出去也许会成为灵界最火爆的笑话。蓝翎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她一直认为追逐自己的梦想是每个人的自由,却从没有想过有人会因为“责任”而放弃梦想。
试想,在当年四大神捕都隐退江湖的时候,如果墨羽没有勇敢地站出来承担起他父亲的责任,承担起神捕门的责任,那整个三界将不只是多几个逍遥法外的小贼那么简单。这些年虽然时常有人在三界兴风作浪,但是从没有人把这些家伙当回事,因为大家心里清楚,有神捕门在,有墨羽在,一切问题都会解决。
可是谁又在乎过墨羽的梦想,谁又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神捕只能用外表的坚毅和冷酷来隐藏他的苦楚和心酸?
蓝翎对墨羽,曾经是那么仰慕和崇拜,只想躲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看着他闪耀着绚丽的光芒。在得知是墨羽刺伤了父亲之后,在仰慕和崇拜之外,她的心里又平添了几丝愤恨和不满,而此时在她看透了墨羽的内心之后,她对墨羽到底是一种什么情感便都显得不重要了。
褪去了华丽光环的墨羽,就是一个需要关心、需要安慰的伤心男孩。
2
蓝翎踮着脚尖像个姐姐似的轻轻地抚摸着墨羽的头发,她想说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她想说,虽然你刺伤了我父亲,但我已经原谅你了。但是实际上她什么都没说。她觉得她的每一下抚摸都会带走墨羽的一丝忧伤,那么便不用再说什么了。
墨羽的情绪渐渐平稳起来,呼吸也平缓了,但是他依然不敢抬头去看那面镜子。
“谢谢你,蓝翎。”墨羽的声音里多了几丝柔和,也许在把自己完全暴露给蓝翎之后,他的伪装已无法继续了。
“这面镜子很古怪,它会映射出另一个自己,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墨羽说。
“另一个自己?”蓝翎很好奇,另一个蓝翎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按捺不住地去看那面镜子,这一看,可看出问题来了,镜子里除了墨羽之外,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就是说镜子里只有墨羽和那个男人,却没有蓝翎。
“那是谁啊?”蓝翎指着镜子里的陌生人问。
没想到镜子里的那个男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用手指着蓝翎。
墨羽解释道:“那是内心深处的你。”
蓝翎相当奇怪:“我的内心深处是个男人?”
“男人?”墨羽也很奇怪,但是他依然不敢去看镜子,“你在镜子里看到一个男人?”
“是啊!”蓝翎晃了晃脑袋,镜子里面那个男人也晃了晃脑袋,“他的长头发是灰色的。”
蓝翎动了动手指:“他的指甲是金色的。”
蓝翎又转动了一下身体:“他还有一条彩色的尾巴。”
墨羽思索着什么:“灰色……金色……彩色……”
“蓝翎……”墨羽停顿了一下,似乎自己也不太相信自己的推测,“你看到的可能是圣灵兽辉。”
“圣灵兽辉?”蓝翎吓得不轻,“他不是在拉布拉多之夜之后就失踪了吗?怎么会在我的身体里?”这面镜子确实无比古怪。
3
蓝翎一脸惊讶地看着镜子,不过这次,镜子里的辉没有和蓝翎一样做出惊讶的表情,而是微笑着对蓝翎勾了勾手指。在那张微笑的脸上,蓝翎看到了姬十四的影子。
墨羽不让蓝翎过去,蓝翎却有种直觉,也许一切真相都藏在那面镜子的深处,她只要冲进去,就能找到答案了。
辉和蓝翎的手掌隔着镜面贴在了一起,而后又分开了。在墨羽看来,这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但是对蓝翎来说,她似乎经历了几百年。
在那几百年里,她看到了被关在地狱之门里的辉对妻子的思念,看到了巨灵犀帮助辉逃出监牢,看到了辉违背诺言把灵空瓶锁进木箱,看到了拉布拉多之夜的火焰,看到饱受丧妻之痛的辉为了结束这一切而向星夜姬许愿——只要能让巨灵犀长眠于地下,他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
星夜姬满足了辉的愿望,但代价是取走了他的圣灵兽力量和他的生命。这就是拉布拉多之夜后辉和巨灵犀一起失踪的原因。
辉的力量和生命成了星夜姬众多收藏品中的一个,虽然不知道它被装在一个什么样的瓶子里,总之它和其他瓶子一起,在蓝翎被星夜姬关进玻璃世界时,全都被蓝翎打破了。他的力量和生命——蓝翎在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那团白蒙蒙的雾气——被蓝翎吸进了身体。
每个圣灵兽都有自己的特性,也许吸附别人的能力就是蓝翎隐藏的特性吧。
虽然辉融入了蓝翎的身体,虽然他每天都能感受到姬十四对他的思念,但他无法告诉姬十四,其实父亲就在他的身边。
他也无法告诉世人,巨灵犀将重新苏醒,因为星夜姬怕辉事后反悔,她无法控制他。星夜姬能对付很多力量,也能控制很多藏品,但是她对控制巨灵兽的生命和力量没有信心。
所以星夜姬在答应跟辉交易时,也将辉和巨灵犀的命运连接在了一起,如果辉逃出她的世界,那么巨灵犀就会苏醒。
但是鬼爪的这件“收藏品”成了辉重新现世的转机,他不仅让蓝翎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告诉了蓝翎一件非常重要而紧迫的事情。
“墨羽……”蓝翎紧紧地抓住墨羽的手,“带我去拉布拉多山,马上,立刻,GO!GO!GO!”
蓝翎记得上次是自己抓着墨羽的衣服蹭了一把瞬间转移法术,而这次是握着墨羽的手。蓝翎的心“怦怦”跳动着,但并不是因为身边的这位帅哥,在解决那件事之前,墨羽的手和一块木头没什么分别——这就是“神捕的素质”,蓝翎事后给自己当时的状态追加了一个这样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