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烽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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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战犯改造

不过才二十岁……

那个商人的小妾……

头破血流、指指点点、自缢身亡……

话音刚落,不知是被惊吓还是出于震惊,刚刚才扶着坟坑起身的陈勇惊愕着直挺挺的跪下。脑海当中,张其可所说的这些词语不断翻滚复现,仿佛一记记重锤般不断在陈勇的脑海、心头砸落。

他记得这个女子,他当然记得这个女子,这个被他和一众梁山贼人杀死了丈夫又轮番凌辱的可怜女子。

那个女子当时穿着的好像是一身淡粉色的衣裙,面容姣好,身材更是曼妙。若非当时有好几个梁山的小头目都在,她肯定是要被其中之一劫掠上山为压寨夫人的。可也正因为如此,分赃不均的贼人便提议在现场“享用”,人人有份。

要知道,他陈勇当时可是第一个!个钟滋味,便是在前些时日的官府堪问时都能说得眉飞色舞。

可现在,陈勇的面色苍白,无比的难看。他看着如今腐烂在泥坑里的骷髅,身首分离,颈骨是硬生生被勒断的,她真的是自缢身亡?

她为何而死?她到底是死于谁手?

不自觉,陈勇便想起当日的场景。一辆被翻检杂乱倒卧在路中的牛车,一个衣衫不整已然哭干了眼泪的女人,一群哈哈大笑放浪不羁的男人,一具俯卧在道旁积血成潭的尸体。

其中一人一边系着裤子一边笑道:“这小娘们倒是够味,怎生处置啊哥几个?”

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狞笑道:“一刀砍死算了,和她那死鬼相公做个伴。”另一个满是胸毛的汉子则道:“诶!带回山去再玩两天,然后卖到梁山县的窑子里去,还能再赚一笔!”

女子怔楞的跌坐在道中,不言不动,一身衣衫早已破烂不堪却也已经不知遮掩,春光乍泄。此时,耳听着众人在讨论着自己的命运,却是仿佛毫不干己,已然彻底认命了一般。

这时,正坐在牛车车辕上啃食干粮的陈勇说了一句,道:“赶尽杀绝就不必了,咱带了钱财和牛车就走吧!”争论顿时停下,那瘦弱汉子和胸毛汉子都斜瞥了陈勇一眼。可眼见陈勇攥刀的左手便又飞快的移开了目光。他们两人加在一起怕也打不过陈勇,关键是也没有拔刀相向的必要。

一件已经被穿烂了的破鞋而已,放便放了吧。有何可惜?

陈勇随手丢给那女子十几颗铜板,“喂”了一声,道:“走吧,这些钱省着点花。”说着,他便转身准备离开,走出几步后忽然又扭头道:“赶紧回家要紧,别死了。”

当时对陈勇而言,不过是随口一说。可那好似已经死了一样的女子忽然回过了神,竟是突然转头面向陈勇说了一声“谢谢”。

陈勇和其他山贼先是一愣,随即一众人等哈哈大笑。陈勇甚至笑得直不起腰来。

谢谢?岂有此理的谢谢!她那个丈夫便是被陈勇一刀劈死的!她要谢他什么?

时光画面眨眼倒卷,陈勇直愣愣的跪倒在枯骨旁,嚅嚅着嘴唇情难自已。他终于知道那女子当年想要谢他什么,是谢他能让她回家为她的孩子争一条命!

一命换一命!

“这……这等事!”陈勇颤抖着嘴唇想要说这等事在山上山下不是很寻常么?可他偏偏就是说不出口,在眼前这具曾经十分美丽,如今丑陋不堪腐烂不堪的尸体前他就是说不出口!

身后,张其可默默看了一眼,对旁人道:“看着他,一会儿磕完头后让他把坟坑填好,土堆堆高。”说罢,张其可转身离开,准备去接待下一个即将送来的囚犯。他其实并不太理解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些事,但那个年轻人却信誓旦旦的和他说,做下去必有回应。

张其可一声没有佩服过什么人,但对于这个年轻人和他身后那位神秘的先生,张其可极为敬服。于是乎,在罗诚家当了大半年门房的张其可便又开始一手操持起这座山,和这座山上的种种事。

山路拐角处,张其可下意识转头,恰好看到了陈勇颤抖着磕下了头。“砰……”的一声,仿佛整座山都在回响。

“难不成……真有浪子回头一说?”张其可挠了挠头,老教头看着那原本桀骜不驯杀人不眨眼的梁山贼寇如今果真跪倒在坟坑中磕头不起,只是觉得这个世界都有些荒诞。也因此,他愈发佩服起罗诚和罗诚背后的“陈近南”。

同样的事,这些时日里正在接二连三的发生着。一个又一个的罪囚被押解出囚笼,或带入山林,或带入村庄。一个个坟茔,一个个残破的农户,一个个家破人亡的故事,一个个血泪相接的恨与仇……张其可带着罗家安排给他的一众人手不断盯紧着每一个囚犯,看着他们的表情,观察着他们的表现。事情会被记录下来随后送入济州城罗诚的居所再行整理。

一些人会被列入一卷名叫“改造”的名册,而另一些则会被随意的画上个“叉”,仿佛生死簿上被阎王勾去了一笔。而事实上,这些人也确实即将被罗诚递解到提刑按察使司里,即将被经过深深授意的官吏从严从重判刑,大约活不过今年的秋天。这些人大多都是最为冥顽不灵且提示心肠的狠辣人物。即便是会毁损气数值,罗诚杀起来也决不会手软。一旦让这种贼人得脱自由,怕是他和他家人的麻烦便再也没有休止了。

罗诚一边想着这些心事,一边自顾自的走入后院。那里,张贞娘、苏澄正在罗蔡氏的带领下整理“改造”名册,同时纪录更多从大牢中带出来的口供,并与之前的其他口供进行对应,与官府中所留存的案卷做着比对。

不知觉时,已经走近了窗外,也自然而然听到了窗里的声音。

“红豆啊,累了就歇一歇,不急的。”罗蔡氏有些关心的道。屋子里,红豆特有的俏皮嗓音笑着回应道:“不累不累,我整理完这一堆案卷就好。我识字不多,也帮不上少爷什么别的忙。”

一旁,苏澄略有抱怨难道:“红豆啊,你也该歇歇了。你整理的这些案卷我们都来不及做比对呢。先歇一会儿吧,我的手腕都写的酸了。”

同样不怎么识字只能帮忙清理案卷的张贞娘闻言俏脸一红,却是觉得不怎么好意思,虽说房间内确实也只有罗蔡氏和苏澄可以做些文案工作,可连上了年纪的罗蔡氏都不曾喊累,自己这等小辈怎能如此喊累呢?她自幼重礼重德,有心去说说苏澄。可苏澄虽然只是家中妾室但张贞娘却也从来没拿捏过家中大妇的派头,半年多来,家中三人相处融洽,她也确实不太想教训自己这个年纪不大的“妹妹”。

好在罗蔡氏比较通情达理,闻言也搁下了手中毛笔,揉了揉手腕道:“也是,便也都歇歇吧,刚好云家娘子和小青姑张罗了些果实点心,咱们一起尝尝。”这么一说,不单苏澄拍手叫好,张贞娘也跟着露出笑脸,一旁的红豆闻言也不禁吐吐舌头。那位云家大娘做的糕点她可是最爱吃的。

几人在房间内边吃边聊,很快便聊到了这些正在整理的卷宗和卷宗中的内容里。

“这些梁山贼人当真是丧尽天良。口中一个个喊着锄强扶弱,劫富济贫。说自己一个个都是被逼上了梁山,迫于无奈才落草为寇。可当了贼寇之后,他们一个个却比贪官污吏们更迫切的去残害百姓,滥杀无辜!要我说,还整理什么‘改造’名册,一起想办法都杀掉就对了!”屋子里,一边吃着水果的苏澄一边愤恨的说着。她在做分类和整理时,可没少看到卷宗上一个个的人间惨剧,心中确实憋着一股愤怒。

一旁,张贞娘却是有些犹疑的道:“毕竟是这么多人,都杀了……有伤天理吧。”

“天理?姐姐,你又不是不晓得这些卷宗上都说了些什么事!”苏澄挽着张贞娘的胳膊,随口说了几个卷宗上的惨案,这些天里苏澄没少和她与红豆讲述其中的内容,张贞娘自然晓得。苏澄冷笑着道:“天理,便是不再让这些家伙继续伤天害理!”

一旁,红豆也攥着小拳头点头道:“我觉得苏澄姐姐说的对!”

窗外,罗诚嘴角噙笑,缓缓摇了摇头。他自然不想费力去和她们解释这其中的道理,之所以让她们也来帮忙着实是他现在没有多余可信任的人手了。

都杀了?能做到,可罗诚决然舍不得。

没人比他更清楚,一个彻底被改造完毕洗心革面的罪人,对正义的向往和对罪恶的厌恶是又多么的强烈,对将他引向光明的那一方势力又是该有多么的忠诚。

曾几何时,他最为信任的一个兄弟便是这样成了警方的卧底,最后与他持枪对峙,死在了他的怀里。

罗诚晃了晃头,将脑海中的思绪驱逐出去,准备进屋。可刚刚迈步走到门口,罗蔡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对她们几人道:“其实,贞娘刚刚说的对。诚儿没有将这些贼人一概处死,确实是为了天理、天道。”

三个好奇宝宝齐齐的看了过来,显然不明白天理和天道究竟是什么。

罗蔡氏微笑着解释道:“所谓天道啊,便是这世间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的道理。损有余、补不足,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等等等等。但落到这些梁山贼人身上,则是另一番道理,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是让他们中能够向善的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要让他们对当年自己犯下的错误做出改正和补偿。在这个世界上,生不易,死却简单的很。这么轻易就让这些负债累累的罪人死掉?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经此一言,苏澄三人都有些豁然开朗,而站在门口本已准备好要推门而入的罗诚却又不禁陷入了深思。

脑海中,柳英若的声音确认道:“不错,这事情确实是符合天道,系统会在最后结果确认的时候将奖励给你的。”

罗诚有些顿悟的点了点头。原来,天道是该做这等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