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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乱世为人(2)

美玉急了,将银圆塞在他手中说道:“千万收下,这是一点酬劳小费。”

话刚落音,肖可臣陪着丁桂走进了店铺。他皱着眉头问:“啰里啰唆的还要弄多久?你说啥子酬劳小费?”

美玉使一眼色,回头答道:“我叫师傅给我们做精细点,给他点酬劳小费。”

师傅连忙点头说:“太太你放心,旗袍一定做得合身好看。酬劳小费就不必了。吃这碗饭,是我们应该做到的。”

肖可臣说码头茶馆人多嘈杂,赶场天人多又拥挤,又脏又臭,赶什么热闹。陪着美玉两娘母走出来,一直回了柳天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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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一过,乡间土里小麦已颗粒归仓,田里稻谷秧苗已绿油油一片。栽完红苕,收了嫩苞谷,农活就闲了下来,砍甘蔗要等到十月间。守雄和吴凯文、刘吉山计议已定,趁此农闲之际,组织团丁,远途奔袭柏溪乡。吴凯文做事下细,叫刘吉山安排大家各自准备好干粮和水,吩咐邓开武背了银圆和银票在身上。五月十九日深夜,大队人马悄声无息地出发了,从白马镇下河乘船,顺下游流水,轻轻快快两天两夜晚到叙府,众人上岸快步疾行,第三天拂晓,已到了柏溪乡。

守雄站在林中山坡上仔细观察,见半山腰城堡矗立,耸立的岗楼上,端着长枪的哨兵来回游弋。四周静寂无声,偶尔一阵山风吹来,令人感到格外凉爽。

他招呼凯文、吉山过来商议。刘吉山的想法,兵贵神速立刻动手。吴凯文认为,许久未来,情况不明,找老乡先摸摸城堡近况,再动手不迟。众人赞同,果然一问,情况有变。老乡说城堡里的队伍昨夜就走了,要三天以后才运东西回来,每次如此,已成规律。刘吉山只好带队到柏溪场上住下待命,守雄安排了监视哨,一旦城堡有动静,立即报告。

到了第四天深夜,监视哨来报,城堡内马嘶人喧,队伍已从后山一条路返回了城堡。守雄怕拖延时间贻误战机,叫刘吉山传令人马迅速赶到城堡前。凯文感到长枪队忽然改途回城堡,其中定有猫腻。守雄和吉山大不以为然,说趁其长途跋涉疲惫,正好动手。决定五更时分,派李麻哥飞身跳入墙内,打开大门,大队人马一拥而进,趁那些家伙还在酣睡之际,缴枪制敌。

吴凯文见二人求胜心切,提议留一个分队在外面接应。首尾不顾,容易被人“包饺子”。当下三人定夺,守雄和刘吉山各带一个分队,冲进大院,吴凯文带一个分队埋伏林中接应。分派停当,守雄、吉山和五十多个团丁,趁天色朦胧,迅速地沿山坡路沟聚集到城堡门前,分散埋伏。五个团丁匍匐搭成人梯,李麻哥跑步踩上人梯纵身一跳,瞬间飞入墙内。不到一刻钟,城堡大门悄然洞开。

守雄带领吉山众团丁抢步而入,定睛一看,这大院内中间一个大院坝,除大门一面是围墙,其余三面皆是石墙瓦房,灯火俱无,漆黑一片。他举手一挥,和吉山各领一队人沿屋檐左右分开,他站定一间屋门前,猛地提脚破门而入,大吼一声:

“不准动,谁动杀死谁!”

万没料到,屋内毫无声响,他 起夜猫子眼睛一看,屋内床上枕被齐整,竟然空无一人,心中大惊:“糟了!”

守雄急忙返身出屋,霎时,屋顶上响起阵阵枪声,几个团丁应声倒地。守雄和吉山率众团丁火速往大门外撤离,哪晓得刚出大门,对面山坡草丛中又射来一阵密集子弹,又几个团丁横七竖八倒在门前。守雄和吉山带剩下的四十多个团丁撤到房屋死角,挤成一团。此时,岗楼上有人大声喊道:“谢守雄谢大少,这回你娃娃中套套了,现在四面八方都是我的人,你逃不脱了,你诈我三千大洋,烧我‘竹枝香’库房,我都不同你计较了,只要你今天乖乖缴枪,我可以保你一条小命。不然,连你张家乡那几个兄弟伙,通通都去见阎王!”

守雄一听,这是王兆石的声音。这家伙竟是按肖可臣安排布置前来担任总指挥的。五月二十日那天,肖可臣找到他,将陈云坤情报给他看了。说县知事传他去衙门议田家血案,不能分身。将伏击谢守雄和张家团防的计策方案给了他,叫他按计而行,稳操胜券。杀了仇人,得胜返回,他另有所谋,将“满庭芳”烟馆全交给他经营。其实肖可臣晓得此行艰险,让毫无军事常识的王师爷去杀谢守雄,如以卵击石,死的多活的少。正好一石二鸟,借刀杀人。王师爷看了方案,觉得这回谢守雄必死无疑,能亲刃仇人,何其快哉!连夜乘船出发,两天到达叙府,提前一站接到长枪队,按方案如此这般做了布置,果然将谢守雄队伍困在了城堡内,心中窃喜,扬扬得意。

守雄给刘吉山做手势,暗示他敲掉这个毒枭,一面高声答道:“王老板,我谢守雄这回算栽在你手头了,你说话要算数,我把枪甩出来!”

说完,捡起几个被打死团丁手中的枪,“啪啪”地甩到大院地上。侧身躲在岗楼上的王兆石,好生高兴,暗想,只要你娃娃交了枪,全部把你龟儿些杀死在这深山老林中,你家里人连尸体都见不到。他听守雄把枪甩了出来,又喊道:“要交全部都交,都甩到坝子头,快点,不然我不客气了哈!”

只听又是一阵“啪啪”甩枪的声音,此时天已麻麻亮,王师爷探头到窗口往下察看,说时迟,那时快,“啪”的一枪,王兆石的脑袋立刻开了花!房顶上顿时枪声大作,子弹打得墙角砖石飞溅,守雄和吉山被困在墙角,不能动弹。院内枪声一停,院外突然枪声乱成一团,夹杂着喊爹叫娘的惨叫声,守雄侧耳细听,枪声中有阵阵驳壳枪响,心中大喜,大吼一声:“我们的人来了,冲出去!”

随即手持双枪边打边往门外冲,刘吉山率四十几个团丁随后冲出来。

大门对面山坡上埋伏的长枪队员们,万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背后草丛中突然杀出一路奇兵,顿时被打得鬼哭狼嚎,溃不成军。这时大门内又冲出守雄等四十几个人来,一起乱枪齐射,前后夹击下,长枪队员个个丢盔弃甲,连滚带爬,往山沟里四散逃命。吴凯文一队人缴了一挺机枪和十几支长枪,同守雄、刘吉山四十几个人汇合在一起,且战且退往山下飞奔,城堡里的人追出来,守雄端起机枪,一阵猛烈扫射,那些家伙连忙龟缩了回去。这时城堡屋顶上,机枪长枪突然猛烈开火,与守雄一起断后的几个团丁倒在山路上,守雄也中了弹,吴凯文和陈三娃跑上来,拼死把他拖了下山。大家退到山下树林中以后,刘吉山清点人头,死了十多名弟兄,守雄和十多个弟兄挂彩,不禁仰天大号,硬要带人再去攻打城堡,为死伤弟兄报仇,被吴凯文和众人死死挡住。

守雄左臂中弹,血流不止,刘吉山连忙取出自己配制的枪伤药给他敷上,幸好没伤到筋骨,即刻止住了血。包扎停当后,守雄闻听团防队伤亡惨重,泪流满面,自悔孟浪。吴凯文布置团丁们架好机枪扼守山口,吩咐只要城堡里的人下山,立即开枪射击。随后将吉山麻哥七娃叫到守雄跟前,他神色凝重地说道:“我们这次遭此重创,原因只有一个,我们团防队里出了内奸!”

四个人把他的话一掂量,细想战事经过,都沉重地点头。内奸是谁呢?

陈七娃说:“我们分队有个团丁叫张道士,他给我讲过田家团防队有个老表,请他喝了三回酒,打听驳壳手枪的事,被他含糊过去了,是不是他酒后漏了水?”

刘吉山道:“不是他。第一,他只是个团丁,我们的行动只有几个头头晓得,严令事先绝对保密,他不可能知道。第二,这回他也被打死在山上了,他是内奸还会跑来送命吗?我倒怀疑一个人。”

几个人一齐看定他,他摸出一包纸烟来,给每人递了一支,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压低声音说道:“陈云坤。”

几个人目光一闪,眼睛往周围搜索陈云坤踪影。

“别找了,他没来。临出发那天,他那个婆娘丁桂来向我告假。”刘吉山接着说,“说他上吐下泻不得了,在家卧床不起,我当时只猜他是贪生怕死装病不去,心想少他一个无大碍,也就没管他,现在细想起来,这个人有板眼。”

守雄眼喷凶光:“这家伙原来就是三九一伙的人,是为那个叫丁桂的女人才反的水,查出是他,老子剥了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