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天之后,下午6时许,钱笑天从博世楼大厦的天台坠楼身亡。
这一天是10月22日,星期天。
钱笑天坠楼的地点在博世楼西南角。当时空中阴霾云集,天色灰暗。草坪上,围着楼体有一圈矮树。草坪末端,临近大楼的一个旁门,从这个门进去就是西裙楼的一楼。石阶外面,是一排自行车停车棚。大约因为是星期天,停的自行车不多。草坪的中央,有几棵高大的棕榈树。
聂风接到骆丹电话,赶到现场时,博世楼西侧已被警方封锁了。两辆警车和一辆白色救护车停在不远处。在裙楼外拉起一条黄色警戒带,把围观人群挡在三四十米以外。十几个穿制服的K大保安在维持着秩序。四五个穿着警服的刑警正在勘查现场。从远处望去,钱笑天的尸体就躺在裙楼下紧挨着草坪边缘的水泥地上。他穿着褐色休闲夹克衫,牛仔裤。人是仰着的,看不见脸,只望见仰起的下颌。两臂左右摊开着,右腿的牛仔裤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肉。地上有一大摊殷红色的血。据拍照的刑警后来说,仔细看去,死者的嘴角好像带着奇怪的微笑。
警方是半个小时前赶来的。领头的是L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长,一个中等身材、面孔瘦削的汉子,三十四五岁。他叫傅小昆,伙计们都喊他“傅队”,听起来永远像叫“副队长”。从下午6点半开始封锁现场。因为惨讯还没有传开,现场没见到其他媒体的记者。
一个小胖子刑警在用皮尺测量尸体到裙楼角的距离。还有一个高个儿警察,正俯身用相机从几个角度对着尸体拍照。还有人在草坪里寻找什么。
在警戒带的里边,傅队和临时赶到的庞副校长在谈着什么。
庞明聪的表情严肃。他抬头看见聂风,有点诧异,目光里透出一种明显的不欢迎神色。
7点半,钱笑天的尸体被装进运尸袋,抬上了救护车。麦雪华跟在后面呼天抢地地追了两步,被人扶了下来。
7点45分,警方撤离,现场解封。
骆丹说:“钱笑天是下午6点左右从博世楼顶坠楼身亡的。当时有目击者看见他从楼顶往下跳。”
在博世楼西侧的裙楼下,当时有人在自行车棚取自行车,是经济学院的一个学生。他猛然听见嘭的一声巨大的闷响,回过头,发现有个人坠落在十米远处的路上。他急忙跑过去,认出是给他们讲“发展经济学基础”的钱笑天教授。钱笑天仰面朝天,满脸是血,头部浸泡在血泊之中,已经断气了。有两个路过的老师也发现了情况,立即打电话报了警。
半个多小时后,钱教授的妻子麦雪华赶到现场,痛哭不已。
麦雪华说,钱笑天这段时间,确实有许多反常之处,他的压力太大。但她没有想到钱笑天会跳楼自杀。钱笑天当天下午,说去博世楼办公室查点资料。以往的星期天,钱笑天常去博世楼加班,所以她也没有在意。出门的时候,钱笑天还同她开了句玩笑说:“凭我的智商,一切都可以摆平的。”
到下午6点半,听到说有人从博世楼跳楼了。她才有种不祥的预感,当时心都紧了,急忙问跳楼的是学生,还是老师。别人说,好像是经济学院的一个老师,名叫钱笑天。她一听到钱笑天的名字,差点昏过去。
L区公安分局和市刑侦局介入了钱笑天坠楼案。
钱笑天留有遗书。警方在他的上衣口袋,发现一页折叠的活页纸片,上面用黑色签字笔歪歪斜斜地写着几行字。据钱妻麦雪华辨认,是钱笑天的笔迹。
聂风提出,想看一下钱笑天的遗书,被傅队拒绝了。
警方结论:死者因严重抑郁症而自杀。当时有目击者看见,他是从博世楼天台上自己纵身跳下去的。这是有力的证据,完全是铁证。目击者有两个人。
所以警方不立案,理由应是充分的。
2
当天,K大召开紧急校务会,研究钱笑天跳楼自杀事件的应急处理。
在K大曾经发生过学生跳楼自杀的事。
今年2月,新闻学院一个大四男生因为英语四级未通过,从老校区教学主楼的第十二层跳下来,摔在主楼下的水泥地上,脑袋朝下,当场死亡。死者胸部以上都浸泡在血泊之中,左脚的皮鞋摔到了头部右侧。
据知情人说,这个学生已经找到了工作,就等毕业证了,结果四级没有过,拿不到毕业证了。因为承受不了压力,在绝望之中选择了跳楼轻生作为解脱。许多人都为他惋惜!死者在遗书中说,因毕不了业,不愿意成为父母的拖累,他选择了自杀。死者父母称,死者生前曾患有抑郁症。
但是钱笑天的跳楼自杀,却是许多人没有想到的。他是K大经济学院呼声最高的新院长人选,又是“后发展经济学”领域的领军人物,一个受学生爱戴的教授、杰出的青年经济学家,就这样匆匆地走了。他的死令全校震惊!
在K大的紧急校务会上,庞明聪副校长给有关人员打招呼。
他宣布,任何部门都不准擅自向新闻媒体提供任何情况,也不准任何人和新闻记者搭腔,这是纪律。如果有记者打电话来采访,一律答复“无可奉告”。
“假如他们纠缠不休,就直接向我汇报。所有的对外接待,一律由校长办公室统一口径,并直接对我庞明聪负责。”
此时的庞明聪态度严厉、霸道,动辄训人。
“你们保卫部是干什么吃的?人都跳下去摔死了,还不知道!结果是两个路过的老师报的警。”
他骂了几句保卫部的失误。保卫部部长是一个东北人,低着头,不敢吭声。
庞副校长还特别点了骆丹的名,不该让《西部阳光》记者聂风到现场。
“好几家报纸都打电话来问,有《西部都市报》、《S市晚报》,还有《S商报》,”骆丹替自己申辩,“我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
“瘟猪子!你不晓得把手机关啦?!”
骆丹低头允诺。
“这件事我已经向正在北京出差的魏校长汇报了,”庞明聪环视大家说,“魏校长对钱笑天副教授跳楼自杀表示很痛心,并指示一定要把影响控制到最小。”
3
钱笑天遗书的内容,校方也拒绝透露。钱妻麦雪华对遗书也讳莫如深。
三天后,聂风经过一番周折,经骆丹的暗中帮忙,看到了遗书的复印件。遗书写在一张活页纸上,笔迹为圆体小字,字体稍微有点倾斜,这是钱笑天典型的写法。
两人约好在K大图书馆内刊室里碰面。既是公开的,又有点像秘密接头。
“你们庞头儿不会怪罪你吧!”聂风打趣道。
“没事,你是来借经济学图书的嘛!”骆丹笑。
“那谢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聂风从骆丹手中接过遗书的复印件,在桌上展开。
遗书的内容简短,只有六行手写的字,复印得有点歪:
黑色的星期天
陪伴我的是无尽的黑暗
我的心决定就此离开
很快就会有烛光和悲伤的祷告
认识我的人不要为我哭泣
因为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聂风拿在手里端详,像是一封诀别信。语气沉重,渴望解脱。但为什么写得这么短,也没有留下具体的交代……
他总觉得遗书的内容有点暧昧。
“会不会有人模仿钱笑天的笔迹呢?”
聂风提了个大胆设想。
“恐怕不会,钱的爱人麦雪华也说笔迹是他的。”
“那只算旁证。”聂风说,“笔迹鉴定很重要,只能以警方的正式鉴定为准。”
“警方也认定了是钱教授的遗书。”
“就是那个傅队长?”
“嗯。”骆丹说,“遗书第二天送到市刑侦局做了鉴定,结论确实是钱笑天的笔迹。”
聂风眼前浮现出那位面孔消瘦、模样冷峻的刑警队长。
骆丹告诉聂风,学校对钱笑天办公室进行了仔细清理。由保卫部和校长办联合出的面,清得很彻底,并且避开了钱笑天的助理秦蓁。钱笑天办公室的遗物,都是教学资料、会议文件、论文杂志、图书、工作照片等,没有发现特别的东西。钱笑天用的电脑,被保卫部抱到网管中心作了技术检查。奇怪的是,里面的数据全部丢失,仿佛曾遭到了黑客的光顾。
在钱笑天办公桌抽屉最上面一格里,发现了一本书,名字很特别:《丘吉尔的黑狗》。
根据扉页上题签的字迹,是他去年秋天去香港出差时买的。书的定价一百二十七港币,够贵的。书作者是英国首屈一指的精神病学者Anthony Storr。书的主要内容讨论的是抑郁症。封面上有一帧丘吉尔半身肖像。这是一幅很有名的照片,丘吉尔面对着镜头蹙眉瞪眼,带点愠怒。据说摄影师拍这幅照片时,请这位英国首相先摆好姿势,然后走上前,出其不意地拔下他嘴里的烟斗。于是,丘吉尔气恼的那一瞬间被摄影师定格下来,成为历史的镜头,那正是他性格的真实写照。
在书的封面上,印着红绿两行小字:
丘吉尔长期罹患抑郁症
他称抑郁症叫作“黑狗”
封底上印的题款,颇耐人寻味:“在大人物当中,饱受抑郁症折磨的,丘吉尔并非唯一。在性格上,歌德如此,舒曼也不例外,叫得出名字来的还有一大串,包括雨果、伍尔芙、马丁·路德、托尔斯泰。成就非凡与忧郁性格之间的关系,仍有待探讨,但几乎可以确定,对某些人来说,抑郁症就有如一条鞭子。”
骆丹说:“也许钱笑天一直为抑郁症所困扰,所以最后死于抑郁症。”
“我对钱笑天的自杀有点疑问。”聂风告诉骆丹。
聂风分析,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钱笑天虽然因为“剽窃事件”受到打击,精神紧张沮丧,情绪低落……但跳楼之前似乎并没有明显的自杀征兆。
骆丹:“自杀还有征兆哦?”
聂风:“是的。”
他给骆丹讲了心理学的理由,他记得好像是法国一个心理学家提出的。
骆丹说了句:“那就玄了!”
4
周末傍晚。聂风家的餐桌上。
聂风、姐姐聂晴和姥姥三人围坐桌前,小保姆从厨房里端出菜来。聂风的母亲是三医院妇产科主治医生,周末在医院里值班。聂父聂东海是西南高级警官大学校长、全国著名法警专家、国家一级警监,出差去了外地。只有他们祖孙三人,边吃边聊,乐在其中。
“小风,看你瘦了。”姥姥往聂风碗里夹了块红烧肉,疼爱地说,“多吃点。”
“他瘦什么呀!”聂晴笑道,“双下巴都快长出来了!”
“什么呀,姐!”聂风摸了摸下颌,做了个滑稽相。
蹲在他脚边的雅虎,仰起毛茸茸的脸,两只褐色圆眼睛透着灵性。这只小狮子狗模样憨憨的,嗅觉极灵,是全家的宠物。“雅虎”的名字,是聂风给它取的。本来想叫它“比尔·盖茨”的,但姥姥说叫起来太拗口了。
席间,聂风和姐姐谈起钱笑天跳楼的事。
聂晴说这事现在已是满城风雨。
“都在说K大有个副教授跳楼自杀了。”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样,说跳楼就跳呀!”姥姥不解。
“这个人叫钱笑天,三十六岁了,是个杰出人才。本来要提经济学院院长的。”聂风说。
“那就更不应该跳呀!国家培养一个院长要花多少钱哦。”姥姥叹息。
“他跳楼的事,听说背景有点复杂。”聂晴说。
“外面怎么说的?”聂风问。
“传言很多。”姐姐说,“有人说是因为剽窃丑闻,有的说是遇到感情问题,还有的说得更神……说是他自己不小心失足掉下楼的……”
“媒体没有报道啊。”聂风惊讶。
“只有晚报发了一条很短的消息。电视台、电台一律不准报。”
姐弟俩都明白:中国是讲究宣传纪律的。
这时,客厅藤茶几上的电话响了。
小保姆小菊过去,拿起话筒,然后朝餐厅大喊:“聂大哥,一位女士的电话!”
小菊胖乎乎的脸颊上缀着小酒窝,几粒雀斑清晰可见。
“别一惊一乍的。”聂风训了她一句,过去拿过话筒。
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是聂风记者吧?”
“是的。请问你贵姓?”
“你不必知道我的名字,只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了。”
对方的话语轻柔,但带着一种指令式的口吻。
聂风立刻意识到,这也许是一个报料的匿名电话。他朝小保姆挥手示意,小菊迅速递给他一支圆珠笔。聂风拿起茶几上的小电话本,迅速记下来电显示屏上的号码。
“请讲。”他说。
“钱笑天的死是代人受过,他是个牺牲品!”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带点伤感,再仔细听,似乎有背景音乐声。
“你有什么根据吗?”
“K大许多老师学生都是这么看的。”
“那你是K大的咯?”
对方没有理会,继续说:“他死得很冤。”
说完这句,女士即挂断了电话。
聂风愣了一下,但他感到格外兴奋。
放下话筒,他还在思忖。
——只是透风,不愿细说,像是在试探?
她是谁?听口气和谈话内容,此女对钱笑天的死非常悲痛、伤感,情真意切,关系非同一般。她究竟是钱笑天的亲密同事、仰慕他的学生,还是……一个未公开的情人呢?
还有,她有什么顾虑呢?
但是这个神秘的年轻女士,肯定掌握着什么。
回到餐桌上,聂风环视大家,淡淡地说:“一个神秘女子的电话。”
“是不是哪家闺女瞧上咱家的小风啦?”
姥姥的瘪嘴里蹦出一句趣话。大家都乐了。
只有聂风没有笑。
那女子的话言犹在耳——
“他死得很冤。”
5
聂风寻找神秘女子的线索。
那个来电号码,打过去,竟然是空瓶子酒吧的吧台。
“这里是空瓶子酒吧,欢迎您惠顾!”
接电话的是个年轻男生,大约是酒保。背景音乐比刚才响了许多。
“请问半小时前,有谁用过这个电话?”
“是个年轻小姐,人已经走了。”
“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我们不随便问客人姓名的。”
“她长得什么样?”
“长得什么样?”对方好像笑起来,戏言道,“靓女呗!”
“她常来这里吗?”
“好像来过一两次……”
“谢谢。”
聂风搁下话筒,若有所思。
当晚。在小书房里,聂风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查询资料。
聂家的住宅在智园六栋三单元的第七和第八层,是复式结构,宽敞而有格局。七楼是客厅、聂父书房、主卧室、卫生间、厨房和餐厅。沿着一个铁饰花扶手木楼梯,上去就是聂风、姥姥和小保姆住的八楼。聂风的小书房兼卧室,面积虽然只有十平方米,却是他的小天地。聂晴平时住在电台宿舍。
八楼的外面是屋顶花园,有一百平方米左右,栽着七里香、金银花、天竺葵等花卉。
透过灯光,窗外花影朦胧。夜幕下有音乐在远方回荡。
聂风的手指在灰色键盘上熟练地敲击着。十二英寸屏幕上,跳出“西部财经论坛”主页。左上角的“CJ”红蓝双色logo,颇为醒目。屏幕上闪烁着密集的小栏目、图片、广告,还有股价曲线表等,令人目不暇接。
“西部财经论坛”是“西部在线”网的一个综合性财经论坛,内容厚重,观点权威,人气很旺,月点击量最多时可达百万,被业界称为“中国西部第一财经网”。
聂风先浏览了一下财经新闻、经济视点、证券要闻等几个栏目。没有见到什么爆炸性消息。然后,他点击“经济评论”,进入BBS论坛。这是“西部财经论坛”上最热闹也最具论战性的一块热土。网友访客放眼环球股情,纵论天下财经大势,学术打假,讨伐腐败,无所不谈。只要不涉及反动言论,都能高谈阔论,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聂风键入户名,输入密码,进入论坛。他用的是“聂风”本名登录。屏幕下端显示有一千二百三十六人在线。
他上下搜索,在一排长长的蓝色目录中,终于搜到了“刘庆”前后发的三篇帖子:
——《K大副教授钱笑天获奖论文〈试论中国市场经济与政府的经济职能〉是剽窃的》
——《K大校长师徒联袂剽窃国内同行研究成果》
——《再揭K大校长师徒其他联名论文有剽窃之嫌》
打开浏览。每篇帖子都不长,但字里行间充满着火药味和杀伤力。每篇帖子后面的跟帖,一段连着一段,有质疑,有讽刺,也有谩骂,甚至还有恶毒的诅咒:
晕了!钱笑天真不要脸!
难以想象,有如此厚颜无耻的教授!
这就是中国“象牙塔”内的现状啊!悲叹!
刘庆小子,干得好!
我认为,是不是剽窃,应看钱笑天论文有无原创的思想……
剽窃还谈有无原创思想,可笑!
……
这些跟帖,宛若浩浩荡荡东征讨伐的十字军,大有黑云压城之势;又像是腥风血雨的古罗马角斗场,成千上万的看客举着拇指朝下吼着:“杀!杀!杀!”
聂风不由得感叹:互联网这个新媒体,威力真是巨大啊!
怪不得钱笑天的名誉和仕途会遭遇滑铁卢,三支冷箭就将他置于死地了……
他叹了一声,不经意间,发现屏幕下端的访客标志中,有个圆脸图标跳出来。是个小红脸,嘴里吐着火焰。他正想说“真逗”,发现图标下显出两字:“刘庆”。
聂风异常兴奋。他立马点击小红脸,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片刻,对方回应。
屏幕上跳动着一行行无声的对话:
“你是刘庆吗?我是聂风!”
“聂记者好,我看见你在线啦!”
“你对钱教授的死,有什么感想?”
“我很遗憾!真的。我的原意是维护学术的纯洁,并不想把钱教授置于死地……”
“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优秀的一个青年学者会跳楼自杀……”
“中国的知识分子都活得太累了!可惜钱笑天走得太早,他就像划过天空的一颗流星,闪了一下光就坠落了。”对方敲出一段感慨。
“你对他的评价好像并不低哦?”聂风发问。
“是的。钱笑天本是一个很有才华的青年经济学家,他是第一个在国内提出‘后发展不一定是优势,也可能是劣势’思想的经济学学者。这个思想后来被魏功德采用,并写入自己的著作中,成为W氏理论的支柱之一……钱笑天的弱点,是他太急功近利了。他有个漂亮老婆太会花钱,为了满足老婆的高消费和虚荣心,他利用一切机会搞外快捞钱。据说他光是兼职讲课和出任一家制药厂的经济顾问,年收入就不少于四十万元。据传不少机会是魏功德给他介绍的。实际上他是被魏功德利用了。”
聂风发觉,对方对K大经济学院的情况非常熟悉。于是敲出一行字:“恕我冒昧,刘庆先生是K大的吧?”
“是的。”对方终于承认了。
也许是钱笑天的死,使他的良心受到触动。
“我们都活得太累了!”
对方像是一声叹息。
聂风回应:“刘庆先生此言精辟矣。”
“现在某些大学已经变成名利场,一个权欲和物欲交织的大染缸!学术腐败,道德沦丧,科学精神缺失,有目共睹……一个有良知的学者要有尊严地活着很难,要选择死也并不容易……”
“你说的是钱笑天吧。”
“其实,最大的剽窃者,并不是钱笑天……”
“此话怎么讲?”聂风看出他的话中有话。
“我的老师手里有‘钢鞭材料’,可以透视……一个大学阀……的灵魂……”
“这是指……魏功德吗?”
“是的。”
“我们能约个地方面谈吗?”聂风急切地问。
“Sorry,不行。”对方礼貌地回绝。
“有什么原因吗?”
“也许我们似曾相识……”
“是吗?!”
聂风大惊。
屏幕上突然显出一行大号红字:
“就此告别。请留意最近K大的动向!”
而后,对方从屏幕上蓦然消失。
聂风怔住了。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行红字格外刺眼,甚至带点血腥气。特别是“就此告别”四个字,总有点怪怪的感觉。一种朦胧不安的预感掠过了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