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逃亡是一个想飞的冲动
事情闹得像原子弹爆炸一样大!
原本就出名的艾丽莎“危名”更甚,学校里越传越邪乎,传说她会降龙十八掌,会童子功,会咏春拳。更传说她是黑社会老大的女儿,会用短刀,甩飞镖,瞅谁不顺眼就揍谁。
艾丽莎站在教师办公室里,望着这个追玫瑰老师始终不得法、经常被他们整得很惨的教导主任,稍息立正,低垂着手。教导主任也始终不发一言。
突然,他抬起头,用不同于以往的严厉腔调的温柔声音对艾丽莎说:“艾丽莎,我知道事情并不全是你的错。但是,不要再给你们玫瑰老师找麻烦了,她已经哭好几回了。我相信你是好孩子,不过这回连校长都管不了,你或许不知道,纳兰萧萧的爸爸是教育局长,唉……”
长长的叹息后,教导主任看了艾丽莎一眼,她的眉目之间没有任何起伏。到底该怎么跟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解释呢?不管怎么说,她只是个犯了错的孩子。“那边的意见是让你退学,我们都在尽力争取……”最后,教导主任缓慢地说。
“谢谢老师……”艾丽莎鞠了一躬,抬头看见桌子上那个千疮百孔的仙人球。她想起那天纳兰萧萧不容置喙地嘲笑叶可可,组团抵制她俩。原来,她有一座山依靠,才能够这么明目张胆地宣战。
艾丽莎转身想走,教导主任叫住了她:“艾丽莎,你突然这么乖,我一下子不适应……”见她忽然挤出一道灿烂无比的笑容,教导主任的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老师你答应过我,最晚一个让我老妈知道……”艾丽莎轻声说。
“老师肯定会做到!”教导主任知道艾丽莎和她妈妈相依为命,她妈妈视她为未来的希望,如果知道女儿因为打架要被学校劝退,肯定会崩溃。
归家的路途突然变得很短,艾丽莎骑着自行车想着心事。手机突然响了,是老妈打来的,她犹豫片刻还是接了,里面传来刺耳的吼声:“死丫头,你跑哪里去了?不要以为躲着我,事儿就过去了……”艾丽莎一愣,心突然哆嗦起来,老妈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的呼吸变得极度不自然。
“喂,你怎么不说话?我花钱送你去学校,是让你去拆教室椅子吗?你个死丫头,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就知道!哼,你想打我可没门儿,我去躲起来,就让你找不到我……”艾丽莎悬在利剑上的心安然地放下来。教导主任和玫瑰老师果然说到做到,既知会了老妈,又化小了事件。接下来怎么发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喂,你躲到哪里我都能找出来,不和你说了,我还得卸货呢!”老妈挂了电话。艾丽莎一阵失神,隐瞒这个为她终日忙碌的唯一的亲人,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一辆自行车忽然停在了艾丽莎旁边,是李向晚。他听到了刚才艾丽莎和她妈妈的谈话。
“如果你实在没有地方可躲,可以住在我家。”李向晚在学校刚刚踢完一场足球,校服上衣围在腰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傍晚的凉风吹得他的蓝格子衬衫轻轻抖动,仿佛和他的腔调一样,不管遇到多大的风都波澜不惊,“家里只有我和我姑姑同住,她开了一家咖啡馆,楼上有很多空客房,比较方便。”
这样好吗?艾丽莎掂量很久,拿不定主意。李向晚又给她分析一通:“这是最好的暂缓办法。如果你去叶可可家,你老妈很容易杀过去,她那个大嘴巴会把什么都说出来,你也不想被她烦吧?”艾丽莎心里苦笑,除了李向晚和叶可可,她果真再没有其他好朋友了。
“那好吧!从今天开始,我宣布正式开始大逃亡啦!”艾丽莎突感轻松,有朋友可依靠的感觉好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说起来,李向晚的住所是什么样子呢?他总是对一切家事闭口不谈,神秘得跟外星人似的。此时,艾丽莎心里的好奇心盖过了所有害怕和烦恼。
李向晚的姑姑的咖啡馆只和艾丽莎家隔三条街,原来他们住得这么近,可是为什么她从没有碰到过他呢?这个宅男上辈子一定是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艾丽莎一边在心里调侃李向晚,一边打量着眼前森林系的咖啡馆。
“时光邮局”,这个名字真好听!艾丽莎心里怦然一动,忍不住推开白色格子门。“丁零零!”门上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响动,拉开一场完全不同于外面喧嚣的安静。原木的桌椅铺着绿格桌布,屋子正中居然有一棵硕大无比的绿树直达屋顶,霓虹灯顺着叶脉缠绕盘旋,闪耀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映衬着上面一张张心形许愿卡。墙上是各种各样的照片,千奇百怪的人物,无一例外的都是笑脸。
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很美好,很虚幻。艾丽莎不敢造次,求救地拉了拉李向晚的衣襟。李向晚鼓励地笑了笑,没想到这只大鲨鱼居然也有胆怯的时候!
“你好!”耳边忽然传来清脆的声音。
艾丽莎吓了一跳,到处寻找声源,店里的顾客都在安静地喝咖啡、看书,吧台后面有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在低头算账。到底是谁在说话呢?
艾丽莎终于发现灯树的一条枝丫上挂着一个鸟笼,里面一只绿色金刚鹦鹉正歪头看她。太好玩了!艾丽莎走近它,用手推了推笼子:“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救命啊,美女!我是被变成鹦鹉的!”鹦鹉突然凑近艾丽莎,拍打着翅膀,好像里面果真有一个被囚禁的人类灵魂。
“嘁,我还是被变成人类的呢!”艾丽莎撇撇嘴,更加用力地摇晃着笼子。
“哇哈哈哈,李维斯,终于有人不信我的话了!”金刚鹦鹉啄了两下翅膀,回头冲着吧台后面的女人说。
“向晚,她就是你的同学艾丽莎吗?你好,艾丽莎!”叫李维斯的女人伸出手来,艾丽莎紧张地握了握,这种场面她还真不习惯,立刻装成小淑女的模样。
李向晚看着她窘迫的表情,哈哈笑了起来,招得艾丽莎一记卫生球眼光。李维斯看出来了,淡淡一笑:“我是向晚的姑姑,你也叫我姑姑吧!”
艾丽莎红着脸,轻轻地叫了一声“姑姑”。李维斯长得很漂亮,笑起来和李向晚一样弯弯的眉眼,他们家一定个个都是美人儿,不然怎么有这么好的基因?
“那个鹦鹉太逗了……”艾丽莎没话找话。
“呵呵,它叫黄小绿,你可不要惹它,他是一只和李向晚一样脾气臭臭的怪咖,那些稀奇古怪的话都是跟李向晚学的,所以啊,我们这儿的人都管它叫李小二……”
“姑姑!”李向晚翻翻眼皮,对李维斯揭他底细十分不满。
“李维斯,讨厌,讨厌!”黄小绿扑棱着翅膀。
李维斯招呼他俩到吧台旁。正在这时,风铃“叮叮当当”乱响,有客人来了。一对年轻的恋人走近灯树,黄小绿恢复一本正经的腔调:“你好!”其中的女孩立刻像艾丽莎一样瞪大了眼睛。
“救命啊,美女。我是被变成鹦鹉的!”黄小绿扑打着翅膀。
女孩惊恐万分,颤抖地扶着笼子:“那……那……我怎么救你?我不会法术。”
艾丽莎哈哈大笑,黄小绿骗人的招数比李向晚强多了,难道因为它是鸟,看不清表情,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丽莎,把你妈妈的电话号码给我。”李维斯拿起吧台上的电话。
“姑姑,我、我可以帮您干活,端盘子、擦地我都在行,我知道不能白受人恩惠……”艾丽莎怕她打电话给妈妈要食宿钱,央求道,“您千万别给我妈妈打电话,不然她铁定会顺着电话线摸过来,掐死我!”
“哈哈,真是个聪明调皮的丫头!不过,你可理解错了,我还不想坐牢!”李维斯的话让艾丽莎一头雾水,事情不会这么严重吧,“雇用童工可是犯法的哦!丽莎,你难道想让你妈妈一直担心吗?”
艾丽莎释然,还是李维斯想得周到。她报出了妈妈的手机号,李维斯侧着头拨着电话,柔顺的秀发披散在一边,艾丽莎想,长大了也要留这么好看的头发,做这样一个优雅的女人。
“你好,是艾丽莎的妈妈吗?嗯,我是她同学的姑姑。听说她是年级第一名,这几天请她帮我侄子补补课,他的学习太差劲了,马上要升初二了呢!我想让她暂时和我住在一起,请放一百个心!哈哈,大姐你人真爽快!他们班主任玫瑰老师推荐的,稍后老师会给你打电话的……”
李维斯柔柔的声音说得滴水不漏,好像艾丽莎不是离家出走,倒真的是来当家庭教师的。艾丽莎听着有些想哭,如果自己也有一个这么亲切的姑姑在身边多好!
“好了,没事了,向晚,你带她上楼看看房间,再去储物柜里拿一套洗漱用品。睡衣和拖鞋我都准备好了,在她房间的衣柜里。”
到了楼上,艾丽莎才发现李维斯准备得不是一般的周到,就连她最喜欢吃的巧克力和泡芙都摆好了。李向晚的房间在这层的最边上,单人木床,淡蓝色的墙壁,书架上摆满了各种漫画和音乐碟片,地上放着一个手工拼布坐垫,很符合这家伙又宅又冷的气质。
“李向晚,把英语课本拿出来,咱们做作业啦!”艾丽莎大叫一声,把书包甩在走廊正中的一张桌子上。走廊很有意思,每张桌子配的椅子都是木秋千,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喂,你都给我补了很久的课啦!现在你搞清身份没有?是我收留你这个小可怜儿,而不是请了个恶魔家庭教师!”李向晚刚想塞上耳机,却被艾丽莎一把拽下来。她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吼:“谁叫你这只袜子破得跟渔网似的,怎么补都补不好?你不想死得很惨的话,就乖乖拿书来!”她晃了晃拳头。
李向晚“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掏出习题集。
艾丽莎笑得奸诈:“我猜,你每次考试抄袭,千方百计想及格,是不想让你姑姑失望吧?”
李向晚掏书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仿佛被猜透了心事。他微微点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艾丽莎最受不了他这套,自顾自地晃着秋千,写起作业来。
晚上临睡前,妈妈来过电话,自然而然又是一通张丽丽式的责骂。艾丽莎的耳朵离听筒远远的,整个咖啡馆的人都看着她乐。艾丽莎捂着听筒,不好意思地朝李维斯笑了笑:“我妈就这样,嗓门大得很……”接下来,妈妈又是千叮咛万嘱咐,说在别人家千万不可造次,别招人讨厌,毕竟她也是书香门第云云。
艾丽莎忍无可忍地挂了电话,穿上卡通图案的睡衣,在天花板布满红枫叶的房间里度过了离家出走的第一晚,睡得异常安稳。
2.其实我很好,只是偶尔会难受
只不过隔了一天,六月便带着初夏特有的暑热“轰隆隆”驾到。艾丽莎清早睡醒,换上学校前几日派发的夏季校服。女生是简单的白衬衫,蓝格子的领结和袖口,配上深蓝色百褶短裙,男生们则搭配深蓝短裤。当艾丽莎穿着短裙站在走廊的穿衣镜前时,看到的是一个拔节抽长的女生,黑亮的头发和眼睛,少女特有的细长身材。原来,无论怎样,成长的脚步都不会停呢!
“嘿,你是不是穿错衣服啦?”艾丽莎望着对面走来的清清爽爽的李向晚,他的眼睛还是没有焦点,显得漫不经心的帅。有时候,艾丽莎甚至怀疑他不说话、低头想心事时,完全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她拉了拉自己的裙边:“是不是这件才是你的啊?哈哈!”
李向晚一愣,忽然咧嘴一笑:“鲨鱼,你穿裙子怎么还这么爷们儿啊!”
“你去死!”艾丽莎没想到反被他嘲笑了,赌气似的跑下楼。但是她还得在门口等着李向晚,谁叫她是个大路痴呢!
“那个……”李向晚蹬上自行车,想问问艾丽莎在这里过得是不是习惯,不过感觉到后座上的艾丽莎晃动着脚,穿着白色帆布鞋的脚一上一下,就知道她心情不错。“喂喂,快点儿骑回去,我有东西没带!”艾丽莎突然猛拍李向晚的后背,“司机”只好掉转车头,风驰电掣地往“时光邮局”骑。
当艾丽莎将一盒松饼塞进书包重新跳上车时,李向晚心里苦笑,当一个吃货和学习狂合体时,吃苦受累的只能是他了。李向晚骑到学校时刚好响预备铃,他累得坐到座位上直喘气。
第一节是语文课,玫瑰老师讲得声情并茂。艾丽莎却没有心情听下去,因为前排纳兰萧萧的座位是空的,桌面干净得倒映着窗影。课间休息时,玫瑰老师走到艾丽莎身边,让她去办公室一趟。艾丽莎手里拈着的松饼“啪嗒”掉下来,她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艾丽莎站在办公室门口,看见里面坐着纳兰萧萧的爸爸妈妈。她的爸爸略略秃头,戴一副黑框眼镜,正在慢慢地喝茶;她那打扮入时的妈妈一见艾丽莎就冲了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清脆得如同打碎了玻璃杯。玫瑰老师赶紧护住艾丽莎,责备纳兰萧萧的妈妈不该打孩子。
“打她怎么啦?这个没教养的野丫头,她打我女儿的时候,怎么没人管?有没有天理哟?艾家林,看看你的下属,我今天非要讨个说法……”纳兰萧萧的妈妈气得脸色苍白。
艾丽莎吓坏了,她的妈妈张丽丽同志长得比她还凶,打人比她还狠,但是她也没害怕过,每次都是笑嘻嘻的,可是这次,她捂着发烫的脸,感觉纳兰萧萧的妈妈就是魔鬼!
“学校会给个合理的解决方式的,对不对,张校长?林玫瑰老师经验尚浅,容她慢慢学习嘛!”纳兰萧萧的爸爸一派官腔,“过段时间,就是教学质量验收,你们一中准备得怎么样?我看哪,得抓好德育建设啊,这是个大问题……”他说了一大通云里雾里的话,艾丽莎听不懂,仿佛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是她也不是傻瓜,抬头望了望玫瑰老师,只见玫瑰老师双肩颤抖,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
“我不管,这个疯丫头必须马上退学,我可不想在班上看见她!”纳兰萧萧的妈妈用涂着紫蔻丹的手指指着艾丽莎,恨不得她会一阳指,直接让艾丽莎消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艾丽莎连声道歉,“我不知道会这样……”
“哼!”纳兰萧萧的妈妈冷哼道。
“求求你们了,我想上学啊,不要开除我……”艾丽莎哭了起来,她用力抓着玫瑰老师的衣襟。
“事态调查报告相信你们也看了,我想,你们也得考虑下起因和经过吧?纳兰萧萧犯错误在先,一个巴掌拍不响;再说,因为这件事开除学生有失公允,我不同意!”玫瑰老师朗声说道。说完她拍拍艾丽莎的肩膀,示意她先出去。
“什么叫公允?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报警?”纳兰萧萧的妈妈想拉艾丽莎,却被玫瑰老师阻止。“上课铃响了,艾丽莎快去上课,还傻站着干什么?”
艾丽莎如梦方醒般跑出办公室,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教学楼的,体育老师的哨声已经吹响了,(4)班要进行800米达标测试。艾丽莎呆呆地排在队伍尾端,热身跑大家都跑出去好远,她默默地跟在最后,无视老师的哨声。“艾丽莎,你怎么回事?”李向晚边跑边退了回来,歪着头看着她。
“我没事啊!”艾丽莎吸吸鼻子。
“老师找你是不是说打架的事儿?”李向晚和艾丽莎并排在队尾走着,艾丽莎不答话。
800米测试开始了,男女生分成两队。要是往常,艾丽莎一定会摸着发抖的膝盖,自言自语地叫着“死定了,死定了”,因为她是公认的头脑复杂、四肢简单、运动神经全部僵硬的优等生。可是这次,她苍白着脸,如行尸走肉般慢跑。
“嘟——”体育老师吹了一声哨,三组同学光荣达标。艾丽莎站在白色的起跑线上,看着突然变得漫长的操场,没来由地想哭。她咬着牙拼命跑起来,同学们看傻了眼:艾丽莎的脑壳是不是坏了?800米又不是50米,她怎么上来就冲刺?艾丽莎遥遥领先,跑了不到一半路程,突然脚下一崴,“咕咚”摔倒了。叶可可、梁小燕、孙志南从她身边一个接一个地跑过。艾丽莎无力地趴在跑道上,像只被抛弃的可怜小兽。
“你们看到没?大鲨鱼哭了耶!”“天哪,这可太不符合她的性格了吧?”“不至于吧,不就是没达标嘛……”同学们看着垂头丧气下来的艾丽莎指指点点,别看她平时不太合群,但是争强好胜的性格大家还是很钦佩的。她是不是害怕体育测试?每次她都达不了标,这次哭得这么伤心,唉!
“喂,不就是没达标吗?哥也没达标,一会儿我陪你补考,咱俩补到地老天荒,昏天暗地……”松果递给艾丽莎一块巧克力。
“少贫了,我也没达标……”李向晚眨眨眼,把手绢丢到艾丽莎手里,“你看,你都成功臣了,又是吃又是擦的,还有两个帅哥陪你补考。”
艾丽莎听了他的话,又气又想笑。
补考的人并不多,除了艾丽莎、李向晚、松果,还有小矮子孙明明和林芳菲。体育老师一声令下,五个人铆足劲儿往前奔。李向晚跑在艾丽莎的右手边,不停提醒着她控制速度,保持好体力。艾丽莎越跑越吃力,她能够听到左边松果沉重的呼吸,这个胖家伙让她感觉更上不来气儿。
“我不行了……”艾丽莎大口喘气,尽管李向晚禁止她这样,可是她坚持不住了,恨不得倒地不起。
李向晚突然拉住艾丽莎的右手,同时命令松果拉住她的左手。两个人扯木偶一般扯着她跑起来!同学们在跑道旁欢呼起来:“加油!大鲨鱼,加油,大鲨鱼!”
声如麦浪的喊声,听得艾丽莎心潮澎湃。她想用力,可是怎么样也用不上。忽然李向晚他们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好像把她架空了,她脚不沾地,如同腾云驾雾!快要冲刺时,艾丽莎感觉被狠狠推了一把,一下子被甩过了终点线,正好趴到体育老师的脚边。按着秒表的体育老师逗得直乐:“嘿,摔过界的不算吧?”
“算!”“过了,就是过了啊!”“噢雷噢雷噢雷……”大家“呼啦啦”围过来,团结得好像成了一个人。
“老师,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啦!”松果仰着胖脸,他也侥幸刚过,就差一秒钟,好悬!
“嘿,你们拿我当猫头鹰呢?过就过吧!回去好好练练!”体育老师一吹哨,让大家自由活动,男老师就是洒脱!
艾丽莎趴在地上,这次的感觉和第一次摔倒不一样。因为这次过关了!可是该庆祝还是痛哭呢?或许她马上就要离开这个集体,离开这里熟悉的一草一木了。
“喂,我说艾丽莎,你不至于吧?刚才是不是摔疼啦?瞧这眼泪流得……”松果蹲下身,歪着头看着艾丽莎。艾丽莎将头扭向一边,正对上似笑非笑的李向晚:“怎么样啊?”
“烦不烦啊?”艾丽莎气呼呼地爬起来,拍拍土就跑。
“你瞧,不考试了倒跑得跟打了鸡血似的……”松果望着艾丽莎的背影对李向晚说。
李向晚脚盘着足球,心想,艾丽莎到底为什么哭呢?
艾丽莎躲在操场的角落,慢慢地蹲下来,看着在场上飞奔打闹的同学们,心里暗暗地说:“其实我很好,就是偶尔会难受一下。可巧,在我难受的时候,你们都在,你们没有看笑话,我才没有狼狈地躲藏。”
3.在楼梯的角落寻找勇气
这几天,艾丽莎住在“时光邮局”的二楼,开放式的阳台上悬挂着很多好看的铃铛,晚风过后,响起美妙的乐曲。艾丽莎喜欢坐在藤椅上边写作业边看楼下的风景,更喜欢朝着下面经过的李向晚丢空可乐罐。
“臭鲨鱼,死鲨鱼,有本事你等我到下半夜!凭什么我在这儿做奥数题,你在那边喝果汁,吹凉风?”李向晚跳着脚,仰着脖子喊。白色的屋檐,白色的飞鸟,白色的少年,真是好看的风景。
“我突然发现,你脑筋聪明得跟妖孽似的,你啃奥数题比我啃猪蹄还快。这么好的脑子,不用实在浪费了……”艾丽莎嘿嘿坏笑,举起一个西瓜。
“喂,适可而止!你现在可是寄人篱下啊!”李向晚赶紧躲起来。这个鲨鱼疯起来,可是很可怕的。
“那你赶快上来把奥数和英语做完!我知道你雕刻很有天赋,不过呢,万一你将来给死人刻墓碑,刻错了名字,人家还得爬出来改正。所以说嘛,好好学习没有坏处……”艾丽莎语重心长地说,听得李向晚浑身冰凉。
李向晚抓耳挠腮地做题时,艾丽莎在一边玩着他的手机。无意中,她看到一条短信:“李向晚,艾丽莎这孩子不听话,拜托你替阿姨好好管她。她早晨喜欢吃松饼和牛奶,中午喜欢吃青椒炒肉,晚上喜欢吃黑米粥。不要让她学习太晚……每天晚上给阿姨回个短信!”
是妈妈发的短信,怪不得李向晚这么熟悉她的习惯!艾丽莎鼻子酸酸的,妈妈终究还是不放心她的,哪怕吃饭穿衣也得叮嘱一番。她不忍心再看,将李向晚的手机放在一旁。
“对了,李向晚,怎么没听到你提过你的妈妈呢?”艾丽莎托着下巴问。
“我恨她……”李向晚抬头看了眼课本,咬了咬笔头,继续低头算着题,苍白的稿纸随风而起,仿佛不安分的鸽子想要飞走。
日子缓缓地过去。到了周五,又要班级大扫除。艾丽莎正蹲坐在窗台上擦着教室的玻璃,叶可可拿着一大把抹布走了过来。她把手里的各色抹布一扬,让艾丽莎挑:“刚从办公室领来的,你先挑吧,近水楼台先得月!班长可不是好当的哦,还得承受各种压力……唉……”艾丽莎随便拣了一块白色抹布,笑嘻嘻地捅了捅叶可可:“瞧你这小样儿,班长当得顺风顺水,多好!”
“你可不知道啊,”叶可可凑近她的耳朵,“刚才一个大妈正在办公室里闹呢!说什么坚决不能开除她的孩子,她一手拉着玫瑰老师,一手拉着教导主任,两个人都没地方逃……”
艾丽莎心里“咯噔”一下,忙追问叶可可大妈的长相。叶可可告诉她,长得有点儿凶,嗓门大得赛铜锣。“对了,这里还有一颗痣!”叶可可指着自己的左额头。
艾丽莎呆了,那是她的妈妈,张丽丽同志。最终,妈妈还是知道了。
艾丽莎跑到办公室门口,里面早没了妈妈的身影。玫瑰老师说她已经回去了。望着这个一直不知所措的孩子,玫瑰老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艾丽莎,你确定没事吗?”放学后,李向晚停下自行车,艾丽莎坚持要回家看看,从后座上跳下来。这条街的香樟树长得遮天蔽日,掩盖了一切悲伤。
“你回去吧,别忘了把第二套奥数题做完……”艾丽莎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李向晚看着她远远地消失,深蓝色的裙摆飘忽不见。
屋里没有开灯,黑黑的,一片寂静。“妈?”艾丽莎按开灯,看见妈妈躺在床上。
“妈!”艾丽莎凑近她,她这才翻过身来,脸色憔悴。她迷迷糊糊地起床:“啊,你胖了啊!很好,吃饭了吗?”
“妈,你吃饭了吗?”艾丽莎忽然想哭,她看着妈妈忙不迭地下床向厨房走去,心里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厨房传来煮面的香味,艾丽莎坐在桌子边,看着乱糟糟的家,开始往最坏的方面猜想。
“妈妈,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想打架,闹到要被学校开除。我给你丢脸了,给爸爸丢脸了……”艾丽莎朝着厨房的方向检讨。
“别提他!”“咣当”一声,妈妈甩掉锅铲,在窄小的厨房里放声大吼。紧接着她捡起锅铲,奋力地搅动着“咕嘟咕嘟”的锅,只是到最后锅里还是发出难闻的焦煳味道。
艾丽莎小声地吸溜着面条,做错事般不敢抬头。
“好吃吗?”妈妈“啪”地摔掉筷子。艾丽莎心想,完了,张丽丽同志知道她闯的大祸,这次绝对要狠狠地打她。
“好吃,挺好吃的!”艾丽莎抬起头,想给妈妈一个调皮的笑容,却发现她的脸色非常难看。
“好吃什么?你们都是骗子,大骗子!”妈妈忽然“哗啦啦”将碗摔在地上,闷坐在椅子上,气得浑身哆嗦。
“妈,你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你生气……”艾丽莎赶紧过去,替她拂胸口,万一把老妈的心脏病气犯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女儿呀,今天我去纳兰萧萧家了……”老妈幽幽地缓一口气,仿佛吐出压抑许久的郁闷。
“妈……”艾丽莎站起来,“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不上学了,现在干什么不行啊!”她的话还没说完,老妈狠狠地踢了她一脚,艾丽莎痛得嗷嗷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你不上学能去干什么?将来跟我一样吗?”老妈瞪圆了眼,拉过艾丽莎。“妈,可不可以不打我的脸……”艾丽莎害怕地躲闪,头也不敢抬,万一被打得鼻青脸肿,明天会被大家嘲笑的。
“哎……你都这么大了……”老妈忽然扶正艾丽莎,“我不打你,无论如何,这个学妈也让你上……”说完,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艾丽莎从没见过老妈哭,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到她的手上,滚烫得让她也想哭。
“艾丽莎,你爸爸,居然成了纳兰萧萧的爸爸……”老妈呆呆地说,好像在说别人家的八卦,可是每个词,在艾丽莎听来都如晴天霹雳。
“我爸爸不是在西藏吗?”艾丽莎抓住老妈的胳膊,仰着头问。
“那全是骗傻瓜的,而我就是大傻瓜呀!”老妈无声地哭起来,“我听从玫瑰老师的建议,去纳兰萧萧家说说打架的事儿,没想到啊,我见到了那个大骗子!这么多年……”妈妈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这么多年的含辛茹苦,这么多年的凄风夜雨都变成了进门后的呆若木鸡。张丽丽曾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都是他们一家三口完美的结局。她万万没想到,那个人在另外一个家里,有另外一个漂亮的妻子和女儿。他还是那么潇洒,甚至升为局长,而她如很多中年妇女一样,碌碌无为。
“他其实早就回到了这个城市,只是没有来找我。他不要我们了啊!他居然‘倒插门’到纳兰家,女儿随妈姓。他可以不要我,可是他居然也不要你这个亲生女儿,多狠的心哪……”老妈号啕大哭,那些积蓄了十年的委屈,此刻只能化作泪水流出来。
艾丽莎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她那个关于西藏的梦在妈妈的哭声中轰然破碎,爸爸原本模糊的身影也轰然退散。艾丽莎心想,我跟松鼠储存松果一样,一点儿一点儿地存那么多钱,多可笑啊!他和我同在一片天空下,同在一座城市,甚至同乘过一辆车,多可笑!
“妈妈,他怎么可以这样?他这是犯了重婚罪,还有遗弃罪!我要去告他,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丑恶嘴脸!”气愤的艾丽莎攥紧了拳头,她真想狠狠地打谁一顿。
“我们当年没有领结婚证,本来说等他回来再去领,还说去拍婚纱照……”老妈喃喃地说,艾丽莎越听越悲凉。什么承诺都没有,什么保证都没有,妈妈你就等了他十年,还养大了他的孩子,老妈你到底有多傻啊!
艾丽莎趴在妈妈的怀里哭了起来,妈妈一下一下揉着她的头发。母女两个人哭了很久。
回到自己的房间,艾丽莎望着墙上挂着的西藏牦牛头,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绿松石,墙上贴着的布达拉宫风光,感觉它们仿佛都在嘲笑她似的。她发疯了一般将它们扯到地上,用脚狠狠地踩,坚硬的绿松石硌得她不停地流泪。
第二天妈妈很早就去了铺子,艾丽莎在迷迷糊糊中答应吃早饭,起来时都早上9点钟了。还去学校干什么呢?学校正为开不开除她头疼得要命,家里妈妈又头疼得要命,原来自己这么多余啊!艾丽莎突然一下子失去了动力。连亲生爸爸都是大骗子,还追求什么目标呢?艾丽莎冷笑一声,翻出自己的银行卡,抓起背包走出家门。
没有了目标的艾丽莎如同游魂一样游荡,她要将积攒的大把钞票统统花光。她去逛商场,逛各种地方,游荡在她以前连看都不敢看的奢侈品店里。最后她站在一个化妆品专柜前,瞧包装精美的化妆品。
她一直想拥有一支口红,浅粉色的,涂上去像果糖一样亮。可是那个化着浓妆的女店员爱理不理,连眼皮都不挑:“小妹妹,不要乱动哦,动乱了我又得重新摆……”
艾丽莎生气了,用手一划拉柜台:“这上面的我全要了!”
女店员好像没听清,吃惊地看着她,好像看一个怪物。
“我说,这些化妆品,我全买了!”
艾丽莎提着大大的化妆包,乘电梯从商场往下走,旁边是个抱孩子的妈妈。
“妈妈,为什么不给我买麦当劳吃?”
“乖,妈妈得给你攒钱上幼儿园哪,你不是想上学吗……”
艾丽莎脚步踉跄地走到楼梯角落,跌坐在休息椅上,抱着塞得满满的化妆包埋头哭起来。原来,她只是赌气。她根本不喜欢这些东西,她最喜欢的还是书,抱着它们才安全,才不怕迷失。
“你这个小妹妹呀……”女店员望着来退货的艾丽莎,撇着嘴笑,“我就晓得你会回来,还没成年买这么多化妆品干吗?是不是被妈妈发现了?”
艾丽莎不说话,只是咬着嘴唇。女店员很快为她办理完退货手续。
就在她转身离开时,女店员叫住了她,送给她一枚唇膏:“这是你给我找麻烦的礼品,樱桃红色的,涂上它心情会很好哦!”
艾丽莎轻轻地说了声“谢谢”,心里越发难过。连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甲都知道我心情不好,可是,爸爸,你又在干什么呢?
4.放逐的天空布满灰尘
“嘿,臭丫头!”
正当艾丽莎满怀心事地在步行街闲逛时,冷不丁有人冒出来鬼叫。前一秒钟艾丽莎还在伤感这些与她一肩之隔的人们不懂她的悲伤时,下一秒钟她气得想咬人。
“这个时间你怎么不上课?当心你老妈打你!”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孩抱着胳膊挡在她的面前,左胳膊上文着一条小小的龙。
“你还是当心你自己吧,小心你老爹!让开,好狗不挡道……”艾丽莎犹如眼睛长在额头上,昂着头继续走。不用看她也知道,这个铜锣大嗓门不是程拓海还能是谁?他是菜市口街卖糕点的程伯伯的儿子,艾丽莎不喜欢程伯伯,更不喜欢程拓海,他可是有名的坏小子,还算帅气的脸颊上长了几颗青春痘,经常带着一群“小弟”横冲直撞。
艾丽莎极力想摆脱程拓海这个讨厌家伙,于是也不管红灯还没变成绿灯就冲了过去。
“你不想活啦,死丫头!”艾丽莎被程拓海拎小鸡一般拎回路口,他长长地松了口气,刚才那一幕太惊险了,那些车不要命地往前开,艾丽莎还跟瞎子一样摸过去。
“要你管……”艾丽莎抽抽鼻子,猛地甩脱程拓海的胳膊,连跑带颠地去往另一个方向。就算刚才程拓海救了她的命又怎么样?他就是个危险分子,每次碰到他就会倒霉。她知道程伯伯喜欢妈妈,这么多年一直照顾她们,不过艾丽莎因为爸爸的缘故,从心底抵触程伯伯,他的所有好心在她看来都是虚伪的,所以一直以哥哥自居的程拓海更让她讨厌。现在艾丽莎看见这个哥哥就头疼,只好拐进了一家写着“天空之城”的甜点店。
把钱都花掉吧,像从来没有攒过一样!把甜点统统吃一遍吧,像从来没有痛苦过一样!艾丽莎捋了捋头发,镇定地上了二楼。坐在椅子上,她刚想叫服务员,没想到一个西装笔挺的男服务员递给她一个Ipad(苹果公司发布的平板电脑),什么嘛,瞧不起人,连点餐都用Ipad?艾丽莎“啪”地放下Ipad。
“我要你们这里最贵的糕点……”她吼了一嗓子,在安静的餐厅里仿佛投了一个惊雷。
西装男笑了笑,还是很有素质地拿着托盘下去了。过了一会儿,推出来一个三层大蛋糕,上面摆满草莓、樱桃和各色布丁,搭配一圈巧克力冰激凌。艾丽莎独自拿着小勺子,大口地往嘴里送蛋糕,毫不理会别人的眼光和讪笑。她用力地吃,拼命地吃,吃到眼泪掉下来,混着奶香再咽回去。谁说伤心的时候吃甜点可以解忧?艾丽莎努力不去想明天怎么样,可是又怎么能不想呢?她招招手,让服务员拿瓶啤酒来。
啤酒可真难喝啊!艾丽莎喝了一口,直想吐出来。
“臭丫头,你不能喝酒!”程拓海一把夺过艾丽莎手里的酒瓶。
“为什么不让我喝?不让我上学,不认我和妈妈,还不让我喝酒,你以为你是谁啊?啊,是程拓海?真讨厌!”艾丽莎用力地扒拉着程拓海,喝得更厉害了。
程拓海从没见过这样的艾丽莎,印象中她虽然强悍,但一直是乖乖女,从不会喝酒。他叹了口气,用纸巾给她擦了擦嘴和手。艾丽莎笑着问他:“程拓海,你不是想当我哥哥吗?再让我喝一瓶,好吗?”
程拓海忽然有些心疼,他伸手摸摸她的头:“艾丽莎,想哭就哭出来吧……”
“你知道吗?今天是我老妈生日呢!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艾丽莎拍着手,眼神迷离,靠在程拓海的肩膀上唱。程拓海拍着她的肩。
“咚!咚!”程拓海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身上就重重地挨了两拳!
他缓缓地放下艾丽莎,看到一个秀气的少年和一个小胖子站在他面前,两个人同样气鼓鼓地望着他。
“你俩找死吗?”程拓海交叉手指,胳膊上的小龙图案跃跃欲试。
“你是谁,你怎么让艾丽莎喝酒?”李向晚一边说一边扑过来,程拓海闪身躲过去,然后捏住李向晚的肩膀,他没想到李向晚居然也练过跆拳道,抄起他的腰,就想来个过肩摔。程拓海暗暗运气,正在这时,只听“咣当”一声,他感觉脑袋很疼,一股橙黄色的液体流了下来。原来始终观战的松果拿起啤酒瓶砸向他的头。
“天空之城”里一下子乱套了!服务员们纷纷跑过来,松果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并且疏散客人。这家甜点店是他家开的,今天他让李向晚来拿游戏盘,顺便吃蛋糕师新做的提拉米苏,没想到听到服务员们议论纷纷,说二楼一个不良少女不仅点了一千块钱的世纪之塔蛋糕,还嚷着要喝酒。当时松果就乐了,于是拉了李向晚来看。没想到正看到程拓海拍着艾丽莎的肩,两个人登时火冒三丈。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天哪,出事了,快报警!”,大家“呼啦啦”围过来。程拓海皱皱眉,他猜想这两个男孩肯定和艾丽莎认识,如果报警,事情肯定更乱,他们毕竟还是孩子。于是他高喝一声:“有没有脑子呀,我打翻了番茄酱!小孩儿闹着玩,瞎起什么哄?”
“哎,李向晚、松果,你俩怎么也来了?”艾丽莎爬起来,对上四只痛苦的眼睛。两个人龇牙咧嘴地笑了笑:“还不是为了你。”
“程拓海,你疯了?你干吗欺负我同学?小心我跟你拼命……”说着,艾丽莎伸出软绵绵的拳头,整个身体摇摇晃晃的,程拓海没有办法,只好一把抱住她。
“你给我老实点儿吧,我的姑奶奶……”
听完狼狈至极的程拓海的解释,李向晚和松果相对而笑,真是打了一场浑架,原来都是熟人。李向晚建议给叶可可打电话,最好让艾丽莎去她家休息一下,因为叶可可家离着不远。
叶可可风风火火地跑来,一见挂在程拓海胳膊上的艾丽莎就哭了起来:“艾丽莎,亲爱的,你这是闹哪样呢?”
程拓海看着这个小女生,心下发笑,瞧瞧艾丽莎都认识什么人哪,个顶个儿地好笑。他拍拍叶可可的头说:“小球妹,她还没死呢!你妈妈会煮醒酒汤吧……”
叶可可“嗯”了一声,擦擦眼泪,琢磨着程拓海的话,更琢磨着他这个人。
程拓海和李向晚把艾丽莎架出“天空之城”,她蹲在地上,久久地不说话,深色的衬衫和这个城市的颜色融为一体。
“艾丽莎,我送你回叶可可家休息吧!”李向晚想把她扶起来。
“离我远点儿!”艾丽莎回过头来,是他从来没有看过的眼神,满眼泪水,“求求你,拜托你们都离我远点儿,我好难受……”
李向晚缩回手,抬头看看天,居然没有月亮,星星也寥寥,到底怎么回事,艾丽莎到底怎么了?
“咕咚”一声,艾丽莎没有站稳跌在地上,居然旁若无人地唱起歌:“我是一只小鸭子啊,咿呀咿呀呦,我是一只小鸭子……”
程拓海叹口气,他才不管那一套,拽着艾丽莎的胳膊就背了起来,向上托了托她,死沉死沉的。
“程拓海,我想听你给我唱歌……”艾丽莎环着他的脖子,她小时候总是这样欺负这个又酷又别扭的哥哥,如果时光能倒流该多好,如果人永远不长大该多好!
“我又不是点歌台,想听啊,自己唱!”程拓海扒拉一下叶可可,叶可可明白过来,跟着往家走去。他转头瞧着李向晚说:“你小子厉害,居然敢揍我!我程拓海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早晚会讨回来的。”说完他“嘿嘿”笑了笑,背着艾丽莎转了个圈往回走。
松果撇撇嘴,听程拓海的话,他准以为自己是白娘子呢,《白蛇传》看多了吧!李向晚听着马路上传来程拓海唱的《童话》,他的歌声居然出奇地好听。
程拓海将艾丽莎放在叶可可家的沙发上,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叶可可守在她旁边不停掉眼泪。叶可可的妈妈擦擦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艾丽莎怎么了?”然后拿了湿毛巾给她擦脸,艾丽莎感觉凉凉的非常舒服,她眨了眨眼,忽然一把攥住叶可可妈妈的手:“妈!我喝酒了,真难喝,我再也不要喝了!我还欺负程拓海了,你千万不要打我啊!我感觉我突然没有人要了,为什么我永远不会有爸爸呢……”
叶可可听了,不禁悲从中来,“哇哇”地大哭起来。叶可可的妈妈更心疼,叹了口气,这孩子遭罪了啊!她一推叶可可说:“妮子,就会哭!快点儿帮我把地擦干净,我给她煮点儿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