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宫中的夏安苓自然不会未卜先知的知晓顾言蹊对她的情绪,她正准备问问穆様,能不能联络到清宴,总是见不到人,夏安苓有些不放心。
穆様的回答自然是千律一篇的没有,或者说,除了夏安苓,不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的看到清宴的。
没有消息,夏安苓只能闷闷的回宫,再看到桌子上一堆美人画册的时候,夏安苓觉得,自己脾气越发的暴躁了,好想打人怎么办!
压下心中的郁气,夏安苓告诫自己,要心平气和的,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发火,如此安慰自己几声,夏安苓才隐隐察觉自己心态稍微好了些。
拿起桌子上的画册,夏安苓莫名的想到了二王爷裴清宁,那个冷漠却对自己无比耐心的人,不过,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他们两个之间,是没有可能的。
正是因为比谁都清楚这点,夏安苓才会选择在那天的接风宴上,借机提出这个话题,除了膈应裴攸宁外,也是告诫二王爷,跟她保持距离,两个人之间,没有可能的。
她是皇后,他是王爷,更何况,她不爱他,因为不爱,所以残忍,因为不爱,所以辜负。
这样或许对二王爷不太公平,可这个世上,又有谁能做到真正的公平可言呢,有些人,天生就是五陵年少锦衣玉食,一鸣惊人,有些人,终生却要为柴米油盐奔波劳走,碌碌而为。
一念至此,夏安苓终于能够完完全全的平静下心情,开始慢慢打量着画册上的女子面容。
“穆様,二王爷有没有回过话,王爷喜欢什么品性的女子?”
穆様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排,“娘娘,二王爷昨儿个就派人过来说了,二王爷喜欢温顺恭敬,贤惠淑德,持家有道的大方女子。”
穆様不清楚夏安苓身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夏安苓以前找的人似乎是二王爷,可自从她这次出宫又回来后,一切都变了,夏安苓不仅不再喜欢二王爷,似乎与二王爷之间断清了任何的关系,却与皇上之间有什么纠结不清的关系。
对于前者,穆様是欣慰的,自家小姐终于知道皇宫是不能任性的,尤其是两人之间的身份,更是容不得自家小姐胡作非为,可对于后者,穆様却是欣喜并忧愁着,皇上还是太子之前,一开始对自家小姐也是恩宠有加,可后来,侧妃一进府,自家小姐这个太子正妃如同虚设,现在这样,谁知道会不会故态重萌。
“温顺恭敬,”夏安苓蹙眉不解,心里纳闷,二王爷这些要求里,有哪一点跟她扯上关系了,二王爷怎么会过来寻她,又隐隐寻思,“难道是我对面的表现一直是这样的吗,贤惠淑德,大方得体,”夏安苓越嘟囔嘴角抽搐的越厉害,“这些人还真会联想。”
夏安苓不知道的是,在没有喜欢上一个人之前,你心中勾勒的未来人,或许是你内心想要寻求的,可当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才会恍然大悟,哪有什么既定的模样,不过是刚好你是这样,我便喜欢上了这样的人罢了。
而二王爷,他喜欢的是夏安苓,便是夏安苓不爱她,他的喜欢也不会因此而减少,只是将其默默的装在心里,留着一个人重温曾经的旧梦。
穆様不知道夏安苓的呢喃,若是知道了,依着穆様的性情,怕是又要跟夏安苓争执不休了,不过好在没有,所以夏安苓也并不曾听见穆様的大惊小怪。
按着二王爷的要求,夏安苓又从画册中专门挑出了几个附和样子的女子,看其长相,都是雍容华贵,端庄大方的样子,又特意挑选了几个看着年轻点的,身份都够得上的,这才在心里暗暗点头,至少,这样一眼看过去还是挺不错的,至于性情吗,那就要带进宫里慢慢试探了。
“穆様,派人邀枢密使夫人与嫡女、鲁国公夫人与嫡次女,还有韶郡王家的郡主,明日进宫,陪本宫逛逛御花园,一会儿跟本宫去给母后请安,告知一下母后此事。”
穆様不疑有他,“是。”
解决了二王爷王妃的事情,夏安苓心情大好,只是一想到还要在这些人之中给裴攸宁挑美人,夏安苓立马没有心情,决定现在就带着穆様去太后宫里,眼不见心不烦。
对于夏安苓的到来,太后是十分欣喜的,“安苓,当了皇后,可是越发的与母后疏远了。”
夏安苓也知道自己很久没有去找过太后了,心下愧疚,立刻开口,“母后,儿臣知错了,儿臣这不是赶紧颠颠的过来给母后请安了吗。”
太后就是喜欢夏安苓这份不生疏的样子,而明显的,夏安苓也很会利用这一优势,两个人几句话,气氛就立刻热络了。
说了些后宫管理的事情,太后试探了句,“安苓,欣嫔好好的,怎么突然病逝了,之前皇上说起病重,也不许哀家过去看看,这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离开了,哀家这心里,多少是有点不是滋味的。”
夏安苓手指微颤,欣嫔病逝过于突兀,旁人不敢怀疑什么,太后恐怕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妥,不过是因着信任自己,才没有开口询问的吧。
这份体贴,夏安苓自然是记下了,“母后,是儿臣疏忽了,本来欣嫔妹妹的病情来的奇怪,儿臣那些日子又因为与皇上生分了,无处得知宫里的消息,等儿臣知晓时,一切都来不及了,皇上也不许儿臣过去看看欣嫔妹妹,说怕欣嫔妹妹的病气过给儿臣,儿臣又常来母后这边走动,等欣嫔妹妹出事后,儿臣就是有心,也无力回天了。”
夏安苓声声切切,把一个完全不知情,最后知情了也无可奈何的冷宫皇后演的活灵活现,太后果然心软了,当下也不怀疑皇后了,急忙拉过皇后就柔声细语的安慰,“安苓乖,不哭不哭,母后没有怪罪你的意思,那些时日,你就不在宫里,再说皇上把欣嫔看的那么严实,你又能做什么呢,也是欣嫔自己命不好,得了皇上的宠,却没那个福气享受,都说红颜薄命,欣嫔约莫也是这样吧,安苓你也别自责了,当下还是好好养着自己的身子,皇上这些日子对你亲近了不少,你也不要耍脾气跟皇上使性子。”
知道太后是为自己着想,夏安苓乖乖受教,“儿臣明白,儿臣也知道自己以前很不懂事,给母后跟皇上添了好多麻烦,儿臣谨记,以后绝不会再如此了。”
太后这才满意,点点头,然后盯着夏安苓的眉目,眼尖的察觉到夏安苓眉间处洋溢着的媚态,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问问,“跟皇上解除误会了,两个人终于冰释前嫌了。”
夏安苓见太后不住的盯着自己的肚子,就知道,很多事情其实都瞒不住这些老人的,平常她们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愿意管罢了,可问到那些亲密的私事,夏安苓还是不觉的红了脸,点头,声音低不可闻,“嗯。”
太后也是过来人,并没有一直要打趣夏安苓的意思,她只要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终于捅破了那层脉,她就心满意足了。
“没误会了就好,没误会了,也该给哀家生个大胖小子,让哀家抱抱孙子了。”
这才多久,太后都已经想到了孩子,夏安苓觉得,绕是自己跟太后已经接触了这么久,还是不能习惯太后时不时的调戏。
嗔怪的瞪了眼太后,“母后,这事,哪有那么着急的,一切随缘。”
太后不依,“能不急吗,皇后今年都多大了,与他同年的,甚至比他小的,都有孩子了,就他,还是膝下无子。”
夏安苓不服气的反驳,“柳嫔妹妹身边不是有个公主吗,母后可以接过来放在自己身边养着呀。”
太后恨铁不成钢的拿手指头指了指夏安苓的脑门,“都在太子府被冷落了这么久怎么还是不长一点记性,那柳嫔的孩子能跟你的比吗,庶跟嫡何时也能相提并论了,何况,你又不是生不出嫡女来,哀家何苦做拿恶人,最后养出一条白眼狼来,后悔都来不及。”
夏安苓被太后说的心虚不已,眼珠子乱转,“母后,哪能养出白眼狼的,生恩不及养恩大,何况儿臣还是相信母后的,若是真的养出来一个不亲近自己的人,也断不敢跟母后翻脸。”
太后冷笑一声,凉薄的讥讽,“你刚才也说了,是不敢,而不是不会跟哀家翻脸,这皇家里,最是无情无心的人,有时间,哀家自己都会迷茫自己的未来,何况那些孩子,在没有利益冲突下,你们是亲人,一旦有了争执的东西,血缘的牵制,稀薄的可怕。”
太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眸深处,流露出深深的悔恨与遗憾。
夏安苓见状,心道不好,自己貌似又说错了话,急忙补救,“母后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对了母后,这次二弟回京,儿臣想着,儿臣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特意问了二弟钟意什么样的女子,想着,过几个月趁着给皇宫纳人的时候,一并给二弟赐婚了。”
一听二王爷裴清宁,太后也开始慎重考虑了,“这个老二,生性孤僻,不过倒也是个难得的人才,只是以前先帝曾多次给他提及赐婚,都被他给婉拒了,几次下来,先帝也没了兴致关心这事,母后自然更不想说,却不曾想,这次居然被安苓你说动了。”
夏安苓心里一愣,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原来,皇帝的赐婚也是可以拒绝的呀,那为什么,当初宁哥哥你不愿意拒绝了,在不知道那个人是你安安的情况下,你还是愿意迎娶一个陌生的女子,从此共度一生。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从嗓间蔓延,化为了浓浓的苦涩。
见夏安苓神色有异,太后皱眉,“安苓可是身子不舒服?”
夏安苓回过神来,急忙摇头,“没有,儿臣只是想着,许是那个时候,二弟年少轻狂,又看多了画本子上的才子佳人,现在年龄大了,看到身边兄弟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这才同意了儿臣的提议吧!”
罢了,那些事情都已经成了过往,又何必,非要扒着它不放,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太后没有丝毫怀疑,反而认同了夏安苓的言辞,“嗯,你说的也对,许是年龄大了,心境变化了,还有,安苓,以后不许再看什么糊弄人的画本子了,这世上,哪有人能做出那么罔顾礼仪尊卑的事情来,也就是你们这些年龄女子,被不着调的文人杜撰的情情爱爱吸引,才会做上面虚妄的私奔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来。”太后后面的话,也是敲打夏安苓的意思。
夏安苓心下越发的愧疚,她该怎么告诉眼前这个一心为她着想的长辈,曾经她也被其迷惑,想着离开皇宫,从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却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朝廷的追捕下,仓皇逃窜的日子,哪有真正的悠闲可言。
“儿臣知道,儿臣且放宽心,儿臣当然明白,有得到就要有付出,儿臣这次过来,其实是有事想求母后帮忙的?”
太后挑眉,颇有兴致,“难得的,你还有需要求助母后的事情,这可稀罕了,母后就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般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什么事?”
本来只是一个提议,被太后这样一怼,夏安苓莫名的更心虚了,“母后,是二弟王妃人选的事情,二弟托人送来消息,希望找个大方得体,温顺恭敬,贤惠淑德的贤内助。”
太后并没有太过激动的反应,她跟二王爷本就不亲近,替他张罗王妃,不过是碍着祖宗规律罢了,又不是真的想要去替他操心这些。
淡淡的点头,平静的陈述,“老二的性子冷,有个温顺的,两个也不会起了冲突,娶妻娶贤,王妃自然是要恭敬贤惠了,安苓看着找吧。”
夏安苓弯了弯嘴角,“不瞒母后,儿臣挑了三个家世容貌都不错的,只是不知让性情如何,特意过来让母后出出主意。”
太后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就知道你已经有了打算,说吧,这次想要怎么考察这些姑娘们的性情?”
夏安苓笑的更欢了,俯身在太后耳边低语了几句,太后点点头,“行了,就依你这样胡闹一次,对了,这些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的,不许闹的太出格了。”
夏安苓点头称是,顺便说了几个女子的身份,“那母后,明日母后陪着,几位夫人坐着,儿臣跟几位姑娘聊聊,对了母后,那几位分别是枢密使夫人与嫡女、鲁国公夫人与嫡次女,还有韶郡王家的郡主。”
太后点点头,“身份还可以,明日便看看吧。”
这便是定下了明日的事宜,夏安苓又跟太后说了几句话,便退了出去。
第二天,那些接到皇后邀约的夫人与女子虽然不明白皇后的意思,却还是跟着宫人的领路,一路战战兢兢的过去了。
夏安苓位于次座,太后自然是位于主位了。
御花园今日风光大好,阴沉了几天的天气,也渐渐晴朗了,见几位盛装出席的客人都到了,夏安苓端着皇后的架子,对其颔首,“给几位夫人小姐赐座。”
几位夫人小姐都坐下了,对夏安苓都报以感激的笑容。
太后不说话,皇后便只好自己开口,“早就听闻几位姑娘人比花娇了,这不,本宫今日刚把几位邀进来,这天气都好看了不少。”
虽然是恭维的话,但夸奖的话谁不会说,何况还是夸她们的,几位夫人闻言顿时都心情愉悦了不少,对夏安苓的态度更满意了。
“几位夫人今天能过来,本宫很开心,这后宫啊,皇上刚刚登基,其实是有些空旷了,本宫就想着,是不是该挑些人,充实充实这地方。”
夏安苓话都说的这样明白了,下面坐着的几人面色各异,枢密使夫人与邵郡王家的郡王眉开目笑,尽管掩饰的很好,还是被夏安苓察觉到了,反倒是自进来便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鲁国公夫人与其嫡次女微微蹙眉,至于枢密使嫡女,不知是隐藏的太深还是另有苦衷,并不在意夏安苓的话。
不动声色的收下各人的反应,夏安苓挑眉,“说起来,几位夫人都比本宫年岁大些,本宫待在这里,几位夫人反而要不知所措了,不若就让三位小姐陪本宫去御花园附近转转吧,恰好有些热了,皇上说不得也会过来逛逛。”
皇后都开口了,下面的人哪有拒绝的机会,带走了三位姑娘,夏安苓临走前这才幽幽开口,“两位夫人先陪母后闲聊会吧,本宫一会儿就把你们的女儿带回来。”
留下的几人心思各异,而带走的几个,同样也是思绪万千。
远远的,夏安苓依稀瞥到明黄的衣衫,这个宫里,还能穿明黄色衣服的人,除了裴攸宁,不做他想。
夏安苓勾了勾嘴角,故意开口,“本宫有些乏了,先去亭子里休息会,你们三个年轻人转转吧,穆様,伺候好几位小姐,出了差错,本宫绕不得你。”
郡主也看到了那处衣衫,立刻开口拒绝,“皇后娘娘,不用了,臣女们自己随意逛逛就好,哪能劳烦皇后娘娘身边使唤的人。”
“这样啊,”夏安苓刚才也就是随口说说,真让穆様去伺候这几个人,她还真的不乐意,顺水推舟的接过话,“既然如此,三位小姐可要注意点身子,不小心着了凉,可不好。”
“臣女明白。”
郡主一马当先的朝着刚才明黄衣衫的方向寻去,至于枢密使嫡女,木木的站在原地,而同样的,鲁国公嫡次女,也是如此。
因为刚才对鲁国公夫人与嫡次女的另眼相待,夏安苓便有心看看这个嫡次女想干什么,示意穆様带枢密使嫡女下去。
枢密使嫡女也不是没有眼色的,顺从的跟着穆様离开,亭子里,便只剩下了鲁国公嫡次女。
夏安苓挑眉,饶有兴味的开口,“本宫看你,似乎并不欣喜与服侍帝王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