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金文字形,上面是“酋”形象“酒”,下面象放东西的基物,字面上的意思是,用祭品向死者致祭。
所以这奠字,无论从哪看,想要表达的都不是啥好事儿。
姜庄似乎不太能够理解我这话的意思,声音里还夹杂着轻笑:“小狐狸,你还真是头脑简单,紧紧凭着一个字,就能断定出那里很危险?”
真是佩服这这姜大爷,冤魂都找上门了,还有空埋汰我。
不过,我可没他那个闲情逸致。
桑裁缝告诉我,尽管死者的灵魂已经离开体魄,但灵魂依然要享食,以前的人认为,只要亲人摆上酒食,灵魂就会来附,而供品就是鬼神的凭依之处。
我说:“那些个男人应该是亡魂幻化出来勾引人的玩意儿,如果咱俩上钩了,淹死了,就变相成为了亡魂的祭品。”
“这么说,咱俩是真的遇到鬼了呢。”
“你搁那高兴个啥呢?”
我发现,这男人肯定有病,而且还病的不轻,一般人遇到这种邪性的东西,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可人家倒好,不但一滴的冷汗没流,反倒是淡笑挂唇,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高兴谈不上,但害怕是肯定不会。”姜庄的声音很轻,“既然碰上了,害怕也没用,我记得以前在一本怪谈上看见过,说碰见鬼打墙,只要别乱走,等天一亮,自然就会好了。”
确实,这话说的没错。
但我并不觉得眼前的鬼砌墙,会让我和姜庄能够平稳的等到天亮。
刚刚撞死的刺猬,就看体型的话,也要有些年头了,就算道行不深,那也必有精气通了人气,别说是被车撞,就这样鬼精鬼精的白仙儿,正常人想看见都不可能!
那么,如果刚刚的事儿不是意外,那这白仙儿就是被脏东西迷了心智给害死了,能够连白仙儿都祸害的玩意儿,邪性的程度可想而知。
况且,一般的鬼砌墙,只会让人迷失方向,在一个圈里瞎转悠,可是这个鬼砌墙呢……?
我想着想着,就朝着池塘的方向看了去,只见那些高高举着灯笼的男人,还搁那朝着我招手呢。
“嗯,你好像说的没错,刚刚离的太远我没看清楚,现在倒是看得清,那灯笼上的字确实是奠字。”姜庄似乎也还在观察。
“你可算是说了一句人……”
那个“话”字我还没说出口,就觉得不对劲儿了,那些男人都是站在池塘深处的,而他们手里拎着的灯笼并不大,我能看见,是因为我和别人不一样,我随着这几年的长大,愈发的能够看清楚黑天里的一切,包括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事儿我也问过桑裁缝,桑裁缝却没怎么当回事儿,只是说这是上天给我的恩赐,别人就是想看也没那个福气。
可是如今,那么远的东西,连姜庄都看见了,他刚刚明明说他没看见的……
仔细的朝着那群站在池塘的男人们观察了去,果然见那些男人好像离我和姜庄更近了一些,虽然没近多少,可我这心还是突突了起来。
这才哪么一会的功夫,他们就动弹了,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赶在天亮之前走到我和姜庄的身边?又有谁知道,他们靠过来还想干啥幺蛾子?
不行,这么下去不行,我得好好想想……
“姜庄,你……”
我只顾着想事情,忘记了自己和姜庄的距离,更忘记了姜庄在刚刚给我分析问题的时候,一只手是揽在我的肩膀上的。
我下意识的侧过面颊,姜庄为了能够认真的听我说的话,也侧过了面颊,而我和他之间原本就快要面颊挨上了面颊……
唇,蓦地被一阵温热覆盖住,柔柔的,软软的。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姜庄那放大的五官,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大脑瞬间空白了。
姜庄似乎也没想到会这样,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也在直直的看着我,可想而知,他的惊讶并不比我的少多少。
我的鼻子里,充斥的全是属于姜庄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味,几乎快要窒息,大气不敢出的憋的满脸通红,心脏就更不用说了,那乱撞的节奏,像是要随时爆炸了似的。
就在我想着自己会不会憋死的时候,原本也僵硬住的姜庄,先有了反应,他放开了我的唇,直起身子微侧开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等再次回头朝着我看过来时,早已恢复了原本慵懒的模样。
他唇角一挑,勾起了一抹轻笑:“你刚刚想要说什么?继续吧。”
我……
我想要说啥来着啊?
哦,对了。
我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裤子,生怕被他看出紧张来,再被他给笑话了,赶紧清了清嗓子的说:“那,那个……你的血是纯阳的么?”
姜庄应该完全没想到我会问他这个问题,微微蹙起眉头,带着一丝懊恼的笑:“这个你还真是把我给难住了,我只知道我是什么血型的。”
好吧……
我又说:“把车门打开。”
姜庄的眉毛拧的就更紧了:“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他说着,挑头看了一眼窗外,“就现在这个局势,怎么看都是在这里坐着比较安全吧?”
我摇了摇头,把我刚刚看见那些男人靠近我们的事情给了说了出来,然后又说:“这绝对不是一般的鬼砌墙,所以我们不能在原地就这么等着,我想到一个办法,兴许能走出去,但我又不敢确定,所以我想试试。”
姜庄并没有马上回答我好或者不好,而是沉默的看着我,打量着,思索着,似乎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和成功性。
我就算着急,也没办法,只能搁这等着,这事儿强逼不来,一会还要用到他的血,他要是不同意,我总不能硬上啊,再说了,就我俩这体格……我就是想强,目测也不太可能。
池塘里,那些个举着灯笼的男人们,已经朝着我们又近了一些。
这次我才看清楚,原来那些个男人的脸上都戴着一个面具,那面具似人非人,似兽又非兽,呲牙咧嘴,双目圆瞪,在红色灯笼里那冒着绿光的蜡烛芯的晃照下,半红不绿的,诡异的让人汗毛倒竖。
他们不再唱歌,也不再说池塘里有鱼了,而是一遍一遍用低沉的声音,机械的重复着相同的话。
“来啊……来吧……我们来接你了……”
“走吧,走吧……跟我们走吧……”
“信你一次,小狐狸。”
“啊,啊?”
只顾着盯着风挡玻璃外的我,没想到姜庄会突然说话,把我弄得一愣:“你,你刚刚说啥了?”
“我说,信你一次。”姜庄说着,已经打开了车门上的暗锁,先行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我根本就来不及欢喜,赶紧跟着走下了小汽车。
心里清楚那些男人离着这边越来越近,没有功夫和姜庄解释什么,我先是眯起眼睛抬头,朝着天上的月亮看了去。
老太太说过,驱鬼先捉鬼,若是你连鬼在哪都不知道,根本就没办法驱,但鬼和人还不同,很多的鬼魂魄涣散,根本就没有实体,一般这样的时候,就只能找附近阴气最为的地方下手。
老太太一般算阴气的时候,都会看风水走向,挨星值二,五,七,九方,为阴暗邪秽之物最浓,但我……
因为根本就没用心学过,又哪里会看风水五行?不过还好我记得老太太告诉过我,阴气最重之地,可遮月晕。
果然,我眯着眼睛望着月亮,渐渐就看见原本算不上很圆的月亮,有一块地方徘徊着一股黑气。
记下那被黑气缭绕着的月亮位置,我赶紧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在脚下的土路上,画了一个圈,却没有封死,而是在我刚刚记下阴气最浓的地方,留下了一个缺口。
姜庄,全程都默默地看着我折腾,等我满头大汗的站起了身子的时候,这大爷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无聊过头,快要睡着的德行。
“你困了?”我直朝着他走过去。
他倒是不隐瞒:“有点。”
行,那我就让你精神精神。
我二话不说抓住了他的手,一低头,照着他的中指就咬了下去,我是真的用力了,因为怕一下不成功,下一次他就有防备了。
口中,有甜甜的东西化融化而开,慢慢扩散在了我的整个口腔里。
香,甜。
这是我的第一意识,我从来都没闻见过这么醇香的血,就更别说喝了,有些控制不住的,我竟没舍得松口。
腮帮子,被一只手给捏住,强迫我扬起面颊,姜庄微微垂着双眸,打量着正死咬着他的手指头,不肯松口的我。
“如果你再长大个几岁,也许我会认为你的行为算得上是勾引我,可你现在……能解释一下,是在做什么吗?”
要命!
我在他疑问的目光里,强迫自己松开了嘴巴,忍着想要舔一舔嘴角的冲动,解释道:“纯阳血的人,中指指尖血最为辟邪,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纯阳的血,但我知道我肯定不是,可现在这里除了我就是你了,所以只能试一试,赌一赌了。”
姜庄半信半疑的低头看着自己还在流血的指尖,没有说话。
我以为他觉得我糊弄他,赶紧又说:“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虽然是丧门星,但我不会说谎的,况且这里除了你还有我,若是这个办法行不通,咱俩谁也别想从这里出去。”
“呵……”姜庄笑着抬起头,在我极力想要的表情下,他忽然就朝着我抬起了自己的手。
难道是要打我?
我下意识的缩进身体,闭上了眼睛。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而,他那原本抬起来的手,轻轻缓缓的抚摸上了我的脑袋。
“我从没说过你是丧门星,我也没有说我不相信你,我刚刚不过是在想,你这小孩儿的法子,成功的几率有多大,若是一旦失败了,我们还有没有逃生的可能性。”
他说着,扭着我的脑袋,朝着池塘的方向看了去,只见那些带着面具,拎着灯笼的男人,又朝着我们靠近了不少。
按照他们过来的速度,若是我再磨叽一会,也许一旦失败,我和姜庄就真的无路可逃了,所以我要快,快!
咽了咽吐沫,我拉起姜庄的手,扬起面颊,学着他平常的模样,勾起了嘴角,就连我自己,都没发觉我竟然笑了。
“别小看了小孩!”
姜庄被我突然的笑容,震得一愣,黑曜石般闪烁着的眸子,暗沉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