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冷宫里的一应物什倒是一件都不少,皇上对花若惜还真是疼爱……祺秀捏紧了拳头,昔日她怀孕,宋逸辰都不见得送了什么东西过来,全都是依例赏赐而已。反观花若惜这里,明明都是动了心思的!
祺秀不发一言地坐了下来,花若惜自然是不敢坐下,跟竹微站在下首。
宫女们拿上了一个布囊,祺秀笑着看向花若惜,眼底却泛着冷意和恶毒:“这时节弄了些菱角来可不容易。本宫很是爱这口,想必姐姐也喜欢。不如咱们一起来剥了吃?”
大老远的跑到冷宫来和她剥菱角吃?花若惜心里清楚,这不过是祺秀要整治她的说辞而已。
菱角这东西,剥时是要借助特殊的工具,否则便会刺伤手指。
这里哪有什么剥菱角的工具,祺秀分明就是想害她罢了。
竹微很有眼力地上前,拿起菱角就要剥,祺秀看在眼里,并未阻拦,眼睛幽幽望向花若惜:“姐姐不来几个吗?”
花若惜没法子,只得和竹微一起剥起来。
说是一起剥菱角,祺秀和她身后的宫女可是一个未动。看这主仆二人皱着眉头剥菱角,祺秀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菱角已经剥好了几十个。祺秀从那几十个里面挑出了一个,捏在指尖上,说道:“本宫最喜欢这个。”
说完就将那菱角含在嘴里,笑眯眯地吃了下去,并把剩余的都赏了身后的宫女。
竹微看着祺秀和宫女们将菱角吃下去,心里却不住地发寒。淑妃会用蛊,这在宫里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祺秀这没脑子的居然还敢吃花若惜经过手的东西。
估摸着在冷宫待的时候也够久了,若是有人给皇上报了信就不好了。祺秀终于起身,缓缓步至檐下。
院子里不知何时又飘起一层雪花,祺秀拉了拉狐狸裘的大衣,一张精致小脸在雪里映得白里透红。
她顺手抚上耳朵上的一只碧玺耳坠子,经过一丛雪窝时,假装不经意将坠子掉到了雪窝中。
“哎呀,”她浅浅叫了一声,望向花若惜:“那可是太后赐给本宫的碧玺耳坠,淑妃姐姐,本宫穿着这狐狸裘大衣不方便蹲下,不如姐姐帮本宫捡起来?”
祺秀身穿颜色鲜艳的石榴裙,外面披着雪白的狐狸裘大衣,花若惜却只是穿着一件半旧的普通宫装,连件避雪的披肩都没有。
她蹲在雪窝旁边,将适才剥过菱角的手插进了雪窝中。
刺骨的寒冷加剧了指尖的疼痛,花若惜咬紧牙关,继续往雪窝里面摸索。那坠子虽然轻巧,掉进来却不见了。
翻了有半刻中,花若惜才终于从雪地里捡出来一个坠子。此时她的手已经冻得通红,犹有几处冰碴子粘在她的手指间。
她手指颤巍巍地将耳坠子递给祺修仪,腿却早就冻麻了,直不起身子。
祺秀面露讥诮地看着花若惜,却不着急接过这坠子:“淑妃姐姐,本宫劝你一句,太后娘娘让你待在冷宫,是让你修身养性,面壁思过,以后可切莫要再干出勾引皇上的那等狐媚之事了。皇上,可不是商纣王。”
花若惜将这些羞辱的话语一一听入耳中,伏着脸称“是”,祺秀这才接过耳坠子走了。
前脚祺秀刚走出宫门,花若惜就有些摇摇欲坠之感。竹微连忙走上来搀扶住她:“娘娘,外面风寒,咱们还是赶紧回殿里去吧。”
花若惜颤抖着双手,双眼如淬了毒一般紧紧盯着祺秀的方向:“祺秀,今日你加诸在本宫身上的,本宫早晚有一日会加倍还与你!”
……
冬日里的深苑,肃静寂寥。
祺秀一行人从宫巷里面走过去,只留下咯吱咯吱的脚印声。
待这阵声音走远了,严吾玉才从角落里面探出头来。
疏影看着对方走远了,恭敬地冲严吾玉鞠了一躬:“果然娘娘神机妙算。”
严吾玉扯动嘴角:“疏影,有些事,绝非你看上去的那样简单。你看祺修仪今日得意的模样,却不知她这么做反而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疏影歪了歪头,不甚明白。
严吾玉没有再多言,转身冲着另一头走过去。
她的双手藏在袖内,暗暗握紧成拳。无涯中了蛊,这蛊在药典上有记载,那么这件事就跟花若惜脱不了干系。怪道这几年太后会和花若惜站在一处,原来里面还有这一层关系。
花若惜早就知道云无涯的处境,不是么?
……
远远地看见一条队列亦步亦趋的走了过来,为首的周鲁清仍是那副面上含笑的模样,叫人挑不出刺,可也不觉得热情。
周鲁清身后跟了一排宫女,像是在行差事。
“参见容妃娘娘。”周鲁清鞠礼。
严吾玉扬起下巴,一派威严:“起来吧。”
周鲁清称了“是”,垂手静立在宫墙根儿。那一排宫女也都是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这位正蒙盛宠的娘娘。
听说前些日子为容妃赶车的马夫办事不利,被发派去守皇陵了。皇陵是什么地方,埋死人的地方,多可怕。
严吾玉瞧见她们这些战战兢兢地模样,将目光落在了一个宫女的头上。
这名宫女目光呆滞,静静地站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的脚步停在这名宫女的面前,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抬起头来。”
宫女默然地扬起头,严吾玉认出来,这是梅儿。
“这不是贺充仪身边的梅儿吗?”她抬眼瞥向周鲁清。
周鲁清说道:“回娘娘,的确是。清秋苑那边缺几个扫洒的宫女,这几位都是要带过去的。”
梅儿只是眼睛盯着脚尖,即使听见容妃这两个字也没能触动到她。
哀莫大于心死吧。
入了宫,想要出去,谈何容易。想必这个去处也是周鲁清给她安排的。
严吾玉叹了一口气:“贺充仪生前帮了本宫的大忙,周鲁清,你可要好好安置这名宫女,若是出了事,本宫可是不轻饶的。”
“是。”
旁边的几个宫女本来见梅儿又哑又木讷,起了欺负她的心思,听容妃这么一说,倒是半点心思都不敢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