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先生的笑容很邪，看得人毛骨悚然。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落荒而逃。但是退路已经被封死了。
我有点后悔，刚才吹灭了油灯之后为什么不离开，偏偏要作死向第三层走。
我没有说话，就守在油灯旁边看着他。还好，赵先生笑了一会之后，笑容就渐渐隐去了。整个人又变得呆呆的，站在台阶上一动不动。
我舒了口气，全身紧绷绷的肌肉也松弛下来了。
赵先生的魂魄正在外面的破院子里，这是他的肉身无疑。可是一个空壳子，怎么会突然笑起来？真是令人费解。
我今天来这里，主要有三个目的。其一：看看古爷爷到底有什么门道，可不可以交易。其二：看看能不能把扇子偷走。其三：找到赵先生的肉身。
现在看来，第三个任务完成了。
我打算继续向上走，看看这里有没有扇子。我特地绕开了赵先生，不想从他身边走，因为刚才那诡异的笑容给我造成心理阴影了。
谁知道我刚刚绕过去，忽然来了一阵阴风，噗地一声，把下面的油灯吹灭了，这里顿时想陷入到了黑暗中。
我正在慌张的时候，就感觉有一个东西出现在我背后。我顿时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紧接着，我听到赵先生的声音，他在我耳边幽幽的说：“菜无心可活，人无心能活吗？”
“去你妈的吧。”我低声骂了一句，连头都没有回，猛地抬起手肘来，用力的砸在他的脸上。
我听到后面扑通一声，赵先生应该是被我砸倒了。
比干和空心菜的故事我听过，但是我可没那么无聊，在这种环境下打哑谜。
周围很黑，但也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我抬头看了看，黑暗中影影幢幢的，不知道还有多少个这样的身体。
还好，刚才点燃油灯的时候，我把那盒火柴留下来了。我划着了一根火柴，借着这一团小小的火光，快步爬台阶。
我不想走的太慢，因为这鬼地方说不定会出什么事，我也不敢走的太快，太快了火柴会熄灭。
就这样小心翼翼的走了十来步，火柴还是烧到了头，我等它烫到我手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得扔了。
我摇了摇火柴盒，里面还有半盒。于是我又抽出来一根。
干这种事的时候，我觉得我简直就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可怜又悲哀。
刺啦……我把火柴划着了。火光一闪，我看见面前多了一个人，我吓得闷哼一声，差点把火柴给扔了。
上一根火柴熄灭之前，我看的清清楚楚，我前面没有人，怎么短短几秒钟内，就有人过来了？
我向后退了一步，那人只是呆呆的在台阶上站着，也不动，也不说话，看样子同样是一具空壳。
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正要离开，忽然发现这个人有点面熟。
他使劲低着头，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这个形象，我好像在哪见过似得……在哪来着？
对了，是那双手套。当初我怀里揣着手套睡觉，就梦到这样一个人，央求我带他去见赵先生。
我一下明白了，看样子这就是那小鬼的尸体了。
我正在看这尸体的时候，没想到他忽然抬起头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我说道：“魂没有身体可以活。身体没有魂可以活吗？”
我一脚踹出去，把尸体踢到了。然后我捏着火柴，迅速的向上面跑去了。
火柴很快就灭了，我没有再点火，因为我已经到顶了。
祭坛下面很黑，但是顶上却有微光。这光芒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
我远远地看到了棺材，心里却有点纳闷。因为这口棺材是敞着口的，我没有看到棺材盖。
我绕着棺材远远地走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这才靠近了。
我看见古爷爷正躺在棺材里面。他身上穿着寿衣，脚上踩着冥鞋。这不是魂魄，是尸体。看样子古爷爷把自己的尸体也偷回来了，放到了这座祭坛上。
他的嘴里面含着一颗夜明珠，这珠子很大，导致他的嘴巴根本合拢不上，夜明珠的光芒也就漏出来了。这光芒把他的脸照的像是透明的。没有丝毫美感，我只觉得诡异。
然后我的目光向下看，就看到了他手里面握着一把扇子。
扇子是半开着的，一面是白色的，一面是黑色的。
我的目光一缩：这就是那把扇子？可以混淆阴阳的扇子？
我看了看祭坛，看了看周围的阵势。忽然心里有点发慌：古爷爷，这是打算学古墓里那一位啊，用这把扇子混淆阴阳，抵抗阴差来勾魂。他真的肯把扇子交换给我吗？
我大着胆子走到棺材旁边，探头向里面看了看。古爷爷双目紧闭，面无血色，脸上的皮肉都贴在骨头上，怎么看都像是一具尸体。
我轻轻叫了一声：“古爷爷？”
古爷爷没有反应。
我捅了捅他，又叫了一声：“古爷爷？”
还是没有反应。
我心里开始纠结。扇子就在面前，我只要把它拿到手，然后逃离这里，就大功告成了。
可是，我是来交易的。古爷爷什么都没干，我就背信弃义，是不是太无耻了？
不不不，和一个盗墓贼讲什么江湖道义？他从人家墓里偷扇子的时候用什么东西交换了吗？
我把手伸出去，握住了扇子。但是我没有拿起来。因为我有点不安。古爷爷现在看起来好像失去知觉了。可是万一他有什么后手，可以查到扇子是我拿走了呢？那我岂不是惹上大麻烦了？
想到这里，我又把手缩回去了。可是紧接着我又有点不甘心。和古爷爷交易，那是与虎谋皮啊。他如果是好人，到处卖镜子干什么？现在不偷扇子，回头扇子和价码都没有了。就算古爷爷知道扇子是我拿的又怎么样？反正我已经把干爷救出来了，我有夏心和赵先生帮忙，再慢慢和他周旋好了。
想到这里，我就又把手伸到了棺材里。
这时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吓得一哆嗦，猛地回过头来。然后我看到身后站着一个人。
是古爷爷。
我的冷汗一下就流下来了。
躺在棺材里的，是古爷爷的尸体。站在我身后的，是古爷爷的魂魄。我只顾着看尸体，忽略了身后。
我完了。
古爷爷冷冷的盯着我，过了半晌，说道：“窦江。你在干什么？”
我好一会都答不上话来。一个原因是吓得，另外一个原因是困惑：窦江？窦江是谁？
古爷爷又说：“镜子我早就卖给你了，谁让你来墓里的？”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下就明白了。我现在用的是豆腐脑老板的身体啊。窦江估计就是他的名字了。
我脱口而出：“胡初九让我来的。”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但是我有一种潜意识，这么说了之后，可信度比较高。
古爷爷皱了皱眉头：“胡初九？你见到他了？他来雨市了？”
我极力模仿窦江的表情，又怂又贱的弯下腰，满脸赔笑的说：“从您老人家这买了镜子，我就找目标。昨天他正好进来，我就把他当做目标了。”
古爷爷听了这话，忽然勃然大怒。猛地一挥手，啪的一下，给了我一个大耳光。
我的脸火辣辣的，下意识的我就要抽回去。但是紧要关头我忍住了，我在心里默默地念叨：“打的不是我，打的不是我，是窦江，是豆腐脑老板。可是……真他娘的疼啊。”
古爷爷还在指着我的鼻子骂：“谁让你动他的？你敢动他？我看你是连鬼也不想做了。”
我揉了揉还在发麻的脸，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啊。不过，这个胡初九有什么特别的啊，为什么不能动？”
古爷爷闭上嘴了，他眯着眼睛看我，这给我一种很危险的感觉。我缩了缩脖子。
“你在套我的话？”古爷爷幽幽的说。
我使劲摇头，摇的像是卜楞鼓。
古爷爷又问我：“你还没回答我，溜到墓里来干什么？”
我的脑子转的飞快，但是我说话很慢。我一边说，一边开始编瞎话：“是……是胡初九让我来的。我本来抓住他了，但是他威胁我。”
古爷爷抱着胳膊，一脸感兴趣的样子：“他怎么威胁你了？”
我结结巴巴的继续编：“他说，他有两个朋友，一个姓赵，一个姓夏。俩人厉害的要命，我就算拿了他的身体，出去以后也得让人看出不对劲来。到时候鬼都做不成。”
古爷爷冷笑了一声：“所以你就来了？”
我接着说：“他说他是来和您老人家交易的。让我来报个信，问问什么时候能交易。”
古爷爷淡淡的哦了一声，笑眯眯的说：“这么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个送信的？”
我使劲点了点头。
古爷爷忽然一伸手，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随后，他狠狠地盯着我的眼睛，咬着牙说：“我最恨别人骗我了。你们这些烂鬼。上次拿假钱买我的镜子，这笔账我还没和你们算呢。”
我使劲挣扎，从喉咙里挤出来几个字：“我的钱是真的。”
古爷爷根本没有听，他还在咬着牙说道：“你是送信的？送信的，怎么能爬过那么多台阶？你怎么上来的？那些泥人，你是怎么通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