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邱鹭的目光转过身,只见才刚被我扔坐在地上的王小雅,胳膊伸平,双手下垂,四肢呈现出一个特别怪异的样子,像是被吊着线的木偶似的,她慢慢地站起身子。
在我的注视下,她缓缓抬头,那脑袋就跟上了发条似的,一抖一抖的,黑色的眼仁儿一点一点在眼里扩大,像是染色剂打翻在了眼睛里,不过是转瞬的功夫,那一双眼睛就黑的再也看不见一丁点的白眼仁儿。
王小雅慢慢勾起唇角,明明是在笑,却发出啼哭一般的声音。
“呜哇哇哇……呜哇哇哇……!”特别刺耳。
我愣住,这个声音是……
矮冬瓜凑了过来,吓得连声都是抖着的:“姐啊,她,她不是王小雅。”
我点了点头:“确实不是。”可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我暂时想不明白。
“王小雅,你自己做错事,不道歉也就算了,现在还搁这装神弄鬼?你饿不恶心?”
就在我和矮冬瓜说话的时候,冷漠看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就朝着王小雅冲了过去,看样子是要痛抽王小雅一顿。
可还没等她靠近到王小雅的身边,王小雅忽然转头朝着冷漠看了去,漆黑的眼睛在月光的照射下一凛,登时,冷漠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了出去,身子腾空而起,重重撞在了寝室墙上,又落在了地上。
摔在地上的冷漠疼的连呻吟都呻吟不出来,整张脸都白了,王小雅则是特别开心,脸上的笑容又兴奋又诡异,整个人站在原地手舞足蹈了起来。
“呜哇哇哇……呜哇哇哇……!”
整个寝室都是这刺耳的啼哭声,随着王小雅越来越兴奋,这啼哭的声音就越来越凄凉。
刚刚苏醒的邱鹭躺在床上不明所以,愣怔的看着自作自嗨的王小雅,满脸的问号。
其实不光是他,就连冷漠也想不明白,刚才还好端端的王小雅,怎么忽然就疯了?
一直尾随在王小雅身后的那个短发女鬼,似乎很害怕,颤抖的缩成一团,趁着王小雅兴高采烈的时候,想要化成一个黑影偷偷溜走,可王小雅根本就不给她逃跑的机会,嘴巴忽然呈一个极大的幅度张开,一条又黑又长的舌头。
那舌头像是蛇一般从她的口中溜了出来,一下子缠绕在了那个女鬼的身上,卷着那个女鬼往自己的嘴巴里塞。
满寝室的人,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得见那个即将被王小雅吞入口中的女鬼,估计那女鬼也很清楚,所以她万分恐惧的看向了我,满脸的哀求。
我知道她想让我救她,可因为事情发生太过出乎意料,以至于我有些反应不过来,虽然我清楚王小雅现在这个德行,应该是喝下眼泪反噬的结果,可又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啊!
师傅说过,反噬,一般就是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被自己所加诸在别人身体上的痛苦和折磨反吞噬,至于返回几多倍这就因对方而异了。
以前老太太给我讲过一个事儿,说是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流行一种害人的邪术,做这种邪术的人,被人称作稻草婆婆。
这个稻草婆婆年轻的时候,就是专门用自己的阴德给帮钱人钉稻草人的,求稻草婆婆办事儿的有钱人,会一并把别人的生辰八字和头发或者是指甲都带来,然后由稻草婆婆把那些东西都塞进草人里,最后开坛做法,用沾了自己血的银针扎在草人上,一针下去,那个被扎的人就会减寿一年。
不过稻草婆婆虽然年轻的时候风光无限,被无数有钱人追捧,也赚到了别人恐怕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但等自己阴德都用尽的时候,落得的下场往往都是异常悲惨的。
老太太说她就认识这么一个稻草婆婆,四十岁的时候就用尽了自己所有的阴德,报应的反噬让那个稻草婆婆容貌俱毁形同恶鬼,活着的时候遭家人的嫌弃,旁人鄙夷,死的时候肠穿肚烂,七窍流血,头胎不得只能变成孤魂野鬼永世漂流。
可能是因为这种反噬太过于恐怖,所以现在已经没有稻草婆婆这个行当了。
不过,这倒是我听说的最残忍的反噬了,而像是现在王小雅这样的情况,我还真是听都没听说过。
就在我呆愣的时候,那女鬼终是幻化成了一道黑烟,被王小雅的舌头卷着塞进了嘴巴里,然后是“咕囔咕囔”的咀嚼声,随着王小雅的喉咙一动,那女鬼彻彻底底的被她给吃了。
吃,吃了?
我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看着吃了女鬼的王小雅又蹦又跳又拍手的,我侧眼朝着窗外看了去。
如泼了墨的夜空上,挂着一个皎洁明亮的圆月。
今天,是阴历十五……
我懂了,我终于懂了。
当初,我知道有人利用磐箬的时候,我就再想磐箬会被关在哪里,我还真是老年痴呆到了一定的境界,怎么就没想到,这个磐箬就被关在王小雅的身体里!
野神上记载,磐箬每个月十五月圆的时候,都是要对着月亮啼叫的,而王小雅刚刚被我灌下了磐箬的眼泪,身体显然困不住想要冲出体外的磐箬,也就是说,眼下这就是王小雅该得的反噬!
要是没有人控制的话,她的身体也会被磐箬也慢慢吞噬掉!
不过,我原本以为,那个短发女鬼是故意跟在王小雅身边的,现在看来,她应该是被王小雅牵制,而是不主动跟随,想来那个女鬼是王小雅留得一个后手,她刚刚自己也说了,既然这个蛊已经下了,一旦停止她会受到很惨痛的代价,所以她一直把这个短发的女鬼囚在自己的身边,就是为了在没有魂魄喂给身体里的磐箬时,让这个女鬼做替补。
我真是要庆幸今天是月圆,不然我做梦都不会想到,王小雅为了得到邱鹭的爱,竟然不惜以自己为穴,把磐箬关在自己的身体里!
这是要多疯狂的爱,才能够如此变态啊!
“姐,姐啊。”矮冬瓜显然被这样的王小雅吓得不轻,“咋,咋办啊?”
咋办?
凉拌!
真是够了,明明是王小雅自己应该得的反噬,现在我却还要帮她阻止磐箬,不然我们这些人都得跟着她一起陪葬。
我虽然不能像老太太那样,有天玄爷爷帮忙,但不代表我就没有其他的帮手!
咬破食指点在自己的眉心上,我闭眼默念走阴咒,很快,屋子里的佛香味尽数散去,眼前越来越黑,我顺着感觉缓缓闭上眼睛,等感觉周围寒风淋漓,我才又再次睁开了眼睛。
眼前,已不再是邱鹭的寝室,而是飞沙走石,日月不见的阴阳道。
一条黑细的尾巴缠绕在了我的脚踝上,我顺着那尾巴低头看去,只见用自己真身与我相见的恶狗大仙,正直勾勾的扬头看着我。
四目相对,恶狗大仙先冷冷的笑了:“不过几日不见,小丫头变少妇了。”
我说:“你嫉妒?”
我和姜庄是成的阴亲,下面知道也很正常,可不知道咋的,我总觉得这死狗的口气充满着酸溜溜的味道。
恶狗大仙啐了一口:“我堂堂恶狗岭的大仙,会嫉妒这种勾当?”
“既然不嫉妒咱俩就说正事吧。”他不嫉妒是正好,反正我现在也没空和它磨嘴皮子,蹲下身子,我直视着它那一双狗眼,“有人把磐箬给放出来了,我自己对付不了它,我需要你附我的身,和我走一趟。”
恶狗大仙先是一愣,随后狗嘴一扯,讥讽的笑了:“你我签订的契约是走阴,我没有义务也不能附你的身。”
“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会知道?”
“和谁知道没关系,我们这种仙和出马仙不同,但凡私自附人身,都会损道行,别以为规矩只有上面才有,下面其实也是一样的。”
我愣住,忽然就想起了小嘀咕,怪不得那天它连话都没有和我完就消失了,我还在纳闷它怎么会害怕一个女鬼,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它上次附了我的身之后,损了自己的道行。
缓缓站起身,我失望的叹了口气:“既然不行,那就送我回去吧。”
寝室里还有一屋子人等着我,我在这里拖延一秒,他们就会多一分的危险,谁也不知道那磐箬还会做出什么。
恶狗大仙没有任何的反应,睁着一双狗眼冷冷的注视着我,忽然它变成了人形,在推我出阴阳道的同时,朝着我的脸吹了一口气。
那气又臭又腥,熏得我头晕眼花,正要张嘴干呕,却听恶狗大仙的声音冷冷响起在了耳边:“借你一口气,足够你对付磐箬那畜生的了。”
借我的气?
忍着那浓烈的恶臭味,我咬牙闭紧嘴巴,忍!
姥姥以前和我说过,下了望乡台就是恶狗岭,那岭上的一群群的恶狗,目光凶横,满嘴钢牙,皮毛钢丝一般坚硬,专门腰各路刚刚到下面报到的灵魂,不撕扯掉腿脚是不肯松口的。
虽然各路灵魂使劲浑身解数,但也难逃这恶狗的铁嘴钢牙,有的被咬断了腿,有的被扯断了脚,有的成了独臂,有的成了断手。
这也是为何,有懂行的先生,会在死人入柜装殓的时候,给尸身手心攥上干粮或者是纸糊的打狗棒,其实为的就是过这恶狗岭而备的。
不过,生年属狗爱狗人过这恶狗岭如履平地,一路向前,而生年属狗害狗杀狗吃狗人过这恶狗岭怕要魂飞魄散,尤其是阳世三间那杀狗的屠夫到了此地,会在恶狗岭被那些个恶狗直接宰杀分割。
所以说,恶狗大仙狗所在的恶狗岭,是下面最邪性的地方,要想对付磐箬那种邪神,这恶狗大仙的气是最好的东西。
只是……
好东西是好东西,就是太臭了!
眼前渐渐黑了下去,一阵的天旋地转,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回到了寝室里。
矮冬瓜朝着我呲牙咧嘴,一双眼睛不停的朝着床边撇着,“姐,姐啊,这么惊悚的时刻,你心是要多大才能站着睡着啊?赶紧想想办法啊!不然邱鹭学长就要被吓死了!”
我顺着矮冬瓜目光跟着看了去,只见王小雅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走到了邱鹭床边,正用那一条刚刚吞食了女鬼的舌头,一下一下刮蹭着邱鹭的脸。
估计邱鹭从小到大是第一次见过鬼,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整个人跟死鱼一般的躺在床上,那因为惊恐而瞪大的眼睛,好像随时都能掉出眼眶。
王小雅,或者说磐箬,我真是惯的你脾气!
一口把含在嘴里的臭气咽进肚子,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冷气流冲遍全身,用食指还在流血的手,一把拎住王小雅的脖领子,把她摔倒在地上的同时,我用沾血的食指,在地上围着她画了禁锢咒。
“开天门,闭地户,留人门,封鬼路!!”
被封在咒里的磐箬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蹿起王小雅的身子想要逃走,可它根本就撞不出去我用血画下的禁锢咒,只要王小雅的脚一踩在我用血维成的圈上,那寄宿在她身体里的磐箬,就像是被强大的电流电到了似的,浑身颤抖,嘴巴大张,一声又一声凄厉惨绝的嚎叫不断冲出于口。
“啊——!啊——!”
那磐箬连同王小雅一起朝着我怒瞪而来,满眼的不甘,颤抖的唇下的白牙,不停发出森然的磨牙声。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祸害了这么多条生命,现在还有脸来吓唬我?真是给它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