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期末考试越来越近了，时间在一张张翻动着的模拟试卷中一天天地过去了，蓝翎貌似很听话地没再理会夜美人的事情，并且全身心地忙着复习备战期末考试，忙着准备即将到来的圣诞节。
她让姬十四从灵谷带回来几棵松树，一个房间放一棵，又去小猫UU店买回各式各样的装饰品，仔仔细细地装点了一番。家里也被蓝翎装扮出了节日的氛围，变得浪漫了不少。
鸭婆和墨羽都被蓝翎所制造的假象蒙骗了，还真以为她的心思全都在这个圣诞节上呢。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摆在他们房间中央的圣诞树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海螺。
那是蓝翎在小猫UU店里挑的监听利器——子母螺。鸭婆和墨羽的圣诞树上被挂上了两个子螺，而两个母螺则在蓝翎手里。这样无论他们在哪个房间探讨案情的进展，蓝翎都能尽收耳底，掌握一手消息，也能第一时间行动起来。
不过这两对子母螺的效果并不是太好，就像老旧的收音机似的，“吱吱啦啦”的杂音不断，所以并没有给蓝翎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而夜美人也没有再行动，所以一切调查便暂时中止，为圣诞节让路了。
随着圣诞节的临近，学校那棵超级圣诞树上的礼盒越来越多，它们和鬼爪挂上去的那些牙齿一起，沉甸甸地坠在那里，让蓝翎很担心圣诞树会不堪重负，不过普通人类根本发现不了那些牙齿的存在。
其实大家盼着圣诞节的到来，除了期望得到圣诞树上的礼物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圣诞晚会上，扮演圣诞老人的Mr.良会给每人发一枚夹心巧克力。
这枚夹心巧克力的特别之处不在于它的味道有多独特，而在于它的“心”。
每枚巧克力的“心”里都会藏着一张字条，大部分字条上面都写着“圣诞快乐”，就好像大部分发票的刮奖区都写着“谢谢惠顾”一样。但是如果你的运气足够好，你的字条上就会写着“期末考试总分加10分”或者“寒假作业免做”的字样。这种概率虽然和天上掉馅饼差不多，但是同学们依然乐此不疲。
也只有Mr.良能想出这种招数。Mr.良说了，这样才能激发期末冲刺的激情和斗志，否则他才不会白白浪费一个晚上的时间搞什么圣诞晚会。“一切为了升学率”绝对是他今年、明年乃至一百年后的人生目标。
2
圣诞晚会那天可把姬十四忙坏了，他拿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来装扮蓝翎，当然包括他在小猫UU店买的那副澳大利亚绵羊妖的羊尾毛做成的假睫毛，和马里亚纳鲸鱼胆炼制而成的眼线液。然后把家里所有台灯都找出来摆在镜子旁边当化妆镜，然后自己像位专业的化妆师一样，发布着很专业的指令。
“抬头！放松！别动！睁眼！向上看！喂，太过了，像一条翻白眼的死鱼就好，不是让你当个只剩下眼白的女鬼！”姬十四指挥得像模像样，蓝翎很想捏死他，但是她没有。谁叫她打赌输了呢？谁叫她没问清楚赌注是什么就跟姬十四打赌呢？
“到底好了没有啊？还要多久啊？我的脖子都快断了！”蓝翎渐渐被折腾得失去了耐心。
“很快就好了！你会超级惊艳的！嗯，很好……别动，相信我，不会碰到你的眼珠……就快好了！一点点！OK！别动……还有下一只眼睛！向上看！记住不是女鬼，是死鱼！好！再向下看，就像一个忧伤的女孩……”姬十四继续指挥。
“什么是忧伤？”
“就好比你现在面前摆了一盘香喷喷的虫子，当你想吃的时候雨霏霏却突然出现抢走了它们。”
蓝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抢走好了，我现在不饿，而且雨霏霏比较喜欢吃豆浆油条，对虫子也不感兴趣。”
姬十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虽然不愿意举这样的例子，但是为了你的妆，我豁出去了。忧伤就好比，你正在和墨羽跳一曲优美的华尔兹，雨霏霏却突然出现抢走了墨羽。”
蓝翎给出了一个表情。
“哦，天哪！不是这种想用刀把人大卸八块再用盐腌起来的表情，举个恰当的例子太难了。忧伤就是心里酸酸的，想哭却哭不出来，很失落，很失望，走在一条又长又黑的道路上，不知道哪里有光，什么时候有光……对，要的就是这个表情，现在把上面的眼线画好。”姬十四似乎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形容，因为蓝翎真的有点儿忧伤了。
她记得自己好像体会过姬十四说的那种感觉，当她第一次对姬十四使用“四大皆空”的法术时，当墨羽每次走近她然后又冷冰冰地转身时，当想起记忆深处的父亲时，当那天在校医务室，得知鼻涕龙就是夜美人，然后又看着他忽然消失在她面前时……她都体会过那样的感觉。心里酸酸的，想哭却哭不出来……
原来，那种感觉叫“忧伤”。
3
“嗯，上面的眼线也画好了。”姬十四打断了蓝翎的忧伤，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你的新梦想是不是当一名化妆师？”蓝翎问。
和蓝翎从一而终的梦想不同，姬十四的梦想可以一天一变，甚至是一秒钟一变，所以蓝翎才会特意加上一个“新”字。
“当然不是，我的新梦想是当一名涂鸦师。”
蓝翎“哦”了一声，没继续问。她想涂鸦师也许是化妆师的一种吧，如果她真知道涂鸦是什么意思，那是绝对不会把自己这张脸交给姬十四的。
虽然化妆和涂鸦都可归属于绘画艺术，但后者从形式到内容都更加自由——蓝翎不知道自由有时候也挺可怕。
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对于蓝翎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她想哼两句歌解解闷，却立刻被姬十四给制止了。
“我不敢保证听着你的歌化妆，会不会画出一个南美食人族来。”
蓝翎只好停止唱歌：“小姬，我觉得很奇怪，我小时候唱歌明明非常好听，怎么后来就不会唱了呢？”
“只有一种可能，你记错了。”
“不可能，鼻涕龙还记得我唱歌很动听呢。”蓝翎坚持道。
姬十四手里的睫毛刷停在半空中。
“你们小时候是不是非常要好？”姬十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是的。小时候我们俩住得很近，他喜欢流鼻涕，所以我叫他鼻涕龙。我们每天都在外面一起玩，当然也不是每天，刮风下雨的时候就在我家玩，当然也不总在我家，有时候也去他家……”蓝翎觉得自己很语无伦次，舌头似乎打成了一个蝴蝶结。聊起鼻涕龙的时候，她有很多话想说。
不过幸好姬十四这个时候已经完成了他的作品。
“搞定！”姬十四拍了拍沾在手上的各种粉末，“照镜子看一下，我保证你会大吃一惊。”
蓝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突然觉得镜子里的那个陌生人似曾相识：“你给我画的这是白雪公主还是巫婆？”
“这是白雪公主版的巫婆。”姬十四又琢磨了一下，“但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名字，你当它是巫婆版的白雪公主也行。”
“姬——十——四——”蓝翎咬牙切齿地警告姬十四，“赶紧把妆给我卸了，否则我把你变成僵尸版的豌豆射手或者豌豆射手版的僵尸。”
姬十四摊开双手：“小猫UU店的化妆品全含定妆液，只有过了十二个小时才能卸妆。所以，你就带着我给你化的完美圣诞妆，参加你在人界的第一个圣诞化装舞会吧！难道你不觉得非常有意义吗？以后你回到灵界，可以跟小伙伴们显摆……”
“一定有别的办法卸妆对不对？”蓝翎打断了姬十四的自我表扬，紧紧地盯着姬十四的嘴，期待他能善良地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有……”姬十四说，“除非把脸皮整张扒下来——墨羽，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姬十四忽然看着门口。
蓝翎一下子捂住了脸，她才不要让墨羽看到自己这副鬼样子。但是好半天，既没听到墨羽的声音，也没听到姬十四的声音。当蓝翎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房间哪里还有姬十四的影子，只剩下那些白闪闪的台灯用它们刺眼的光芒告诉蓝翎她又上当了。
4
本以为这副鬼样子到了学校之后会被大家嘲笑，但是当蓝翎真正置身于那个光怪陆离的化装舞会现场时，她才发现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无论是身上穿的那件带着绿色斑点像长霉了一样的白色公主裙，还是她脸上那超有创意的妆容，都足以把她的真实身份隐藏得无懈可击。打扮成堂·吉诃德的高乐高甚至过来向她打听有没有看到蓝翎。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师父蓝翎？”高乐高问了一圈后，来到蓝翎面前，满脸期待地问。
“哦，没有！”蓝翎粗着嗓子，淡定地回答。高乐高失望地转身，去问下一个人了。
这么近的距离都认不出来！蓝翎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尽管如此，蓝翎还是刻意绕开了打扮成白天鹅的Mrs.闹。不知道Mrs.闹和清夏这对母女是不是商量好的，清夏的装扮竟然是丑小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人要表演一场舞台剧呢。只是不知道她们因为什么事情，一直躲在角落里争论个不停。
虽然Mr.良说绝望母鸡已经放过蓝翎了，但她还是觉得离这个神经质的胖母鸡远一点儿为妙，天知道她会不会在下一秒钟对自己下手。
雨霏霏和雨点点装扮成了丛林精灵，穿着绿色的蓬蓬裙，头上戴着毛茸茸的绿色发卡。雨霏霏还安了一对绿色的翅膀，看起来特别幼稚。
蓝翎没找到墨羽，也没有找到姬十四，在这里要想找出一个人来，简直是比从火锅里夹出一个圆不溜丢的鱼丸还难，因为整个樱宁学校各个年级的师生几乎都来了。礼堂本来就不大，中间还摆着那棵超大的圣诞树，所以剩余的空间被挤得就像菜市场一样，真不知道一会儿如果真的跳起舞来，到底会有多少只鞋被踩掉。
大概是怕忙不过来，Mr.良把小猫UU们也请来帮忙了。小猫UU们穿着同款不同色的小礼服，脚上踩着轮滑鞋，端着托盘，一会儿给这位送杯红茶，一会儿给那位拿杯可乐。
蓝翎数了一下，果真像姬十四说的那样，有九个长相一模一样的UU，只是普通人类看不出来罢了，因为她们化着九种不同的妆。
“嗨！蓝翎，你好。还记得我吗？”一个穿着蓝色礼服的UU过来和蓝翎打了招呼，并顺便递给她一杯饮料。
蓝翎相当惊讶竟然还有人能认出她来：“你是UU嘛！我当然认识，而且你是那个喜欢切臭虫的UU。”
“哇，你太厉害了。”蓝色UU打了一个指响，两个指头之间便擦出一道蓝色的光芒，“你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来的吗？因为有些灵兽的气质是任何化妆品都遮盖不了的，比如你！”
这话简直太中听了，不管她外表看起来是白雪公主版的巫婆也好，巫婆版的白雪公主也好，她都是未来的女神捕蓝翎，她内在的东西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
“真羡慕你，身边总是有个大帅哥保护你。”UU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大帅哥？”蓝翎在思考UU说的是谁，姬十四？高乐高？潘茄子？
“当然是神捕墨羽了。你没有发现，他一直在偷偷看着你吗？”
“有吗？”蓝翎四下寻找着。
“当然有啊！他就藏在人群里，默默地看着你，看着你……”蓝色UU哼着歌，笑嘻嘻地滑走了。
蓝翎回过头来，在人群里四处寻找，可是她并没有找到墨羽的影子。
也许，蓝色UU只是在开玩笑呢？蓝翎这样想着。但是今天这场欢乐热闹的圣诞晚会，仍然让蓝翎感觉到隐隐的不安。她也不知道心里为什么有这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等着自己。
蓝翎看着化装舞会上穿着各种奇怪服装的人，每个人的面容都隐藏在面具之下，让人猜不透也认不出。夜美人会不会藏在他们中间？绝望母鸡的预言蛋预言的黑暗拉布拉多是真的吗？又有多少目光在惴惴不安地盯着自己？
蓝翎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防御手镯，手镯此时还戴在她的手腕上，她想起鸭婆、墨羽、雨霏霏、姬十四都在守护着自己，那颗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蓝翎转身，走进人群，走进这场期待已久的圣诞舞会。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