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知道夏安苓的真实身份,可皇后确比谁都清楚,当年的西北王,那个风华绝代,清冷矜贵的男子,只一眼,就让人失了心,好在,她没有奢望,那样嫡仙般的男子,岂是随随便便一个女子就能配上的,怕是也只有西北王妃,才有那样的福分,入了他的眼吧。本以为一些记忆已经淡忘,可此刻回想起来,皇后才发觉,那些记忆并未远离,只是被她藏在了心底,现在想来,还能忆起男子温润如玉的外表下,那颗清冷孤傲,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漠,淡漠的笑容下,是触不可及的距离。
不知怎么的,皇后莫名就想到了当初还不是丞相府夏季扬,确实是肆意张扬的可以,活脱脱一副恶霸的样子,可就是这样嚣张跋扈的人,在他面前,也乖巧的跟兔子一样,时不时的,还会买个蠢,就是为了那个清冷的人可以稍稍与其亲近一下。
当年,他们都是怎么了,为了那个男子,做出了他们从不可能做出的举动,皇后轻笑,或许,是那人太过耀眼了吧,让旁人连嫉恨的心思也不敢生出,只会觉得理所应当,他理所当然的应该站在高处,俯视着他们所有人。
所以,才会在皇上提出给西北王和西北王妃的一切用具都按皇上皇后的规格时,她心里愣是生不出一点反驳的念头,好像,不这样做,其实是亵渎了那个仙人之资的人一样。
说起来,那人做的最错误的事情,就是没有隐退了,虽然去往了西北,却还是心心念念的想要为国为民做些什么,然后,率领将士把对西北虎视眈眈的异族打了个落花流水,甚至威名远播,让那些异族这么多年了,至今不敢在西北惹出点什么事来。
“将离,我累了,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想了这么多,皇后叹口气,下意识的,想要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会儿。
将离不敢打扰,立刻悄悄退了出去,替皇后关上门。
皇后看了眼空荡荡的寝室,心思复杂,夏季扬,其实你我都错了,做了那么多,却还是换不来他一个回眸,不,或许只有我一个人错了,至少他还记得你,愿意把女儿交给你抚养,而不像我,若不是也派了人过去,又怎么会知道,他的女儿,皇上愧疚的小公主,最后被你当成了女儿养着,说到底,还是我自私了,为了他,不顾小公主意愿的把小公主嫁给了自己的儿子,只是为了自己心底那一点污秽不堪心思。
摸了摸头顶代表皇后身份与尊容的凤钗,皇后想起她曾经送给西北王妃的美玉,听闻被打磨成了玉饰,也是不知道,那百年难得一见的美玉,最后被打磨成了什么样子,说实话,以西北王的势力和名望,多得的能人异士,巧手工匠愿意帮忙打磨一块玉吧。
皇后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思,有愧疚,有愤慨,有怜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甘,具体不甘什么,却是说不上。
这也是她为何会对夏安苓这般容忍亲密的缘故,这个孩子,是她求而不得人的血脉,也是她救命恩人的延续,他们父母的关系,都令的她面对这个孩子时,没由来的柔软。
不同于皇后的忧思,皇上只觉得兴奋,找了那么多年的小公主,突然就有了消息,即便是不确定的,也让他没由来的心情好。
“金阶,你对西北王,还有没有什么印象?”心里的兴奋无处发泄,皇上只能跟身边最亲近的人开口,
金阶是伺候了皇上大半辈子的人,就如皇后身边的将离一样,不过他没有将离的福气,毕竟男子与女子,对身旁人的态度,还是很不同的。
金阶垂下头,他不清楚自己主子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么个人,主子的心思不该随意的揣测,金阶规规矩矩的回答,“皇上,王爷离世已经多年,奴才也记不清了。”
皇上叹口气,目光中有些许不舍,“是啊,离世多年了,时间久远的,朕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朕对不起他,当年没有看清身边的奸妄小人,害他白白失了性命,更是没有照看好他唯一的女儿,即便是亲封她为小公主又如何,朕到底是,没有找到人,这么多年,朕每每午夜梦回,总是梦到他在怪朕,不愿意原谅朕。”
这事牵扯太多,金阶不敢随意评论,头垂的更低了,不明白皇上这话是突然的心血来潮,还是有心要试探什么,“皇上也别太忧心了,奴才知道皇上心里的苦,只是可怜小公主当年半路被人劫持,至今下落不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想必西北王爷在天有灵,也不会怪罪皇上的。”
“怪罪,”皇上咀嚼着这个字眼。
金阶立刻跪下,“皇上饶命,奴才有罪。”他说错话了,哪有臣子敢怪罪君主的,这话,怕是触怒了皇上的逆鳞吧。
皇上却并没有怪罪金阶的意思,淡漠的点头,“起来吧,说起来,朕的所有臣子都,也只有他敢怪罪朕了,就是丞相,这么多年,也没有了当初的盛气凌人,被官场打磨的越发圆润,只有西北王,只有他,敢指着朕的鼻子,告诉朕哪里做错了,也只有他,不会畏惧皇权,敢为天下先。”
皇上对西北王的评价,可谓是太高了,这世上,怕是只有西北王能让皇上有如此高的评价,还丝毫没有任何的不悦吧,金阶心里这样想着,却不敢再说别的。
“小公主吉人天相,又有王爷在天之灵的庇佑,一定会没事的。”金阶这话,不知道是安慰皇上,还是给皇上当年的事情找个借口。
反正,皇上需要的,也只有这些,而不是别的。
皇上似乎是听进去了金阶的话,“是啊,他在天有灵,还是保佑着小公主,还是想给朕一个补偿的机会的,朕就知道,他不会真的怨恨朕的。”
对于皇上的自我安慰,金阶不敢妄加评论,当年还不是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他,曾有幸见过西北王一次,而那一面,就让他彻底的震惊了,比起主子的尊贵,他更像是天人的淡漠,清冷的面容,即便没有表情,也美的让人移不开眼,他的美,却又不是女子俗媚的美貌,那是种傲视天下的气质,后面,便听了好多西北王如何如何的传言,只是怎样的传言,都无疑是把他捧到了一个需要仰望的高度,再后来,西北王身死,他的消息,便彻底的消失了,在民间,再也没有他的传说。
他还曾笑话过,西北王身前,再怎样显赫一时,死后,还是被人渐渐遗忘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西北王永远不会死,他一直都活在一些人心里,永不消散。
金阶只是一个奴才,不懂得主子们这些人的心思,却也知道,主子今日心思有些不对,不同于以往的性情,今日的他,过于兴奋欣喜,只是为何如此,那不是他们这些奴才应该揣测的。
皇上对金阶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戒备,皇上心里也清楚,金阶是只忠于他一人的,这种相信,并不是相信金阶,而是相信他手里的药物,若不是金阶他们体内都有皇室的密毒,一旦背叛,便是万劫不复,皇上今日也不会突然询问金阶西北王的事情。
既然有足够的自信金阶不会背叛,皇上反而不那么防着他了,不涉及皇室秘闻的同时,他还是愿意同金阶说说心里话的,而金阶也清楚这些,才会在皇上手底下战战兢兢这么多年,而没有犯什么大错。
目光中闪过怀念,皇上叹口气,“金阶,小公主有消息了,朕终于可以找回小公主了,这次,朕一定要好好补偿小公主,她想要什么,朕都会一一满足她的,便是她想要所有女子期望的尊贵身份地位,朕也答应她。”
金阶只得附和皇上的话,“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都是皇上的诚意感动了天地,这才把小公主送回来了呀。”
只是心里,却为那个仅有一次碰面的太子妃生出点怜悯,最尊贵的位置,皇后是不可能了,可太子妃,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嘛,只是可怜了太子妃,怕是要给小公主让路了。
皇上却是很高兴金阶的话,“是了,一定是朕的诚意让西北王看到了,他不忍心朕一直愧疚下去,才会把小公主再次送回来,金阶,安排下去,把椒淑殿给朕收拾出来,给小公主准备好,小公主回来后,任何人不得对其不敬,除了皇后,所有人见到小公主都得行礼,不论妃嫔。”
不论妃嫔,金阶这下才是真的震惊了,皇上对小公主的宠爱,怕是要让整个皇宫都变天了,那些不安分的,又该窜唆着,巴望小公主了。
末了,似乎还觉得吩咐的不够,皇上再次开口,“派人去把十皇子从太子府接回来,小公主初到皇宫,难免会心生抵触,小十生性单纯,让他陪着小公主,也算是陪小公主在皇宫里找个伴。”
金阶心里一惊,这是彻底的,抛弃太子妃了,心里有些发苦,皇上的心思,还真不是常人可以猜测的,只是十皇子才几岁,皇上您真的不是把小公主当小孩子来对待的吗。
不敢违抗皇命,金阶顺从的嘱咐了下去。
这边小公主还未找到,那边十皇子已经被人从太子府带出来了。
十皇子抱着夏安苓,倔强的不愿意离开,“我不走,你们干什么要带走我,我不要离开太子哥哥。”
夏安苓也是心里奇怪的,却不敢说什么,她不是十皇子,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反抗。
那些奴才见十皇子如此反抗,正犹豫着该怎么办,天家皇子,身份尊贵,他们可不敢粗鲁的绑回去。
恰好这时,裴攸宁从外面回来了,那些奴才心里一喜,急忙把求助的目光看向裴攸宁。
裴攸宁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父皇对素未蒙面的小公主,还真是紧张的紧,人都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就急着给她安排皇宫的生活了。
心里再清楚,面上还故作不解,“小十怎么了这是,窝在太子妃怀里撒娇,见了太子哥哥都不跑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