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裴元到府中之日,林菀因为答应了夏侯老夫人,不得不差人送信至
夏侯雪院子,邀请夏侯雪共同前往。
夏侯雪心心念念都是见裴元,每日盛装打扮只为预防裴元的突然到访,自然接信这日也是早已经做好准备。
却见她满头珠钗之下,华美粉红纱衣轻薄华贵,将她白皙肌肤尽显光华,加之眸中含情,自有一番迷人韵味。
只是这样她仍然不放心,对着妆花镜一看再看,满意后,方遣人唤了抚琴的夏侯烟雨一道出了门去。
这一次她发誓,一定要让裴元的眼中有自己的美丽倩影。
裴元是个识大体之人,上次到晨芳苑拜会林菀,见到林菀又请了几个姐妹,这次便不再贸然造访,只到夏侯俊所住院子拜访。因为要见裴夫人,他选了些家常礼物,诸如绸缎布匹、针织绣品、新鲜花草,摆得整个院子颇有些热闹。
裴夫人直道裴元太过客气,不过却颇为喜欢这些精致的礼物,思忖着该如何回礼的同时坐在躺椅上细致的打量起这位儿子的好友来。
却见今日的裴元一改往日白衣飘飘,难得穿了件蹙金边的月白色交领长衫,配以腰带玉坠挂饰,一头如墨黑发用林菀上次做好的玉冠和玉簪冠好,十分精神,爽朗。加之他素来爱笑,对着谁都是和颜悦色的,不以自己从二品朝臣之子身份自居,加之又与裴氏姓氏相同,很快裴氏便和这裴元公子热络得如同一家人般。
如此一来,裴氏很难得从躺椅上起身,吩咐丫鬟忙前忙后,又是泡茶、上点心,又是让其到府中厨房叮嘱午餐一定要丰盛。
“裴夫人快莫客气了,我就是来见见俊,另外给莞儿送些字帖临摹而已,片刻就走,用不着如此麻烦。”裴元生怕裴夫人身体不适,急忙劝道,见劝不住,又对夏侯俊说道:“俊,快劝劝你娘吧,当心累着你娘。”
“我娘今日高兴,你就随她吧。”说完,夏侯俊帮着丫鬟在院中槐荫下布置起桌几来。
裴夫人听闻此话,面露笑容,接话道:“说什么麻烦就是见外了,裴公子你前来看望我母子二人,我高兴都来不及。倒是你刻意准备了这么多礼物,让我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俊儿,你今日晌午陪着裴公子喝几杯,谢谢他对你的照顾之情吧。”
“这是必然,裴公子光临寒舍,另蓬荜生辉。我们虽说是君子之交,也当以薄酒款带,方尽地主之谊。”夏侯俊将洗好的新鲜瓜果备好,招呼裴元过来入座。
浓荫之下,树影摇动,光线浅浅淡淡,一抬头,满眼绿意,兼有一簇簇白色花穗儿,闻来有淡淡的花香,十分适合聚会闲谈。
“俊,你们家院子这棵槐树真是个好东西,夏日凉快,冬日可充作景色,还可挡风,真是不错。”
夏侯俊满眼笑意:“如若你喜欢,可以常来玩。”
“那怎么行,今日贸然上门拜访已是惊了裴夫人,下次可再也不敢贸然前来了。”
“哪能怪你,我又从未提及我娘是个如此个需要静养的状况,不过一次两次是无妨的。何况我娘还很喜欢你。”夏侯俊亲自为裴元添了一杯茶,“说到这个,好像你天生讨女人喜欢啊,小心将来,惹下一堆情债。”
裴元淡定笑笑:“俊弟,我看这真是不太符合你年纪能够说得出来的话,莫不是你有意中人了?”
夏侯俊微微一惊,随即道:“未考取功名之前,谈何感情,裴兄你就莫要取笑我了。”
“哈哈,说得也是,俊弟志向远大,哪像我,一天到晚闲逛。”
“裴兄……再自谦,便是骄傲了,快喝茶吧。”
“好好,说不过你。不过莞儿怎么还不来?”
“已经差人去请了,裴兄莫要着急才是。”夏侯俊说着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裴元,却见裴元表现得淡定自然,叫人看不出有思慕林菀的端倪。
夏侯俊随即便淡定下来,也是,林菀虽说讨人喜爱,但是身份低微,其娘当日丑闻裹身,虽被人陷害,但终究是嫁给了那犯她清白之人,终究是一生都无法洗白,而林菀自然被其累及,如今身份也是极其卑微。
再则她一个无名无实的寄住在夏侯府邸的外姓三小姐,终究是低了一个档次,莫说根本够不上嫁入侯门,就算连商贾大户一流也很勉强。
就算这裴元三番两次造访府中,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林菀,但这只是他个人一厢情愿,就算他思慕林菀,到头来也根本就过不了其爹娘的一关。
且爹身为当朝右都督,身受皇宠,身份尊贵,自然不会让他一个独子,迎娶一个身份卑微的秀才之女。
他倒是不担心裴元暂时恋慕林菀,更多担心却是那让人看不透的游离在人群中故作亲和的七皇子和那优秀冷酷的三皇子。不过依他对林菀的了解,要她嫁入皇室去做小妾,那简直会要了她的命。
念及此,他放下心来,和裴元一道静静等待着林菀到来。
林菀被夏侯俊邀请到了院中共同接待裴元,再三思量之下,只换穿了平常素色衣服,插带一只不起眼的玉簪,并叫了桃梳共同前往。
来到裴氏所在地方,林菀让桃梳将自己亲手做的绿豆糕拿出,用几个小白瓷盘装了,准备递给几人。
“裴夫人、元哥哥、俊表弟,莞儿做了绿豆糕,你们快尝尝吧。”
裴元和夏侯俊听见莞儿说话,都相继迎来上前来,就连裴氏也喜得起了身。
“裴夫人你干嘛起身,赶快坐下吧。”林菀扶了裴氏坐下,将绿豆糕放在她躺椅面前的小几上,关切叮嘱,“你体弱,少吃几块,吃了喝些热茶,暖暖胃。”
“谢谢莞儿,你做的糕点我可是最喜欢的了。”裴夫人看着林菀,眼中不自觉的充满脉脉温情。
林菀体贴的为她牵了牵薄被,又亲自到旁边的小火炉旁边,用手握了棉帕子包着的铁钳子,仔细的翻了翻火炉铁网上的火炭,见着火炭燃得旺盛,这才搁下钳子叮嘱她:“这几日倒春寒,天气看着怪好,实则凉得慌,你本就体弱,可千万别再着凉了。”
“好,我一定注意。”裴夫人拉着她的手,亲热低语,其情状宛如母女。
裴元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内心分外感动,欢喜的招呼她:“莞儿,快过来,和我们一同喝些茶吧,俊泡了一壶明前龙井,正好配你这绿豆糕。”
“哟,今儿个我这表弟忒大方了,素日间我可从没在他这里喝过这样好的茶。”裴元说着走了过来,话语间有埋汰夏侯俊的意思。
夏侯俊一点也不恼,亲自为她倒了一碗茶:“夏侯俊向表姐你赔礼道歉了。”
“瞧你说的这话,我就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平日功课忙,哪能尽陪我们一起吃茶、玩闹,实则我该谢谢裴元公子才是,如若不是他来,你定昏天黑地的看书,哪有闲工夫宴请我……”
哪知林菀话还没有说完,此时只听得丫鬟通报:“夏侯雪、夏侯烟雨两位小姐到了。”
一听此话,夏侯俊脸色暗了几分,看向林菀:“她们怎么来了?”
林菀有几分心虚道:“都是姊妹,来就来吧。想必裴公子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介意。”裴元一脸包容的样子,随之起了身来。
不多时,夏侯雪与夏侯烟雨走了进来,只见两人吩咐身后跟着的丫鬟将手中礼物递给裴夫人的丫鬟后,也不与多看那裴夫人一眼便径直从穿过屋子到了院子里来。
“夏侯雪见过裴公子。”“夏侯烟雨见过裴公子。”
二人目的很明确,直接与裴元打起了招呼。
看着两位如同娇艳花朵般的美人,裴元眼中没有泛起一点波浪,十分平静的与两人说道:“二位不必多礼。一同坐下吧。”
夏侯雪“嗯”了一声,心中自是美开了花,和夏侯烟雨坐到了裴元身边。
裴元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来,去了裴夫人处,吩咐自己的随从拿来一个包袱,从包袱中拿出几本字帖来,放到林菀面前,对林菀说道:“这个字帖是我仿的古今名家的字帖,想着也许与你学习雕刻有用,特意拿来赠你。”
林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拿过字帖便翻开起来,只见里面林林总总有楷书、行书、草书、篆书、隶书等模仿名家的字帖若干。
林菀一时激动不已,分辨着:“这个是颜先生的,这个是李大师的呢,完全看不出是模仿,简直就像是真迹来着。元哥哥你的字可写得真好,难怪表弟他经常夸你来着。”说着她的目光转向了夏侯俊,“表弟,你可得学着点儿。”
“那是自然,裴兄在整个三鹿学院都人是人人学习的榜样,我岂能落后于人?”夏侯俊接过话来。
裴元连连摆手:“你们这样真是让我臊得慌,快别再夸我了。”
“能否将字帖也借与我姐妹二人看看?”此时只听夏侯烟雨插嘴道。
林菀一听这话,颇为有些不舍,却只能将字帖递给夏侯烟雨,夏侯雪慌忙与夏侯烟雨二人同看。
二人看着连连夸赞裴元。
“这真是行云流水、丹青妙笔啊。”夏侯雪憋了两句夸赞之词,言语甚是夸张,可余下便不会说了。
裴元见她用丹青妙笔四字,心下想通常是形容诗词与绘画结合在一起,此刻他只有字帖,所以有用词不准之嫌,一时间对这生得漂亮打扮得艳丽的女子定义为“虚有其表”,想到她与林菀能够直接说出他所临摹之作为何人作品的差距,不觉抬眼看了一眼林菀。
林菀正微笑聆听,并无其他表情,似乎早已经习惯这人夸张作态。一时间,裴元心中又涌现一种新的感想,那便是他觉得林菀肯定特别能包容人。
而夏侯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之意,无奈摇摇头,只以喝茶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