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脚趾头想我都知道——覃顺连身上被割舍下来的肉和那劳什子药引脱不了关系!
已经过去的事情别说是我了,就连覃顺连本人都没法儿改变,只是,我实在是不想要做这个观众了。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太糟糕了!
明知道那道士是胡说八道的,我没法儿阻止覃顺连信他!
明知道覃顺连最后的结果或多或少的会跟这个有关系,我也无法扭转。
于是,我开始反抗!
“呀……”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扒住门。
死活都不肯放手,就算覃顺连本人回头请我我也绝对不屈服!
但是覃顺连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回头劝我,他只是不停的往前走,以此也不断的拉扯着我们之间莫名的联系。
咬牙挺住!
“啊!!!”眼看着我的手一点点的从那门上被迫滑落,我脾气爆发了:
“覃顺连,你给我站住!”
我还以为又将没有任何的效果呢,结果,他还真停了下来!
回过头,那张温和的脸上仍旧挂着温暖的笑意,但话却是我最最不爱听的。
他说:“母亲今日的药还没吃呢,快随我一道去吧!”
“我不!”我再次紧紧的拔住门,为了能够用上力气,我的手指头直接抠进了窗户的镂空部分。
“性命攸关,姑娘莫让我为难!”仍旧温柔。
我执拗的不肯动,心里酝酿着要不要说那一番话。
覃顺连耐心一向好但这回似乎真的是太过急切,他竟然直接转身就走!
身上的拉力一来,我的气血一上涌,我就激动的开了嘴:
“覃顺连,你明知道没用的。”
身上强烈的拉力停了下来,尽管他没有回头。
正当我以为事情将有转机的时候,身上的拉力却陡然席卷……
“叽叽”两下,我的指尖刮着门边被扯开了,身体情不自禁的迅速向覃顺连靠近。
心里一万个不甘愿却也是阻止不了他的动作!
我干脆就加快了两步和他并肩着走,头一偏,我面对着他无比严肃的脸:
“你固执也没用,该走的还是会走,那个道士明摆着就是骗你家钱的,你还信他说的胡话!”
覃顺连不做声,大大的步伐一个左转,小厨房就在眼前!
毫不夸张,对这个地方我简直瑟瑟发抖!
不行,最后努力一把,我伸手就紧紧的薅住了他的胳膊……
“嘶……”
十万个没想到,我这一手竟然抓住的是他那只剜了肉的胳膊,而且,还正好是那一块。
我连忙松手:“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无妨!”他说着继续往小厨房里头走。
可是,对不起有什么用?无妨又有什么用?
覃顺连原本被包扎好的胳膊上又开始丝丝往外渗血,甚至,浸透了米白色的广袖!
“你们先下去!”
覃顺连照例遣退了丫鬟小厮,当我看着他们纷纷往外走的时候我就完全没有进去的胆量了!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也知道他完全不会躲避我的视线。
而我,那种剜肉的场景着实不想要再看第二遍!
于是我忍下了想要再次上前去劝他的心,在他掏刀的时候连忙一转身背对着他站着!
感官太厉害的缺点就在这里……
不仅覃顺连呼痛的声音我听得一清二楚,就连他割破皮肉的声音都十分清晰的在我耳朵里回响。
药味儿、血腥味混合在一块,那是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很快,脚步声缓缓的朝外走……
血腥味一近我连忙跳开些,下意识的往他胳膊上一看——又是一片未干的血迹。
似乎是因为有了经验,这回他应该在伤口上堵了东西,总之那血迹没像昨天那样流出来了!
“好了,走吧!”
听见他仍旧温润的声音我条件反射般的往上一看,他竟然——还在笑?
只是,他脸色格外苍白、额上还冒着一层绵密的汗,看得见的虚弱!
他压根就想要我回答,在通知完这一声之后他就直接率先又原路返回,那熬药的丫头连忙又进了厨房。
不等那拉力过来牵引我就小跑着追上了覃顺连,我还是要劝!
“覃顺连,你说过这是你的记忆对吗?”
他没做声!
“既然是这样,那你就知道结局是怎么样的,你为什么执着。”
仍然无言!
“这样得不偿失的尝试只会让你越发的痛苦,改变不了的何不让它随风去,你有所有的知觉,你为什么不放过你自己?”
“哎……”
他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脚步缓慢间他解释道:“你不是我便不会懂我,母亲于我的生养之恩我我不能不报。”
“可你法子错了,这样帮不到你的母亲。”
“你不是我,你不懂!”
反反复复就是这一句,不管我说什么他都用来搪塞;或许,这也是他给自己执着找的一个理由。
兔兔说得对,这个覃顺连真是固执的可以,我看,劝他是完全没有作用的!
他几乎在忽略他人的劝解,万年不化的坚冰。
府上的大夫过来给他清理伤口,我还以为他会稍微休息一下呢,结果包完他就起身:
“去安置难民的地方看一看吧,怕是有不周到的地方也好及时发现。”
我去,这个道德模范可真不是白盖的!
我有什么办法?他要干的事情几乎是死命令,说要干就得干。
而且,他的巡视也并不是所谓的走马观花,走一遍看一遍之后总能找出改进的细节!
那些他惠泽过的难民把他视为菩萨一般的存在,走到哪儿都是拥护一片。
说实在的,他确实是值得这样的赞扬!
然而,他的出发点是没有错的,结局却被人性这个东西给扭曲了……
给覃夫人的药要熬很久,直到那药引子完全融入到药汁里头看不见,只余下汤面上那层薄薄的油珠才行。
覃顺连掐着点呢,等巡视完那难民安置的地方之后再回来刚好就到药好去给覃夫人送服的时候!
“我来!”
带着伤的覃顺连接过丫头手里的托盘,领着我就往秦夫人的屋子那边走。
守在门外的三等丫头打帘,覃顺连微微低头走近,我也就默不吭声的跟在他的身后!
今天一整天,我俩说话的次数一双手都可以数的过来,我完全成了旁观者。
那种无奈的感觉就越发的浓重!
覃夫人仍旧虚弱,苍白着一张脸缠绵病榻,偶尔咳嗽一声,瘦的像是一阵风就能给她吹散了。
还记得我见她的第一面,不管她如何激动的想要起身,最终也只是稍稍坐直了身体!
她得的是痨病,用我们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癌症。
癌症这种东西现代医疗技术都不一定能治好就更别提这古代了,一副两副的药没用,一千一万副药也都是没有用的。
哪怕你加了人肉!
但是。
这回,在覃顺连端着那药才到卧房门口才掀门帘的时候,我就听见豁然起身的声音!
“顺儿,是神仙药来了吗?”
覃夫人原本温柔而虚弱的声音,此刻,无比的激动与急促。
倒不是说她就好了,我细细听仍旧能够听见她艰难呼吸的声音,以及——吞咽口水的声音!
我微微偏头顺着那声音望过去,只见覃夫人那双有些凹陷的眼睛正直直的看着覃顺连手上端着的东西……
双眼放光,带着浓重的渴望!
这是一种近似于着迷的贪婪,仿佛恨不得立马就要抢过去一样。
事实上,她也确实这儿做了……
难以想象,一个走路都颤颤巍巍的骨瘦如柴的人能够动作那么迅速和有力,跟着了魔似的。
颇为急切的往塌上一坐,她把药盅一揭就把汤勺往里头翻搅了一番。
顿时,满屋子都是一股子奇异的香味!
尽管我承认这种香味确实能够打动人的食欲,但是,目睹过那血腥一幕的我完全被恶心到了。
“咕噜咕噜”
覃夫人连用勺喝都觉得不够过瘾,最后一点底的时候,她是直接端起了药盅,一喝到底。
末了,她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恋恋不舍的低头看着那药盅!
这哪里是喝药,明明就像是在做美食节目。
也太……
“顺儿!”
喝完之后的覃夫人在不舍的把药盅递给身边的丫头之后就恢复了之前的样子;病恹恹的往塌上一躺她一边用帕子抿嘴一边缓缓说道:
“为娘觉得,在用过这神仙药之后身体好了许多,精神头也能成了。”
覃顺连听到这番话之后自然而然的就笑了,那种笑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实现了自我价值那样,带着十足的成就感!
蹲坐在覃夫人身侧,他柔声答道:“听到母亲转好,儿子便放心了。”
“咳咳……”又是轻咳两声,覃夫人掩嘴缓缓道:
“想必,这神仙药若是吃得再勤些,为娘能好得快些!”
卧槽,加量?
我盯着覃顺连的后脑勺,此刻,我发自内心的觉得——肉疼。
如果覃夫人要是知道自己的药里加了儿子的皮肉,不知道她……
“母亲说的是,从明儿个开始,我吩咐他们每日熬上两次如何?”
覃夫人点点头,顶着脸颊的病态红她提议道:“不若,三次罢,同之前一样。”
我去……
“好,就依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