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小文学幻之星球系列:地球假日①:寻找洛神
22510100000013

第13章 沉重的告别

1

东海龙王派来的飞鱼虽然数量众多,但袁庆的体重相对于它们毕竟太重了些,若没有飞艇协助,根本无法飞行较长一段距离,更别说到达东海了。

从这个意义上说,是飞眉和连珠的到来挽救了袁庆的性命。这一点让他们两个人稍稍有了些安慰,不再觉得这次跨越数千年的时空穿梭徒劳无功。

东海龙王显然早已在等待他们的到来。飞艇和飞鱼才来到东海上空,原本平静的海面就掀起了滔天巨浪,无法离开大海的东海龙王借着浪头,抱住了还躺在绳床中的儿子。

于是,早已筋疲力尽的飞鱼们接二连三地栽进了海水里,休息去了。

飞眉和连珠虽然不是自己出力拉起绳床,但这些天来为照顾袁庆不分昼夜,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十分疲惫。可是此刻为了确保袁庆得救,他们还不敢像飞鱼那样休息。

紧紧跟随在东海龙王和袁庆身边,飞艇穿过海水来到了海底的龙宫。此刻龙宫前的广场上已经聚满了龙族,包括那些曾经跟随袁庆,也就是殿下敖景前往天宫的龙族。他们看到龙王抱着袁庆过来,都自觉地让出通道,脸上都挂着最深的关切和担忧。

仿佛感觉到身周的变化,昏迷中的袁庆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微微睁开了右眼。

见到儿子醒来,原本五脏如焚的东海龙王立刻欢喜起来:“景儿,你看看,天宫里做装饰的龙都回来了,他们都获得自由了!因为四海龙族和伏羲联手,天帝帝俊已经被掀下了宝座,现在伏羲做了天帝,我们也算是给自己报了仇!景儿,你高兴吗?”

听到这个意料中的消息,袁庆说不出话,甚至连点头的力气也没有,只是牵牵嘴角算是笑笑,就又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龙王陛下,你真的有法子救他吗?”飞眉和连珠见那支箭还留存在袁庆的左眼里,不由得担忧地问。

“那当然。”东海龙王笃定地说,“景儿是龙神,寿命还长得很。”

“两位护送殿下回来,辛苦了,请随我到偏殿去休息。”一旁的青龙丞相走过来,将飞眉和连珠领进了一个装饰华美的房间。很显然,龙王抢救袁庆的过程,并不希望他们参与。

于是飞眉和连珠只好捺着性子等。他们托一条飞鱼给宓妃捎了信,示意她不必担心,然后就放松地好好大吃了一顿,又睡了一大觉,总算把这几天积攒下来的疲惫赶跑了。

从这天开始,青龙丞相每天都派人来,带领飞眉和连珠参观东海的景观。对飞眉和连珠提出的各种问题,青龙丞相也很耐心地一一作答。唯一不回答的,就是有关袁庆的康复情况。

“两位放心,很快就会知道了。”每次青龙丞相都用这句话来搪塞,可这句回答好像和没有回答差不多。

实在被飞眉和连珠问得紧了,青龙丞相终于吐露了一点儿口风:“神族都有‘重生’的本事,只要灵魂不灭,就可以换一个身体继续生活。所以,敖景殿下很快就会重生了。”

重生?灵魂?这些词听上去都够玄乎的。飞眉和连珠作为掌握高科技的现代芭博星人,自然不会相信这种说法。可是看青龙丞相被逼急了的模样,应该也不是随口说来骗他们的。于是飞眉和连珠只能怀着更大的好奇,等待最后的结果。

终于,十天之后,东海龙王亲自来到了飞眉和连珠的住处。看见他不再是先前焦虑心痛的模样,飞眉和连珠猜测,袁庆应该“重生”成功了。

果然,东海龙王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景儿醒了,你们要去看他吗?”

“当然!”飞眉和连珠异口同声地回答。他们在海底多待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再见袁庆,也就是敖景一面。

“那就来看看吧。”东海龙王招了招手,当先走了出去。虽然东海的一些宫殿里没有水,但保险起见,飞眉和连珠还是钻进了飞艇。

东海龙王一路穿过大大小小的殿堂,最终来到了宫殿最深处的房间。这个房间是用大块的珊瑚礁修筑而成的,房间里用各种珊瑚装饰得五颜六色,珊瑚上还挂满了各色精巧的小玩意,比如风铃、玉佩、琉璃珠子等。

一名人类模样的少年,正坐在房间正中,专心地拆着手里的九连环。

虽然怀疑这名少年就是袁庆,但他的模样,却和以前的袁庆截然不同。飞眉和连珠疑惑地看了看东海龙王,龙王便笃定地点了点头,小声说:“重生之后,自然会改变模样的。”

这个说法似乎也有道理。于是连珠试探性地冲那名少年打了个招呼:“袁庆?”

少年没有理会,头也不抬地继续玩九连环。

“敖景?”飞眉又试探性地喊了他的另一个名字。

少年终于抬起头来,仿佛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敖景,却还是不太习惯。不过他一下子发现了飞艇,立刻就像孩子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扑了过来,伸手就想把飞艇抱在怀里,嘴里还高兴地念叨:“球,球!”

眼看他想把飞艇当球踢,飞眉连忙操纵飞艇飞到了半空。不料少年见“球”会飞,更是来了兴致,高举双手使劲跳着,想要把半空中的“球”捞下来。

“看来他也不认得你们了。”东海龙王叹了一口气。

“敖景,我们是飞眉和连珠,是你的朋友,你不记得我们了吗?”飞眉和连珠此刻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着急地用广播系统朝少年喊话。

听到飞眉和连珠的名字,少年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又将注意力投射到了飞艇上。看样子,不把这个奇妙的“球”弄到手,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宓妃呢,你还记得她吗?”连珠知道宓妃对袁庆的重要性,于是又喊出了这个名字。

这次,少年愣怔的时间更长了些,甚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脸上现出困惑的表情。可是这情景也不过持续了一会儿,他就又玩心大起,想方设法来扑打飞艇了。

“‘重生’的过程虽然保住了景儿的命,却让他丧失了记忆。现在,他就和新生的孩子差不多,只有玩具才能引起他的注意。”东海龙王见飞艇还在不断躲避敖景的追逐,只能示意飞眉和连珠先退出去,“你们既然已经看到了他的模样,我们就到外面去谈吧。”

无可奈何,飞眉和连珠随东海龙王离开了敖景的房间。

“虽然景儿变成了这个模样,我还是很庆幸的。”东海龙王沉默了一阵,忽然微笑起来,“反正他还是会一天天长大,我就当把这个儿子再抚养一遍好了。”

飞眉和连珠点了点头。反正龙族的生命很长,敖景还有很多时间重新长大。而忘掉以前的事情,对他而言或许还是一种幸福。

“龙王陛下,您知道宓妃现在怎么样吗?”袁庆的事情似乎已经尘埃落定,连珠忽然想起了远在洛水的宓妃,“她的父亲把她救出来没有?”

“没有,她现在还是洛神。”东海龙王说,“天帝伏羲即位后,立刻派人去接替她担任洛神,但是宓妃却不肯。她说除非洛水中再无洛神,她才会离开洛水。可神人守护山水是神界的规则,哪怕伏羲贵为天帝也不能轻易打破。”

“哦。”连珠点了点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而一旁的飞眉,则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2

既然袁庆已经重生为另一个敖景,飞眉和连珠在东海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于是他们向东海龙王告辞,驾驶着飞艇离开了东海。

看起来,他们这次时空漫游的目的已经完成。只要再去洛水和宓妃道个别,他们就可以回到二十一世纪去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飞眉和连珠总是有些郁郁寡欢。他们总觉得这个故事不应该就这样结束,就像敖景和宓妃的联系也不该就此终结。

来到洛水的时候,宓妃正坐在宫殿里,弹着那架七弦琴。而她的脚上,则穿着飞眉和连珠制作的珍珠鞋。

宓妃弹琴的模样是那么投入,以至于飞眉和连珠都不敢打扰她。连珠只是按下了录音键,将宓妃的琴声录了下来。

连珠听不懂宓妃在琴声里说了什么,只是莫名地觉得悲伤。当宓妃弹完的时候,连珠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就连平素大大咧咧的飞眉,身体也变成了忧伤的蓝色。

“敖景没事了吧?”宓妃显然也明白,袁庆离开了洛水就不再是袁庆,直接用了他原来的名字。

“没事了,重生得很成功。”飞眉点了点头,有点儿犹豫,“只是变了模样,也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这是重生的必然结果。”宓妃显然对“重生”这个过程有些了解,虽然落寞却也没太多惊诧。

“可是,那样截然不同的人,还是敖景吗?”连珠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不就等于以前那个敖景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顶着敖景名头的陌生人而已?”

“是啊,所以我们很怀疑,到底有没有救成敖景。”飞眉也赞同连珠的观点。不管怎么样,以前那个敖景,那个袁庆,其实死了。

“不,不是这样的。”宓妃倒没有飞眉和连珠的顾虑,反倒微笑着安慰他们,“虽然躯壳换了,以前的记忆也没有了,但灵魂却没有变,他的的确确还是以前那个敖景。”

“灵魂?”听到这个词,飞眉和连珠又皱眉头了。作为现代芭博星人,他们可不相信“灵魂”这种玄虚的词。但是宓妃既然那么笃定,他们又不好反驳,只能把疑问藏在了心里。

“重生之后,敖景确实会像小孩一样,不过他会慢慢长大。”宓妃解释,“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能想起以前的事。”

“要多久才能长大呢?”连珠有些等不及。她可不愿意看到宓妃一直孤零零地待在洛水里,如果敖景肯来陪她就好了。

“这就不知道了。神族的生命都很长,有的甚至能活几千岁,所以长大所需要的时间比较长,不同的神族之间差别也很大。”宓妃无奈地摇了摇头,“何况敖景是重生的,时间就更不确定了。”

“唉……”连珠叹了口气,心里越发同情宓妃了,“你真的要一直做洛神吗?”

“这里也没什么不好,这些天来,我和洛水里的鱼群成了好朋友。”宓妃笑了,“再说,我记得你们说过,以后的世界没有神族了,那我总会有离开这里的时候。”

说到这里,果然有一条小金鱼飞进了宫殿,熟稔地停在宓妃身前。宓妃伸手抱住金鱼,仿佛抱着一只小猫小狗那样自然。飞眉和连珠突然有些呆了。眼前的场景,和他们曾经在严顿校长那里看到的洛神图几乎一模一样,可见宓妃的形象对后人的影响有多深,以至于几千年后还在流传。

虽然依依不舍,但飞眉和连珠还是要与宓妃告别了。临走的时候,宓妃抱着小金鱼浮上了水面,向在低空徘徊的飞艇挥手作别。有一些岸上的凡人也看到了宓妃,不由得惊叹于她的美丽和神异,慌忙跪在地上,承诺将洛神庙里的塑像更换成宓妃的模样,祈求她保佑洛水两岸的百姓平安度日。

看着监测屏幕上宓妃和小金鱼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飞眉忽然打开了资料库,开始在上面查询起了什么。而连珠则戴上耳机听着宓妃弹奏的曲子,并不催促飞眉赶紧回到二十一世纪。

“查到了!”过了一会儿,飞眉忽然开心地大叫了一声,示意连珠和他一起看资料,“魏文帝黄初三年,也就是公元222年,陈王曹植曾经在洛水见过洛神。那是人类历史上最后一次目睹洛神的记录!”

“那位洛神就是宓妃,这是曹植在《洛神赋》里提到的!”连珠一把扯下耳机,兴奋地盯着屏幕,“这下子我们可以找宓妃确认,她究竟在洛水过得怎么样,敖景有没有恢复记忆,还有——宓妃是不是最后的洛神。”

“公元222年,有确切纪年就好办了!”飞眉把手指向时空穿梭机的刻度盘,“你看,只要是公元前841年之后的年份,我们都可以精确前往!”

“嗯,最好再精确到具体的日期。”连珠也赶紧在资料库中查起来,“曹植是在公元222年从京城回封地的路上经过洛水的,我看看大概是哪一天……”经过一番资料的引用和对比,连珠最后确认,曹植见到宓妃的日期大概是在公元222年4月23日至4月25日。

这个误差,正好也在时空穿梭机的误差范围内。

于是飞眉调好时空穿梭机的刻度盘,飞艇便离开了神话时代,向着有具体历史记录的中国三国时期疾驰而去。

时空穿梭机只改变时间,却没有改变地点,因此当刻度指针归于“0”时,飞艇依然盘旋在洛水上空。

公元222年的洛水看上去和神话时代的洛水区别不大,只是沿岸的土地开垦得更具规模,几乎不再存在荒地。而沿着洛水的官道,也比以前更加宽敞平整。

根据历史记载,曹植是现在的魏文帝曹丕的亲弟弟,虽然不受宠爱但毕竟是亲王,出行的仪仗应该不会少。于是飞艇开始在靠近洛水的官道上搜寻,看看有没有曹植的车队经过。

果然,没过多久,监测屏幕上就出现了一队车马的踪影。这支队伍主要是由骑马的护卫组成,簇拥着中间一辆黑色的大车,飘扬的旌旗上写着两个大大的隶书:“鄄城”。

根据资料库中的显示,曹植此刻的封号正是鄄城王,那么大车中坐的人,应该就是他了。眼看车队离洛水越来越近,飞眉和连珠都睁大了眼睛,期待着宓妃现身,惊艳众生的那一刻。然而,车队仿佛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连奔驰的速度都未曾减缓,就那样接近洛水,然后又逐渐远去。

难道,曹植并不曾见过洛神?《洛神赋》不过是他纯粹想象的作品?望着车队离开时在官道上掀起的滚滚烟尘,飞眉和连珠无不失望透顶。

忽然,连珠灵机一动,重新播放起宓妃弹奏的琴曲,并且将广播系统的音量开到最大。一时间,清越的琴声响彻了洛水两岸,不仅传到了官道上的旅客耳中,也传进了河底洛神的宫殿。此刻的飞艇隐藏在一片白云后,所有人都不知道琴声究竟从何而来。不过原本奔驰的车队忽然停了下来,原本平静的洛水水面也掀起了波澜。

一个年轻男子撩开车帘走了下来,不顾从人的劝阻走向洛水岸边。他似乎被琴声吸引了全部注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洛水水面,脸上露出一种大梦初醒般的表情,既欢乐又忧伤。

从刺绣精美的衣服上看,这个男子应该就是曹植,可他的脸明明就是——敖景!飞眉和连珠不约而同地被这个事实震惊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中间的上千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琴声的录音播放完了,可曹植仍旧没有离开,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洛水的中心。直到此时,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飞眉和连珠才注意到,宓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浮上了水面。她的怀里抱着一条金红色的鱼,整个人在波涛中若隐若现。

上千年过去,宓妃却没有变化模样,依然那么年轻,那么美丽。宓妃显然也看到了曹植,或者说敖景,她的脸上慢慢滑下了眼泪。

“是你,就是你,我曾经在哪里见过你,却一直没能想起来……”曹植喃喃自语着,忽然朝着河水中央跑去,却被两边的从人死死拦住。

“没有必要再想了,我也要走了。”宓妃对他说,“世上的神几乎都消失了,我固执地留到现在,是为了见你一面。”

“不,不要走!”曹植不太懂宓妃话中的意思,却本能地想要挽留她。

“已经有人来接我了。听说你的文章很好,那就把我写进你的文章里吧。只要你的文章流传下去,洛神就一直活在人们的心中。”宓妃笑了笑,说出最后一句话,“你知道吗,其实真正让洛神流芳千古的人,是你。从这个意义上说,你才是真正的洛神。”说着,她忽然毫无征兆地沉入河底,消失了。

曹植千呼万唤,却再也无法见到宓妃,无奈之下,被护卫们半劝半押地送回了车上,离开了。

为了不引起注意,一直等曹植的车队走远了,飞艇才从云层后飞出,冲入了河水中。飞眉和连珠,此刻已憋了许多问题想问宓妃。

可是,他们再也找不到她。就连原先洛神的宫殿,也由于年久失修而倾塌成了废墟,成为水草和鱼群的乐园。“我记得刚才宓妃说‘已经有人来接我了’,究竟是谁来接她?是其他神吗?”看着面目全非的洛水河底,飞眉奇怪地问。

“不知道,不过他们总算再见了一面,我也算安心了。”连珠还沉浸在敖景和宓妃的故事中。虽然这个结局远远谈不上美好,但总让人没有那么遗憾了。

“现在我迫不及待地要回去找严顿伯伯了,否则这么多问题会把我憋死。”飞眉说着,伸手调整时空穿梭机的刻度盘。

飞艇终于要返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