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林菀处送首饰的丫鬟正是那一向眼高于顶,从来不把自己当下人的青儿。
“青儿姑姑怎么亲自过来?”桃梳觉得又几分不可思议,这青儿乃系夏侯老夫人的视同干女儿一般的存在,掌管着这府中丫鬟若干,平时没有重大活动从来不会亲自办事,此刻前来,桃梳料定她必定有所图谋,随即提高了警惕。
却见这一身暗花粗绸衣服,打扮得较府中丫鬟们贵气许多的青儿,她端着红绸盖着的首饰盘,满脸堆笑:“这不,老夫人让我送来跟莞儿小姐送首饰吗,说是首饰贵重,一般的丫头片子粗心,只放心我,让我亲自送过来。”
说着青儿便准备进屋。
此刻只听坐在屋内的林菀道:“桃梳,接了首饰便请青儿姑姑回吧,我们得赶时间呢。”
“噢,好呢。”桃梳一把接过青儿手中的盘子,将她拦在了门外道:“谢谢青儿姑姑亲自送来首饰,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那便请回吧。”
青儿一脸尴尬道:“倒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就好。”桃梳说完,将门一关,端着首饰径直奔到林菀面前。
青儿眼巴巴的前来捧这夏侯老夫人重视起来的林菀,却碰了一鼻子灰,顿时十分不甘心,做了一个扬手的动作,想要狠狠抽这与她作怪将她关在门外的桃梳。
里间浑然不知的桃梳捂着腰哈哈大笑起来:“这等踩高捧低之人,合该主人你多教训她几回。”
林菀揭开首饰盘中首饰,拿起一只价值不菲的碧玉手镯,接过桃梳的话来:“上次我跪在夏侯老夫人的园子里,见她将前来恳求夏侯老夫人发放银钱为自己娘治病的夏侯俊表弟关在门外,就在想迟早有一天让她亲自感受一番被人关在门外的滋味,今天正是个机会。”
“可不是吗,瞧她那样肯定气坏了。”桃梳说着忍不住笑起来,“让她以后不长记性。”
林菀又拿起盒中一只黄金簪子步摇,放在手中掂量掂量,叹息一声:“这黄金簪子与这镯子够普通人家吃上两年了。也是,这样的首饰才配得上夏侯府邸的小姐,我就暂且借戴一下吧。”
桃梳收起说笑,试探着请示林菀道:“那让奴婢为你梳妆,准备出门吧?”
林菀神色肃穆地点点头,将簪子放回首饰盒中,坐到了梳奁台前,桃梳拿起一把玉梳轻轻的为她梳起头来,林菀海藻般柔软的黑丝在她手中变得柔顺起来,在淡淡的光线照耀下,反射着柔和的光芒。
正当桃梳将那只黄金簪子插到林菀发髻上时,却听闻有人急促地敲门。
“去看看。”
林菀吩咐桃梳。
桃梳应了,放下簪子,过去开门,却见是夏侯瞳抱着一只黑猫前来。
“莞儿表姐还没出门吧?”夏侯瞳脸上显露几分焦急模样,似乎急着找林菀。
桃梳恭敬回答:“回夏侯瞳小姐,主子正在梳妆。”
“太好了。”夏侯瞳满脸激动,跟着就往里间走,桃梳也不拦她,由着她往里间走去。却见珠帘后面,林菀绾好了发髻,正坐在梳妆台前,笑容可掬的等着她。
“见过莞儿表姐。”
林菀对她招招手:“瞳表妹来了,快过来坐。”接着又对桃梳道:“去沏茶菊花茶来。”
桃梳愉快应道:“哎。”
林菀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对了,将昨儿我新做的绿豆糕也一并拿些来,趁着时间还早,我与瞳妹妹说会儿话。”
“是。”桃梳应了话出去。
“我都是常客了,莞儿表姐不必客气了。倒是这里距上次我们为你庆祝搬新居时更加漂亮了,瞧瞧这些布置,真是精巧雅致、美轮美奂啊!”
夏侯瞳说话间,拿眼偷偷瞅见了林菀放在桌面的玉镯和黄金步摇,她想起在夏侯雪处见到过的图纸,计上心来,靠近了梳妆台,暗地里扭了一把怀中的猫。
那猫突然跳上妆台,将台面上放着的首饰掀翻在地。
只听得“叮咚”清脆响声,只见那被猫掀翻在地的碧玉镯子当场碎裂,夏侯瞳一面惊慌失措大叫着“该死,笨猫你干了什么啊?”一面惊慌失措的向前而去,看着那只同样躺在地上的金步摇一脚踩了上去。
“小心!别踩!”林菀眼睁睁的看着夏侯瞳将那只金步摇踩得四分五裂,大感头痛。
“哎呀,我踩到什么了?”夏侯瞳扭头去看。
“别动!”林菀蹲下身来,让夏侯瞳慢慢抬起脚来,却见那一只步摇已经簪子被踩扁不算,坠子部分已经散落一地。
待到桃梳进来之时,看见夏侯瞳正拿着一只木棍用力在屋内撵着抽打自己的猫,而林菀捧着摔碎的碧玉镯子与残缺不全的金步摇,吓得手中茶盘脱落,顿时房内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般地响动。
只是桃梳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见她奔到林菀面前,握着林菀的手情绪激动,万般不敢置信般问道:“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怜她说话时嗓音都颤抖了。
林菀也是一脸不开心:“就如同你所见,这些借来的首饰不能再戴了。”
“可是……可是明明刚刚我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桃梳仍然一脸不能接受,因为这些首饰都很贵重,可是林菀拿来充门面的,如今全身素净的她要如何出门而去,她真是替她忧心。
这当时,捉了猫前来的夏侯瞳一脸歉意的走上前来,向桃梳解释起来:“对不起啊,都怪我,都怪我带了这只臭猫过来,打碎了这碧玉镯子不说,我去捉猫时又不小心踩碎了这步摇……”
“哎呀,我说瞳小姐你也真是的,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啊?”桃梳忍不住怒了,甚至不惜得罪夏侯瞳,大声指责起她来。
夏侯瞳因为心虚,难得没有发脾气,反而拉着桃梳的手道歉道:“对不起桃梳姐姐。”见到桃梳依然生气,她又去捉林菀的手,并将手中的猫推到林菀面前:“莞儿表姐,你就打死这只猫出气吧。”
这猫听着这话,挣扎着大叫起来,前面两只爪子使劲的在空中挠起来,看起来是刚才受惊了,此刻被人提到空中,害怕再次被打,所以通人性般挣扎起来。
林菀有些哭笑不得:“打死它这碧玉镯子和这只簪子就能复原吗?
“那……我将我的首饰赔给你吧?”夏侯瞳一把扔了那猫,就去抽头上的簪子。
林菀见到她那一头金光闪闪的簪子,觉得倒不如不戴的好,便慌忙制止她道:“算了,此刻时间还早,我想想其他的办法吧。”
说完,林菀便拿起镯子和簪子坐回了她在窗户边的平时打磨佛珠的小桌旁,吩咐桃梳打开了窗户。
夏侯瞳坐在一旁,好奇的看着林菀。
只见当下林菀将断裂的碧玉镯子,敲出三个小块来,用脚踩动自制磨砂轮,打磨之后,她又开始修复起黄金簪子来,等到她修复好了两条细致的步摇摇动的部分,她又随手拿着一只小锤子轻轻敲击起扁扁的簪子的边缘来。
待到黄金簪子大致复原,她吩咐桃梳道:“桃梳去将之前裴夫人送我的那串彩色珍珠拿来。”
桃梳二话不说立刻便去拿来珍珠,林菀一边拆解珍珠,一边又让桃梳帮忙弄一种粘泥,两人直忙得抽不出空闲来回答夏侯瞳的任何提问。
半个时辰过去,林菀将一只镶嵌了四色彩宝点缀碧玉圆珠的簪子戴到了头上。
“哇,好漂亮啊!”夏侯瞳看着林菀这只簪子,四色彩宝正中央镶嵌了一颗浑圆的碧玉,这颗浑圆饱满的碧玉乃此簪的点睛之笔,其亮丽的色彩将这只簪子的俗气黄金压制了下去,恰到好处的衬托出了碧玉的高贵天然,比原来的纯色金簪更具有朝气。
巧妙的是她用修复好的步摇坠子做的两只碧绿耳环,更是与头上的簪子遥相呼应,增加了饱满度与柔和感。
待得桃梳为她重新梳好发髻,留下一头青丝后,更是有种精致流畅的华美姿态。最后林菀换上了白色衣裙,更将这头饰和耳坠衬托出了空灵的气质。
桃梳突然有些庆幸夏侯瞳弄坏了原来那套首饰。
夏侯瞳则一脸的不敢置信,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姿态,发出惊呼声:“莞儿表姐你真是太心灵手巧了。夏侯烟雨那死丫头她哪里知道,就算她费尽心机要让我弄坏你的首饰也难不倒你……糟糕……”
林菀听得此话,表情严肃的看向捂着嘴巴以掩饰自己失言。
夏侯瞳被她看得心慌意乱,只得缴械投降:“对不起,莞儿表姐,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只是夏侯烟雨那死丫头让人抓了我的松鼠,我不得已才弄坏了你的首饰。她还警告我,如果胆敢告诉你,她就立刻杀了我的那只松鼠……”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林菀想起疫情事件中季氏逼迫古氏陷害她,与现在这首饰事件如出一辙,忍不住面露讥讽之色。
“对,这死丫头就和她那娘一样阴险狡诈,莞儿表姐,我的松鼠还在她手中,她绝对不会轻易相信我已经弄坏你的首饰,我该怎么拿回我的松鼠啊?”
林菀思索片刻,去到雕刻台上拿起一块玉镯的碎片递给夏侯瞳道:“你拿着这个去找夏侯烟雨告诉她你已经弄坏了我的首饰,并因此和我吵翻了,让她将松鼠还给你。”
“这个注意真不错,这样我就可以救出我的宝贝了。”夏侯瞳说完匆匆掀帘而出,跑去找夏侯烟雨了。
林菀看看时辰已经不早了,便同桃梳一起出了门去。
夏侯烟雨拿到玉镯碎片后命人将松鼠还给了夏侯瞳,夏侯瞳激动万分地接过笼子,亲切地叫着松鼠的名字,谁知道松鼠听见声响,状若受惊,即刻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起来。
瞧见自己的宠物变成这样,夏侯瞳忍不住质问夏侯烟雨:“臭丫头,你对我的宝贝做了什么?”
夏侯烟雨懒洋洋地摇着一把美人扇,没好气的说道:“如果不是我,你这松鼠怕是早就跑出府外被人捉了去,现在你能见着它,你就阿弥托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