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忙完来找向暖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房间。跟往常一样，她靠在床上，“哎呀，孕妇受不得凉，现在可是春天，还很冷呢。您怎么被子也不盖？”
可是一向很好动的向暖居然抿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压根没有听到林妈说话。
“少奶奶？”
“嗯？”向暖回神，“怎么了？”然后不等林妈回答，她又接着问，“是先生回来了吗？”
“啊，没有，我刚刚是跟您说，天气还冷，您应该多盖些被子。”
“林妈，我有些饿了，你给我拿点吃的东西吧。”
“嗳，您等等。”
直到林妈的身子转身下去以后，向暖才稍微回神。
“夏景衍，协议烧了吗？”记得自己当初，是这样问过夏景衍的，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向暖想了很久，才恍惚记得当时他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给自己确切的答案。
所以说，夏景衍当时，是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所以敷衍了事吗？
这一年的时间，她一直以为自己跟夏景衍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非常好了，甚至可以用日益减深来回答的。
她还以为夏景衍心里真的一直有自己，也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爱自己，可是如果真的爱的话，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夏景衍还要保留着当初签订的那份协议？
这么想着，向暖只觉得全身都有些不舒服了，然后，胎动越来越明显，紧接着，肚子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
“宝宝。”向暖惊呼，难道自己这是要生了吗？
“啊、”林妈拿了点心，才刚刚上楼就听到向暖隐忍的声音，“少奶奶，您怎么了？”
向暖脸色惨白，“林妈，肚子，我肚子好疼。”
林妈赶忙掀开了被子，然后就看到向暖身下红了一大片。
立刻就慌神了。
“来人啊，有没有人，来人。”
她的声音实在是太着急了，隔壁的屋子里边也有人在打扫。快速冲了过来，看到情形后便又在楼梯上叫了起来。
一瞬间，向暖屋子里边就来了好几个人。
“先生回来了吗？”
“还没有。”
“快打电话给杰克医生，还有张医生，当然，还有先生，然后，会开车的赶紧备车，来来来，你跟我一起把少奶奶扶起来。”
林妈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很着急，但勉强还能稳得住局面。
十分仓促的分析着，然后，就在他们准备挪动向暖的时候，张医生的电话已经接通了。
一侧的小姑娘赶忙阻止，“林妈快放下，张医生说此刻不宜挪动。”
看着向暖屁股下边的血越来越多，林妈也快忍不住了，急忙大叫，“那怎么办？”这可是先生的第一个孩子，眼看还有个把月就要生了的，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乱子。
“林妈先稳住，张医生说他马上赶过来，让您别着急，先让少奶奶躺好，准备好干净的毛巾和足够的热水。”
“那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准备啊？”
“是是，我马上就去。”
“那先生呢，先生回来了吗？”
“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先生说他马上就到。”
外边真的好乱啊，吵吵闹闹的，肚子上锥心的疼痛让向暖提不起半分力气，只是一直念叨着，“林妈，救救孩子，求您一定要救救孩子。”
“会没事的，少奶奶会没事的，您挺住，可千万要挺住了，您听到了吗，先生马上就回来了，马上就到了的。”
向暖实在是没有力气说话了，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落下。
夏景衍，你……真的在意这个孩子吗？
这么想着，向暖只觉得眼前变得无比黑暗。
“林妈，好冷，我好冷啊。”
“快，快给少奶奶换身衣服，把床单换了。”
身下黏糊糊的，那鲜艳的红色刺痛了向暖的双眼，一年前的那场事故，那场向暖本以为已经忘记但其实还深埋在向暖心中的事情再次冒了起来。
那么多鲜活的生命，那么多张鲜血淋漓的脸，就这么不断的在向暖的脑海中浮现。
他们嘴里好像一直在说话，嘴唇一直动，好像再说，救救我。
“啊。”肚子越来越疼，向暖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还历历在目，下身一阵一阵的疼痛不断涌来，屋子里边的血腥味，已经达到了巅峰。
“少奶奶，挺住，您千万要挺住。”
此刻，林妈的手上也沾染了鲜血，她眼里带泪，向暖脸色是那么的苍白，看上去，真的要不行了。
“林妈，我……我好难受，好难受啊。”心里难受，身体也好难受。
就在这个时候，夏景衍回来了。
他三两步冲上楼，里边的人都赶忙让开，他满头大汗，看上去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很需要体力的奔跑。
“暖暖。”屋子里边那浓重的血腥味让夏景衍眉头紧皱，床上面色苍白的向暖让他十分心疼。
他疾步走到向暖身旁，握住她的手。
她掌心的温度，凉到让他心惊。
她身下的那些鲜血，让他害怕。
她的脸色，白的那么可怕。
嘴唇泛白，但是白里边透着红，那抹红，想都不用想，是向暖用牙齿生生咬出来的。
“暖暖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看到他，向暖本想笑的，她还有好多问题想要问问夏景衍，比如，你爱过我吗？比如，院子里边的郁金香到底是谁种的，再比如，他们结婚时候签订的那份协议，为什么还在？还有就是，夏景衍，我的命，在你眼中，是不是真的重要？
可是千言万语在此刻都只汇成了一句话，“景衍，景衍，孩子，我们的孩子……”
“放心，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张医生马上就到，杰克也来了，他们还带来了江城最好的医疗团队，你跟孩子，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暖暖，相信我。”
“先生，医生到了。”
说话间，夏景衍好像被叫出去了，所有不相关的人都被叫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呼吸声。
那么的紧张，那么的急促。
夏景衍只看到一大盆一大盆红色的血水从里边端了出来，到后来，他甚至连问一句里边怎么样了都不敢。
他靠在栏杆上，手握成拳，指节泛白，他从未觉得连喘气都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
向暖，向暖，你可一定不能出事啊。
“先生，不好了。”
“什么？”
“张医生说，少奶奶本就早产，如今还大出血，问您，大人和孩子，您要保哪一个？”
闻言，夏景衍整个人都呆住了。
向暖觉得自己快死了，那种痛到麻木的感觉她已经渐渐习惯，身体下边不断流出的液体让她心惊。
孩子，你可一定不能出事啊。
如果，如果你出事，妈妈也一定不活了。
这般想着，屋外突然传来了这样的对话。
“先生，大人和孩子，您要谁？”
然后，她感觉自己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她突然发现，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也觉得上次大难不死之后一定会有后福，可是很显然老天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最为主要的是，她好像，很害怕听到答案。
不管是夏景衍决定救谁，她觉得自己都肯定不能接受。
“救孩子。”
然后，她听到了这样的回答。
心如死灰。
向暖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一定可以用这几个字来形容，嘴里吐出一大口血，眼前的世界突然就变得全黑了、
外边的人，身边的人到底说着什么又或者在做着什么，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了。
夏景衍，你对我，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春天就要过了，向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叶子渐渐发生变化，只觉得过去的日子恍如隔世。
她没有死成，都说祸害遗千年，大抵她这样罪孽深重的人连鬼门关都过不了吧。
那天手术之后，她就被接到月子中心来了，这里有最好的医生最专业的团队，不管是环境还是医疗设施都很好，向暖在这里一住，就两个多月了。
“向小姐，该喂奶了。”
向暖回神，她接过孩子，看着两个月多前那个只有两公斤的小不点如今可算是大一点之后，心情也好了不少。
孩子没有出事，除了出生时候各项指标都不正常，肺还没有长好，身体很差以及体重严重低之外，其他的都还好，经过四五天的治疗，孩子脱离了危险，而之后，刚刚醒过来的向暖听说母乳喂养对孩子更好之后，不顾身体的不适一直坚持，还好。如今两个月过去，自己恢复的差不多，孩子也圆润了很多。
“宝宝，妈妈是不是还没有跟你说过欢迎你这样的话？”
孩子已经过了皱巴巴的时期，小脸白白的，还会眯着眼睛对着向暖笑。
她的小手还找不对方向，也握不住东西，平时也喜欢哭闹，但是每次被抱到向暖怀中的时候，总是能安安静静的睡着。
捏紧的小拳头看着十分的小，那紧闭着的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
虽然还很小，但隐约能看出来是个大眼睛长睫毛双眼皮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