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昨天晚上一样,好端端的一桌菜再次被搅合成了一锅粥。
大舅有些力不从心的搁原地站着,说也不是,骂也不是,叹了半天的气,最后索性一弯腰挨着炕沿蹲了下去。
矮冬瓜把拉着脑袋上煮熟的土豆条,也很是崩溃的大喊了起来:“妈啊,你到底是要干啥啊!”
“不是,这是你爸吃的馒头,是你爸吃的,东东你不能吃,你吃了就得被你爸给带走了你知道不啊?”
刘凤神叨叨的说完,像是看见了什么,转身就爬上了炕,然后把被子蒙在了脑袋上,整个人都在被子里哆嗦着。
“大齐你别带我走,我不吃你馒头,不吃……”
我从姜庄的怀里探出头,看着刘凤那胆战心惊的样子,心里很不是个滋味,看来今天晚上说啥也要抓到那个阴魂,不然刘凤真的会崩溃的。
姜庄见我没什么事儿,这才松开了我,迈步走到了大舅的面前,静静地看着大舅好一会,才缓缓对着大舅伸出了手。
“大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难得的,姜庄会安慰人了。
大舅似乎也很是感动,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手半晌,才握着姜庄的手站起了身子,啥也不说,掉头就开始整理地上的狼藉。
我和矮冬瓜一瞅,也都跟着无声的陪着大舅一起收拾,姜庄虽然在我们家已经很自降身价了,但收拾屋子这些活他是真干不了,所以他就静静地坐在炕边上,帮我们看着还在被窝里哆嗦的刘凤。
等我们都收拾完了,大舅还要做饭,其实我和姜庄都不饿,矮冬瓜虽然饿,但现在他浑身都是菜汤味,就是再饿也闻饱了。
矮冬瓜还是要继续留在大屋睡觉的,我和姜庄跟大舅说了一声之后,就出了大屋,倒不是因为我不想陪着大舅,而是我一会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办,既然要抓鬼,前期功夫肯定是要做足的,不然鬼没抓到,再把我自己给搭进去就不好看了。
回到小屋之后,姜庄靠着炕边坐着,我就开始捣鼓了起来。
首先要把朱砂和开,一般的朱砂都是粉状的,其实也能用,但用起来比较浪费,而且要是赶上风比较大的天,朱砂是很容易被风吹散的。
我抓起针笸箩里面的剪刀,看着自己伤还没好的食指,心疼了几秒钟之中,咬牙一剪子就把那伤口给挑开了。
“苏喜妹!”原本坐在炕边的姜庄冲了过来,一把抓过我流着血的手指头,“你也疯了?”说着,直接把我受伤的手指含在了口中。
我看着姜庄那心疼的眉眼,心里也不舒服,赶紧解释:“不是的,朱砂必须要用公鸡的血和,但我今天一去鸡圈,发现我家成年的公鸡就那么一只了,要是放了血就没有引魂的了,所以我就只能用我自己的血了。”
姜庄听了我的话,脸色稍微变得好看了一些,松开我被他含在口中的手指,还有些生气却又无从发泄。
“喜妹,就算你不作这行,我也能养得起你。”
我忍着疼捏着自己的手指,往朱砂里滴着:“那不一样,我总要有点事情做,况且我接下了我姥姥的走阴旗,当了我师傅的徒弟,我就不能给她们脸上抹黑,就算我干不出来啥惊天动地的事情,也要把走阴这些个东西传承下去。”
姜庄沉默了。
我以为姜庄又生气了,心里着急,但现在却顾不得再和他解释什么,我的血阴气太重了,和朱砂是相克的,要是不趁着血刚融进朱砂的时候和均匀了,用不了一会我的血就会浮在朱砂上面,想搅都搅拌不开了。
然后朱砂报废了,我的血也白流了。
心里惦记着一会怎么哄姜庄,我手上的动作就加快了起来,等我好不容易把朱砂和好了,转回身正要哄姜庄,却发现姜庄正举着我刚刚割破自己手的剪刀。
我愣住,这是要干啥?
姜庄俊挺的面颊隐藏在灯光的黑暗之中,忽然,他用剪刀就划破了自己的手臂,虽然伤口不是很深,但鲜血却一下子翻涌了出来,鲜红色的血液在他那白皙到通透的肌肤衬托下,异常的醒目刺眼。
“姜庄,你干嘛!”这次换我冲了过去。
姜庄没什么表情,一把揽过我的腰,抱着我一起坐在了炕边,然后一手固定着我的腰,让我能够稳妥的坐在他的腿上,另一只还在淌着血的手臂就举在了我的唇边。
我愣住,却听姜庄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在了耳边:“喝吧。”
我的心堵挺了起来,闷闷的,难受的要死。
姜庄见我没动弹,哄着我又说:“我没有生气,只是忽然想起这个月还没有给你喝过我的血,以前都是我让司机送衣服的时候顺便给你送来,这次刚好我人就在你这,不过,本来我打算等过几天再喂你的,但是见你刚刚流了那么多的血,想着你一定需要补血吧,不是都说吃什么补什么吗?”
我知道老太太在帮姜庄除那个女鬼的事情,让姜庄答应了每个月都要喂给我血,我也不是没喝过他四级送过来的血,可送过来的是送过来的,如今亲眼看见他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开一个大口子,这种感觉还真是糟糕透了。
忽然之间,我就讨厌起了我这个身体,我感觉我就像是一个妖怪一样,吸干了老太太之后,现在又跑过来吸姜庄的。
眼泪,无声的滴答在了姜庄的手臂上,融入进了他流淌出来的鲜血里,冲淡了几分那刺目的猩红。
我是心疼了,真的心疼了……
姜庄见我不喝,又把手臂往我的嘴边送了送:“喜妹,你乖乖的张嘴,不然我的血可就白白浪费了,你还真打算看着我把血就这么给浪费了啊?”
当然不舍得!
我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那你得答应我,下次找医院用针头抽血。”
姜庄就笑了,吻了吻我的发丝:“好,我答应你。”
我见姜庄答应我了,我这才张嘴含住了他手臂上的伤口,这是我第一次从一个人的身体里直接喝血,热热的的感觉很柔滑,而且要比凉掉的血香浓,醇厚。
身体里渐渐地热了起来,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在一点点吸收着姜庄的血,可身体是舒服了,我的心却还是很难受。
等我把姜庄流出来的血都舔干净了,我赶紧起身拿纱布给他包扎,生怕多耽误一会都会影响了他的伤口愈合。
姜庄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等我把他的手臂缠好了纱布,他忽然伸手搂住了我的腰,带着我靠近他,然后举起他那被纱布缠绕上的手,轻轻擦拭着我唇角的血渍,笑的温柔且绵长。
“喜妹,不用这么伤心,能让我的血在你的身体里流淌,我很开心。”
我听了这话,眼泪又要往下流:“姜庄,你就扯犊子吧。”
姜庄一派肯定的语气:“我很认真的再说,真的,就当时每个月无偿献血了,反正给别人也是给,还不如给你,还能看见你为了我心疼到哭的糗样子,挺好,真的挺好的。”
我,我靠!!!
眼泪瞬间就憋了回去,我忍不住咬牙:“姜庄,你这人还真是帅不过三句。”
姜庄像是被夸赞了似的,点头颔首的:“一般般吧。”
我:“……”
和姜庄斗嘴这会的功夫,我家挂着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半,我怕时间来不及耽误了正事儿,赶紧挣脱出了姜庄的怀抱,抱着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出了屋子。
东北冬天的半夜真不是闹着玩的,一阵凉风吹过来,简直比刀划在脸上还疼。
姜庄跟在我身后也出了屋子,不过他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站在我身边静静地看着,尊重我的一举一动。
我先把大公鸡放在地上,然后用毛笔蘸上和好的朱砂,从我家的院子门口开始,一路沿着我家的房根底下画下一道弯弯曲曲的羊肠小路,最后在小路的尽头画下了一个圆圈。
我站在那个画好的圆圈里面,一边念着困魂的咒语,一边一笔画下我师傅交给我的咒印,因为是第一次画,难免会有点紧张,画好了之后我仔细检查了好几遍,才放心的走出了那个圆圈。
走回到公鸡的身边,抱起公鸡来到院子口,把招魂铃铛拴在了鸡脖子上面,我在拨弄想公鸡脖子上铃铛的同时,用蘸着朱砂的毛笔,在攻击的额心中间也画下了一个很好的符印。
“叮叮当当……”
随着挂在鸡脖子上的铃铛停止了响动,我也画完了符印的最后一笔。
原本还在我怀里挣扎的大公鸡,忽然就不动弹了,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似的,连眼睛都定格了。
“苏喜妹,看不出来,你还会点穴?”姜庄调侃的声音响起在了身后。
我把一动不动的公鸡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地上,没好气的回:“这是用朱砂震住了公鸡的七魄。”
家禽,尤其是公鸡,和人类不一样,它们出生了之后只有七魄没有三魂,一般只有长过七年的公鸡,才会慢慢有自己的魂,而有了魂的公鸡就会慢慢变得通人语,甚至可以模仿饲主的动作以及表情。
所以一般养鸡的人,都不会让公鸡活过七年,因为家禽一旦有了魂,你就不能再杀了吃肉了,因为魂是最容易生怨的,如果那公鸡怨气重的话,吃下它肉的人,轻则浑身长满乱疮,重则会惹起瘟疫。
“呼呼呼……呼呼呼……”
一阵西北风无缘无故的刮了起来,夹杂着地上的积雪猛扑我家院子的大门而来,“咣当——!”一声巨响,我家院子的铁艺大门被刮撞到了墙上,一个黑影直飞进了我家的院子。
我看着那模糊到只有一团气的黑影,心道一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