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妙宁的心口像是被倒了一痛冬日的凉水,寒冷彻骨而又痛彻心扉。
慕容妙宁如遭炮烙一般向后退去,伸手抓住了齐东辕的手,口气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和淡然:“公子,你醉了。”
齐东辕看清面前的人是谁的时候,有些尴尬的抽回了手,便一直靠在窗子边上看着外边渐渐萌发着勃勃生机的春天。
这一切,似乎都会变好起来,这一切里边是不是包括他?
人的一生会犯错无数次,然而并不是每一次错误,都有机会改正,他和心口的那个人,注定是此生也不可能了。
她会告诉他,放掉一切,重新开始,可是,真的能重新开始吗?
思虑之间,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慕容妙宁的身影,齐东辕自己察觉不到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那个清冷却又温婉的女子。
黄昏过去的时候,天边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在天际,齐东辕的马车停在府门口,仿佛一桩黑洞洞的人影。
马车夫打马停车的声音远到了府里边,立刻就有小厮跑过来开了门,齐东辕先下了马车,对马车里的慕容妙宁伸出了手。
这一切都好像平常的都不能再平常,平常到好像他们已经成了亲,只是白天出游归来。
在渐渐沉下去的暮色里,慕容妙宁伸出手搭上齐东辕的手,就像过去一个月里最后的那几天一样,她突然觉得一个月的时间短的还来不及多在这个男人身边待的久一点,哪怕,一刻。
她站在马车上,低头看见男人温和的脸映在日月交至的天色里,冷毅中却又勾勒着温和的线条。
那种温和和慕容妙宁任何时候见到的都不一样。
她顺着齐东辕的手走下马车的时候,甚至心里在想,这个男人,他以前为过去的那个女子搭着手扶她下马车的时候,会不会眼底也是这种温软的神色?
但是一月将过,这种事也不会在她身上发生了。
府门前的小厮快步迎了上来,笑着把两个人迎进门去,最后的这一天好像真实的又虚假的有种仪式感,慕容妙宁跟在齐东辕身边一起走进了府上。
唯一一次没有反驳下人口中的慕容姑娘,说自己只是个奴婢。
因着是齐东辕的贴身侍女,慕容妙宁便跟着他一起回了房间里,刚才喝了些酒,待到齐东辕坐定,慕容妙宁便抬起他的衣袖把上脉。
原本一个月过去,身上的毒都会清干净了才对,慕容妙宁探上齐东辕的脉象时,却突然面色一沉,冰凉的手指在齐东辕的手腕上有一瞬间的僵住。
齐东辕是个习武之人,这点细微的动作当然是能被发现的,轻皱起了眉头目光有些忧心的看向慕容妙宁:“怎么了?”
慕容妙宁又抬起头看了眼齐东辕的脸色,更加断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不是喝了些酒就会红润成这样的脸。
“你被人下了毒。”慕容妙宁看着他,平静说道。
闻言,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说道:“来了大宇没有多少日,却是见天的中毒,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可会致死呢?”
慕容妙宁没有立刻回答,脸上生出一抹绯红,这还真是是极其令人不齿的毒。
没有办法解,只有男女交合才会把毒性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慕容妙宁想不出来到底是谁会对齐东辕下这种毒手,竟然还是如此阴损的招数,如果解不了毒,他就会在一夕之间形同老年。
比一招毒死更叫人痛苦。
这种事情,慕容妙宁不知道该如何跟齐东辕开口,心里沉淀了几分,最终还是闭口不谈:“方才摸你脉象有几分不稳,想来是喝酒有些多,对药物有几分影响。”
言罢,慕容妙宁便写了一张方子交给下人去煎药去了:“公子过会喝了药就没事,不用担心,这药里奴婢还加了醒酒的成分,明日一早起来就好了。”
下人领了药,连忙转身离开。
齐东辕看着慕容妙宁熟练的做好一切就好转身出门,却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目光流转之间并不能看清楚些什么。
女子回头眸子也盛满了意味不明的情绪,齐东辕心里坠着一块大石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问:“明天就走吗?”
慕容妙宁怔愣了片刻,点点头:“恩。”
齐东辕又拉住慕容妙宁的手腕,两个人在日渐沉下来的天色里,窗子前相对无言的站立了许久,最终齐东辕松开了慕容妙宁的手腕。
回过头去,目光又落在院子里那渐渐披着月光的重重疏影上,花枝在夜色里看的并不分明,贺小诗似乎在花树下站立着。
对他笑,对她娇羞,对他佯装生气,对他笑着挥手。
他好像看见那个女子笑着对他开口说话,他伸出手想听的更加分明些,却只抓到了空气中的一丝寒冷。
身后的屋子里温暖一片,窗外的花树在寒冷中丝丝缕缕,齐东辕回过神来的时候,身后的女子已经离开了屋子不见。
莫名的某个地方有些空落落,齐东辕下意识的捂上自己的胸口。
如果有什么是可以把我从过往的回忆中救出来的话,那个拉我上岸的人会是谁?
齐东辕直到月亮升到正空才疲累的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晃了晃有些酸痛的脖子,站起身带起的衣服擦过椅子的声音如此清晰。
他恍惚间又想起来之间那个陪伴他一个月的女子,曾看着他有些破旧的衣裳,问他要不要做一件新的,他说不用,这件就挺好的。
这件衣服贺小诗曾经夸过他穿起来特别的好看,贺小诗离开以后,他就一直穿着,好像什么时候他就能在听见那熟悉的声音说他穿这件衣裳真好看。
但是这句话似乎也在哪里听过,那个熟悉的声音,在齐东辕越发有些模糊不清的脑子里,那个女子的身影却如此的清晰。
不是贺小诗,也不是那个骄纵跋扈的慕容妙思,那时另外一清冷如天山上薛的人,她目光温婉动人,看着齐东辕有些破旧的衣衫,淡笑道:“公子穿这身却是非常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