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无数次与苏菲明里暗里交锋后，忽然觉得很没意思，每天看着苏菲在我面前显摆她的甜蜜爱情，忽然就不想和她计较了。那是杨年铭的选择，虽然他还欠我很多解释，但现在那一点也不重要了。
一开始他就放弃了我，那么我还能有什么理由去念着他呢？也许，我们曾经相爱过，可是那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为什么非得那么贱地守着那些半死不活的回忆呢？
如果有一个人是心口的朱砂，那么，我希望这颗朱砂移到身后，那样，我就再也不用看着那颗朱砂痣了。
这样想着，我心里忽然轻松了许多。每次面对苏菲的挑衅，我却能笑得如沐春风。苏菲顶多也是一跳梁小丑，没我这个配角凑热闹，她一个人也蹦不起来。
就算我收敛了，可是某些人容不下我。
在某天下班之后，我被一群人强请去喝咖啡。
我喝下一小口咖啡，笑意盈盈地看着对面同样微笑着的中年男子鼻翼上的那个大黑痣，不露声色地揣测眼前的这个人究竟要和我说些什么。
这样静坐着都快20分钟了，他见我没有问，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于是开口道：“程小姐难道不惊奇我为什么要请你喝咖啡吗？”
我挑了挑眉，戏谑道：“一个正常男人请一个正常女人喝咖啡，难道还需要什么原因吗？如果需要原因，那么这个男人一定不正常！”
男子笑意这下是彻底挂不住了，直接说明了来意：“我觉得你不适合你现在的公司。”
我故作惊讶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觉得自己做得很顺手啊。”
“程小姐，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个很清闲的职位，年薪60万，前提是你离开现在的公司。”男子开出了条件。
“哇，原来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可是家里人告诉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继续慢悠悠地喝着咖啡。
“这午餐真是免费的。你在公司累死累活也挣不了这么高的工资吧？”男子笑道。
“对不起，这免费的午餐我还真不乐意吃。”我把杯子“砰”的一声按在桌子上，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表明了我的态度。
“如果程小姐不答应的话，那么我只好用另外一种不友好的方式来解决了。你不走的话，贵公司的春季服装展也许就办不成了。其中利害关系想必你也知道的。”
我皱紧眉，软的不行来硬的，这些人也只会用这些手段了。我不走，那么就是苏菲走。这样一来关系撕破，双方合作是不可能的。因为私人恩怨扯到公司利益上，我不得不说这人是抓住我的软肋。让我拆了陆娇的台肯定是不可能的。于是我笑着改口道：“你跟你背后的人说，我程一艾走不是怕事，而是我怕再见到那人之后，心里觉得恶心。”
说完这句话我便要起身出去。这时候一张名片递至我眼前：“你去找这个人，他会给你安排的。”
我头一昂，莞尔一笑，骄傲地回答道：“你留着自己擦屁股用吧。”
谁知道我说这句话是有多么心寒啊！装清高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我把辞呈递给陆娇时，她沉默半晌，问道：“你不想帮我干活啦？”
“我想去试试新的东西。”
“那好吧。随时欢迎你回来。”
我笑着扑了过去，可惜陆娇像避瘟疫一样躲着我。
这个女人真是不给面子！
辞职蜗居在自己的小窝，我的日子过得极其混乱，总是做些乱七八糟的梦，颠倒了黑夜与白天。一个星期，我发了上百份简历出去也没人理我。早知道我就接下那张名片了！我忍不住哭着。
历史告诉我，以后没资本千万不要装清高啊！会饿死人的！
又过了两个星期，终于有个公司让我去面试了。这是家新开的公司，但前景还是不错的。于是我特地好好打扮了一番才去面试。令我想不到的是，面试的时候考官问了一个很剽悍的问题。
“你怎样看待很多秘书变成小三儿这一现实？”那个长得如同大肥猪的考官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而且，这个问题实在太超出我意料了。
我理直气壮地说了一句：“各有所爱，各取所需！”
也许这句话也是剽悍的答案，理所应当配那么剽悍的问题。所以，我被留了下来。而且职务居然是秘书！我那么说岂不是打自己嘴巴？可是都进来了，我也只有认命了。
当我到人事部报到时被告知，老板出差了，要过几天才回来。我也乐得清闲，每天在办公室里一边想象老板的庐山真面目，想象自己和帅老板究竟有怎么样荡气回肠的小三儿恋，一边整理些基本资料。
办公室阳光很好，够安静，沙发也很柔软，于是我就这样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觉得脸上痒痒的，一睁眼就看见那只未收回的手。骨干优雅，指节分明，修长而好看。
我抬头望向主人的脸。错愕的表情全都显示在那张帅气的脸上。眸子里的光流转着，让人看不分明。
是杨年铭！
办公室里的气氛骤变得无比的尴尬。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又遇见了。该说些什么呢？好久不见吗？还是该指责，间接因为他，自己失去了工作，被拐到这里当个可能成为小三儿的秘书？
好像哪种方式都不能表明此时我心中的汹涌。总有些牵挂，像旧的伤疤，就算不碰，也会隐隐作痛。
而他显然没我那么惊讶，恢复了以往的表情，说：“我的秘书，给你工资，不是让你来睡觉的。”
“对不起，我辞职。”我的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从来就没想到老板会是杨年铭。
“程一艾！你不觉得现在说辞职特显得你矫情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吗？”杨年铭盯着我，眼里似乎有了火光。
我眉毛一挑，说道：“是没什么。可是我不屑整天都看着让人恶心的人。”说罢，我高傲地抬起头，便要走出去。
最后一步还没跨过，只听得背后传来冷冷的声音：“你出了这间办公室，我让你以后绝对没有面试的机会。”
这句话成功地让我停住了脚步。仔细想想，如果苏菲出动他的导演老爸，凭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捏死我比捏死一只蚂蚁都容易。
我忽然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杨年铭大抵察觉到我的犹豫，软软地说道：“你这人就是什么时候都要强，没在我面前服过一次软。难道非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杨年铭说得很对，我就是那么一个要强的人。我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不为别的，就为我回头时，杨年铭那一丝疼惜的眼神。我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人。我暗地里告诫自己，除了工作，和杨年铭绝对没有什么，而他再也不是原来的他。做事情，我也越发小心翼翼，不会越过那条线。
而杨年铭也自觉地与我划清界限。和他接触那么久，我发现杨年铭很多地方都变了，唯独喜欢睡觉这点没变。不管是大学的他还是现在的他，总是能够轻易进入睡眠，连开会的时候都能趴在桌子上睡着。众人见怪不怪，都默默收拾好文件出去。想来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还好，他不是经常在公司。
我叹口气，看看这个身边的男人，渐渐褪去了年轻时候的幼稚，锋利的轮廓渐渐凸显出来，心里不禁一阵感慨。看一个人成长，是件很幸福的事情。虽然这幸福有些苦涩。那些时光终究是越走越远。
渐渐地入冬了。似乎遥城的夏天与冬天之间不需要什么过渡似的，只有看着叶子发黄时，才会想起原来还有秋天。秋天怎么可以这么短呢？我还没有找到一双温暖的手，一个温暖的怀抱以及一个温暖的依靠来度过我的冬天。
我出奇地怕冷，不知道为什么。一到冬天，我全身都像是被冰封一样，怎么也暖不起来。大学的时候，杨年铭一开始把我的手藏进他的衣兜里，可是总是焐不热。后来，他干脆让我把手伸进他的脖子。我看得见他龇牙咧嘴的样子，明明很凉，他却当没事人一样，开玩笑地抱怨道：“程一艾，你真是个冷血动物，怎么焐都焐不热。”
每当这时候，我总不理他，将另一只手也伸进他暖暖的脖子，还要很用力地掐他。杨年铭手舞足蹈地鬼叫说：“程一艾，你就是《农夫和蛇》中的那条蛇！”
“那你活该做了农夫！”我得意地笑着。
如今，那只是过去了。过了这么久，我必须学会怎么一个人去面对自己最薄弱之处。
出了门，街道两旁的叶子早就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斜斜地插入惨灰色的天空。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季节，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刚走进公司大门，发现不少人鄙夷地看着我。我纳闷儿了，哪儿得罪他们了。等到了自己的小办公室，我才明白他们为什么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我了。
办公室里有个不速之客。而这个客人除了我们的“弹力贴身”，还有谁有那闲工夫来找我。她坐在我的位子上，翻看着摆在一旁的资料。我站在旁边，摸不准她究竟来干什么。办公室里很安静，似乎就只剩下她翻书的声音。
时光被拉得无比缓慢，似乎过了半个小时，她才突然抬起头，轻描淡写地看我一眼。然后很女王地命令道：“去给我倒杯水！”
我忽然很想笑，现在的她我只想用一个词来形容：阴魂不散！
“这位女士，现在是工作时间，请您离开，不要耽误我工作。”我平静地说道。
苏菲带着讥讽，又有些炫耀似的说：“年铭是你的老板，而我，是老板娘，你当我说的话是空气呢？”
我宁愿当她说的话是放屁！“如果您没什么事的话，请您不要耽误我工作。”我重复道。
“没事儿？”苏菲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花枝乱颤，“你勾引我未婚夫还算没事儿？”
这人有神经病吧！我这下真的火了：“我走了那么久，你的嘴巴怎么还没学会说人话呀？”
苏菲被我堵得脸通红，她红着眼睛上前一步，我以为她要给我一巴掌，结果她却反手给了自己一耳光。我正诧异着为什么她要如此时，却听得背后沉稳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突兀。
“程一艾，你在干什么？”怒气！绝对是怒气！
我挺直了背，笑看苏菲肿得很厉害的脸，这巴掌真是下了血本的。三流小说看多了，苏菲也要狗血一把。
杨年铭几步上前，一把抱住哭得梨花带雨的苏菲，大声质问我：“你在干什么？”
看着苏菲那么能装的样子，我突然就笑了。我懒得解释，说：“你想的是什么样子，它就是什么样子！”
“程一艾！对不起你的人是我杨年铭！你有什么怨恨就冲我来！别欺负一个柔弱女子！”
柔弱？女子？
不得不说，“柔弱”这个定语，用在此时的苏菲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于是，我“噗”的一声就笑出来了。还好，没有笑出泪。我真的很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笑得出来。杨年铭很不解我为什么笑得如此开心，但是他没问，我也不答。只是觉得他的眼神像铁锤，一锤一锤地敲在我心上，连疼痛都是麻木的。再这样下去，我可能变成木头人，可是那样也好，也许我还可以跟自己玩游戏。
我天真地相信杨年铭会一如既往地信任我，却早已不知道，这些年的变化也足够让他来重新认识我。
“杨年铭，你别把自己想得太好。”我冷笑着凝望着这个曾经爱到深入骨髓的男人。
“程一艾，你还是那般自私又无情！”杨年铭轻柔地揽着苏菲，丢下这句，就只留下怒意横生的背影。
我自私？我无情？
若是我自私，早就和苏菲闹开了。若是我无情，偏偏又对这个人忘不了，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