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会偷偷喜欢一个人，这大概便是完整的人生，只是这份带着崇拜与感激的喜欢，是因为喜欢而崇拜，还是因为崇拜而喜欢？你喜欢的是为了接近那个人而努力的自己，还是喜欢那份心情。
——楚泽毅
1
我试着推了推门，但门是从外面锁死的，宋佳蕊这得多讨厌我啊。
“带手机了吗？”楚泽毅问了我一声。
我拍了拍口袋，这才想起把手机扔在社团办公室的桌子上了：“学长也没有带？”
“是啊。”楚泽毅有些无奈。
“这要怎么办，会有人过来吗？”虽然我很喜欢和楚学长独处，但是一直被关在这里，这一点儿都不好玩。
“没事，他们应该会发现我们没有过去，到时候就会想起来，到道具室这边来看看了。”楚泽毅安抚我，声音里透着的那股淡定从容，还真的让我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地安静下来了。
道具室里并不是黑灯瞎火的，有一盏瓦数不太高的白炽灯。
“学长，你真的觉得，我可以扮演夏尔？”
谁都不相信我可以，包括我自己，我以为让我参加，扮演的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配角而已，但是一上来就是主要角色，这个我实在有些无法承受。
而且，之前顾梦优给我看的COS社团的经典角色扮演作品里，楚泽毅扮演塞巴斯蒂安，可是和顾梦优搭档的。
只有那样一个人，才能让所有人接受，才能名正言顺地站在楚泽毅身边吧。
我和顾梦优，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啊……
这样的感觉，还真是让人失落。
“能不能做到有个前提，那就是去做，只有去做了，才知道做得如何，不是吗？”他浅笑着，从一排衣架上挑出了一件夏尔的服装。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学长？”
“反正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试试看。”他将衣服递给我，指了指道具室里边，“那边有个小更衣室，去换上看看。”
“可是……”我不敢接，扮演夏尔，我到现在还不敢去尝试。
“夏桑，学长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他这么说着，笑容更加温柔了，“那天，推开社团大门，大声说着要加入COS社团的人，不会是什么都没有做，轻而易举地就放弃的那种人吧。努力做到所有人都认为你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那种感觉不是很好吗？”
我的心猛烈地颤抖了一下。
努力做到所有人都认为我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向全世界证明，我是可以的。只要努力，比任何人都努力，怀揣着死磕到底的觉悟，有什么好怕的呢？
就像当初，估计谁都不会相信我能考取Q大吧。但最后我做到了，高二、高三那两年，我每天的睡眠时间都没有超过5个小时，我不是那种很聪明、很擅长念书的天才。
我也是一点一点地往上爬，最后终于拿到Q大录取通知书的啊。
为什么现在的我，一点儿斗志都没有呢？
这样的我，还是那个为了走到楚泽毅身边，可以一往无前什么都不害怕的我吗？
我一把抓过楚泽毅递过来的衣服，转身进了更衣室。
“相信自己，一定要相信自己。”楚学长的话带着淡淡的笑意传过来，“如果你自己都不肯相信自己，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够相信你了，不是吗？”
是的，如果我都不相信我能做到，那么谁会相信呢？
王墨辰既然让我扮演夏尔，那么自然有他的道理，他相信我，楚泽毅相信我，顾梦优相信我，这一次相信我的人有这么多，我又怎么可以看轻我自己呢？
如果做得还不够，那么努力就是了啊。
努力了还不行，那就再努力一点儿，只要一直这么努力下去，我就一定可以做到。
我深吸一口气，换上了那件裙子。
更衣室里没有镜子，所以我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是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终于有勇气穿上这件衣服。
我推开更衣室的门，看到楚泽毅抬头朝我看过来，然后他微微点了点头：“很好看呢。”
我低下头去，我想我的脸一定非常红吧。
“过来，夏桑。”楚泽毅喊了我一声。
我不是第一次面对楚泽毅，但我绝对是第一次觉得害羞，是的，穿着这身衣服的我，面对楚泽毅，居然害羞了。
我慢慢地挪过去，楚泽毅指了指身后的旧梳妆台：“坐下来，我给你梳个头发，化个妆。”
“啊？”我现在已经不只是害羞了，还加了一点儿惊悚。
当惊喜过了头，可不就是惊悚嘛！学长你是认真的吗？你要亲手给我化妆梳头？
楚泽毅从那堆得满满的梳妆台上拿起一把梳子：“过来啊，怎么在发呆？”
“学，学长……”我说话都不利索了。
楚学长冲我点点头，示意我坐下。
我的心跳得那样快，我害怕他靠得近了就能窥探到我的心事，这种害怕着，又隐隐期待着的感觉，就是暗恋吗？
2
“这是社团淘汰下来的梳妆台，后来就被放到这里来了，偶尔会把这里作为化妆室。”楚泽毅用梳子梳着我的头发。
其实我的头发很好梳，因为我的头发很短，只到肩膀那里。
“学长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这么久？”我无话找话，因为我怕不说话，我的心就会因为疯狂跳动而蹦出心口。
“我刚刚在想一件事情。”他的手顿了顿，“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我本能地问了出来，跟着就尴尬起来，因为目前，我和学长的关系真的没有好到可以去询问人家私密事情的地步，“我是说，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
楚学长笑了笑，我透过镜子看着他的脸，他的脸更加温柔帅气了：“我只是在作一个决定。结果，决定没作出来，倒是睡着了。”
这一次我乖乖地没有追问，楚泽毅也没有往下说，道具室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他在我身边坐下，拿着化妆的刷子在我脸上刷着，我有些好奇：“学长也会化妆吗？”
“本来是不会的，后来社长说，作为COS社的一员，不会化妆简直太不可原谅了。”楚泽毅无奈地笑了笑，“所以只好恶补了一下。”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就是学长吧，无论是什么事情，一旦决定去做了，就一定会做好的。
学长也很努力啊。
我决定要更努力一些。
我有些感激起宋佳蕊来，虽然她事先也不知道楚泽毅就在里面，但是因为她把我推进来，我才能和学长单独相处不是吗？原本动摇的心，反而更加坚定了。
总觉得，可以喜欢上学长真是太好了。
“夏桑，你的眼睛很好看呢。”学长拿着睫毛膏的手在我眼睛前面停住了，“眼睫毛很长很翘呢。”
“真，真的吗？”我的眼睛比较像我妈，我顿时在心里把我妈感激了上千次。
“嗯。”学长轻轻地说，“很好看，眸光也很干净清澈。”
他说着，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我身上的这套服装，是夏尔穿上女装去参加宴会那次，我的头发显然太短了，不能直接梳成双马尾辫。不过COS社团里既然有这条裙子，那么那样的马尾辫当然会有了。
学长将假发给我戴上去，最后戴上一只眼罩，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很不错呢，夏桑版的夏尔少爷。”
“咔哒——”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开锁声。
终于有人发现我们被关在这里了。
我心里激动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失落，要是可以一直和学长待在这里该多好。
“果然在这里啊。”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姜楠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脸上，显得那么灿烂，“哇，夏桑，你这么一穿，还真有夏尔的感觉啊。”
我顿时低下头去：“是学长化妆技术好的原因。”
“好了，我们先过去吧，他们应该等很久了吧。”楚泽毅转身走到里面一排架子边，抱起一堆衣服，估计是我来这里之前，他已经准备好了打算抱走的。
“我先过去吧，姜楠，你等夏桑一起，这么穿跑出去会冷的。”楚泽毅说着，从姜楠身边走了出去。
姜楠走进来：“啧啧，看不出来，夏桑，果然是人靠衣装啊。”
“你等等，我去换衣服。”我转身走向更衣室，哪知道姜楠跟着我走过来了，我不解地看着他，“你干吗？”
他冲我笑了笑，从更衣室里抓起我的棉衣，直接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然后一只手抱起我的毛衣、牛仔裤之类的，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
我心里浮上一丝很不好的预感：“姜楠，你要干吗？”
“当然是走啦！”姜楠说完，用力拽着我往外跑，身后的道具室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姜楠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跑得超级快，“换什么衣服嘛，反正一会儿还是要穿上，再说了，这么好看的夏尔，必须让大家都看到。”
“喂！”我急了，可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拽着我跑到了学校的主干道。
“哇，夏尔，快看！”有女生惊呼了一声。
“是顾梦优吗？”
“咦，不是顾梦优，这是谁扮演的啊，好可爱呢！”
“虽然也很可爱，但是觉得顾梦优版本的夏尔更有感觉啊。”
“两个都很不错啦！”
一路上各种各样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这些完全不一样的评价，说明我也不是那么糟糕，不是吗？
我紧张的心渐渐放松下来。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多了一些信心呢？”姜楠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过来，“夏桑你啊，完全可以做到呢。”
我愣住了，原来他拽着我就这么跑出来，不是为了戏弄我，而是为了鼓励我。
真的是这样？
我等着听他的下一句话，因为一般这种情况，他一定会藏着下一句，然后将这种感动的气氛一扫而光的。
但是没有，他一路拉着我走到话剧训练室门口，“咔哒”一声，门缓缓地打开了。
3
“去吧，我的夏尔少爷。”他说着，牵着我的手走到门边，然后松开了手，另一只手在我后背轻轻推了推。
那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我从每个人的眼睛里读出了震惊的神色，包括之前将我关进道具室的宋佳蕊。
“哇！好可爱！”一个人朝我扑过来，抬起双手捏着我的脸，“我就说夏桑来扮演夏尔一定会比我更合适的嘛。怎么样，王社长，我推荐的人没错吧？”
我愣了愣，呃？
难道王墨辰会选我扮演夏尔，是顾梦优的意思？
朝我扑过来的，当然是顾梦优，她不参加这次舞台剧，但是怎么说她都是社团的社长，社员练习还是要陪着一起的。
但是这样一来，我更加搞不清楚顾梦优和楚泽毅之间的关系了啊。顾梦优为什么会让我和学长搭档呢？想不明白啊。
每次我纠结这一点的时候，都会十分后悔，上次那么好的机会，学姐主动跟我说起她和楚泽毅，我竟然神游了。
我自己都快被自己的愚蠢气哭了。
“果然很适合呢。”王墨辰点点头，忽然看向刘夏，“刘同学，不去换上神乐的衣服试试？”
“都试试吧。”姜楠接过话头，“这样换上衣服，排练起来才比较有感觉嘛。”
所有人都表示赞同，纷纷拿了各自的衣服，去更衣室排队换衣服了。
宋佳蕊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不过她显然没有跟我道歉的意思。我也不在乎她会不会跟我道歉，因为她，我才能和楚学长单独在一起待那么长时间。
“我不会跟你道歉的！”她走到我面前，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耸耸肩，完全无所谓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拉住了要走开的宋佳蕊，淡淡的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持的声音响起来：“道歉。”
我惊讶地抬头看向楚泽毅，没错，拦住宋佳蕊的人是他。
楚泽毅的表情很认真：“宋佳蕊，你必须向夏桑道歉。”
宋佳蕊的脸色顿时就白了，她有些气恼，但是又不想在楚泽毅面前丢脸：“我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道歉？”
“我都听到了。”楚泽毅皱起眉头，显然他不太喜欢不诚实的人。
宋佳蕊忽然就愣住了，她不知道楚泽毅当时就在道具室里，她走之前跟我说的那句话，完全被他听到了。
“没关系啦。”我走过去拉开宋佳蕊，“我们是闹着玩的，真的，学长你误会了。”
楚泽毅有些不解地看着我，我努力地冲他点头，想让他看到我的真诚：“真的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学姐很好的，真的。”
“夏桑你……”楚泽毅明显是不相信我的说辞，因为她走之前的那句话，真的很伤人。
“我没事，再说了，朋友还会吵架呢。”我笑着说，“学长，没事的，你去换衣服吧。”
楚泽毅迟疑了一下，最后看了宋佳蕊一眼，没有再说什么，拿着他的衣服走开了。
宋佳蕊站在原地，神色很复杂，最终她只是冷哼了一声：“我是不会向你道谢的！”
说完，她抱着衣服走开了。留下我站在原地。
我才不是什么老好人，被人欺负了还要装圣母，但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种事情我也做不出来。总的来说，她把我关进道具室，对我来说是一次和学长独处的机会。
刘夏从更衣室里出来，她并不知道这段插曲，要是知道了，估计也会抓住宋佳蕊要求道歉的。
“哟，好可爱！”我看着梳着包包头的刘夏，直接就扑过去了。
“淡定，淡定！”刘夏连忙躲开了。
这个时候基本上换衣服的人都出来了。换上银时衣服的姜楠，总觉得气质上很合适。
“好期待楚学长的造型啊！”有话剧社帮忙的成员，在边上兴奋地窃窃私语。
“是啊，是啊，那可是楚学长啊。”
快出来了吧，我的心里也开始期待起来，换上塞巴斯蒂安服装的楚泽毅，会是什么样子呢？
很快，我的期待就有了答案。
楚学长因为宋佳蕊的缘故，换衣服的时间晚了一些，等于说所有人都已经换好了，就等着他出来了。
终于在所有人的期待中，更衣室的门打开了，一身燕尾服的楚学长缓缓走了出来。
温柔的恶魔，这是此时的我，唯一所能想到的。
“是不是很帅？”顾梦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边，她凑近我耳边说，“小学妹，看你今天这么可爱，我额外奖励你一个礼物好了。”
我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顾梦优她又要给我什么呢？
她贴着我的耳朵，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和我说了一句话，然后冲我笑得很灿烂：“加油哦，小学妹，学姐可是一直看好你的。”
我久久不能回神，一直到她已经走出了训练室，轻微的关门声才将我游走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刚刚贴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只是一句话而已，但是已经让我雀跃起来。
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我想，因为刚刚她说——
“我和你楚学长，只是单纯的会长和副会长，社长和副社长关系，要说再有其他的，大概就是我是他学姐吧。”
他们没有其他关系。
我恨不得跳起来，恨不得尖叫一声。
这时候楚学长已经走到了我们面前，那么优秀出色的楚学长就站在那里。
这一瞬间我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我要向学长表白。
4
当然，我的表白，一定要选个合适的时间。我深呼吸一下，有了这种觉悟的自己，身体就像是忽然变轻了。偷偷地喜欢和正大光明地喜欢，前者需要背负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
接下去的一个月，周末的时间都被舞台剧排练占据了，没有办法，校庆没几天就要到了。
不过毕竟是两个社团出一个节目，舞台剧排练起来也不是太纠结，这一个月的时间倒也足够了。
很快就到了校庆的前一天。
刘夏拉着我跑上寝室楼的天台吹冷风。B市的冬天冷得彻骨，不过好在这里是供应暖气的。但是天台上，有的只有呼呼的寒风而已。
“我说，我们两个是不是有神经病？”我实在忍不住，吐槽了一下。
刘夏站得笔直，满脸严肃，像是在作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小桑，跟你说个事儿呗。”
“你说，说完了我也有件事儿想告诉你。”我哆哆嗦嗦地说着。
和刘夏不一样，此时的我已经缩成了一团，和刘夏一比，简直还多了一丝猥琐的气息。
“我啊，决定和姜楠表白了。”刘夏说完，双目神采奕奕地看着我，虽然天气很冷，虽然天空阴沉沉的，刘夏的眼睛却亮亮的。
“我想了很久，总觉得我一直都像个胆小鬼似的，这样简直太不像我了。每次看到你们打打闹闹的，总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畏畏缩缩的什么都不敢说。”她自嘲地笑了笑，“这样的我，真的一点儿都不像我。”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她低低地说。
“哈哈，这么巧啊。”我呼出一口气，看着水汽在半空凝结成白雾，瞬间就被风吹散了，“我也决定找机会跟学长表白呢。”
刘夏吃惊地看着我：“怎么，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摇摇头：“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够优秀，没有资格站在学长的身边，没有资格说喜欢学长，我总是担心自己太糟糕了，会让别人笑话我的自不量力。”
“但是我发现我一直都是错误的，因为跟一个人说喜欢，是不需要资格的。”我笑了起来，伸出双手在冷风里挥动，这样我炙热的心跳就可以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了，“我唯一需要的，从来都是勇气啊。”
刘夏微微有些吃惊，半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耸了耸肩：“总觉得，好酷。说出这样的话，夏桑，你好酷。”
我冲她眨眨眼睛，用力抱了她一下：“加油，刘夏，不管结果怎样，我想我都不会后悔。因为喜欢一个人，努力，努力，再努力，不让他知道的话，这种努力就没有意义了啊。”
“对。”刘夏展颜笑了，“夏桑，你知道吗？这样的你，就像是个会发光的太阳一样，总觉得听你说了这些话，我更有勇气跟姜楠告白了呢。”
“发光的太阳？”我愣住了，“是在说我吗？”
刘夏趴在护栏上，仰头看着天空：“对啊，一直努力，一直努力，总是固执地发出一些闪瞎人眼的亮光。”
“呃……什么叫闪瞎人眼。”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不过，这样的感觉，真不错啊。
回到寝室，我趴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我甚至有些嫌弃时间过得太慢，只想快一些，再快一些，这样就能早一点儿对楚学长说出我的心意了。
我也不记得自己是几点睡着的，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8点了，今天全校停课，校庆日当然是用来庆祝的。
我和刘夏吃过早餐就去社团报到了，刘夏问我：“你是打算上午就跟学长说你喜欢他的事情吗？”
我点点头，事实上我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告诉他。
但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好事多磨。
从我们到了社团办公室之后，我就一直找不到机会单独和楚学长说话。
大概是今天太忙碌吧，顾梦优要忙着主持的事情，所以学生会的事情都落在了楚泽毅的头上，整整一上午，我竟然都没能找到楚泽毅单独行动的情况。
我咬了咬牙，掏出了手机，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想让他知道我这样的心情，想告诉他我的迫不及待，我的手指在键盘上跳动，找不到机会没有关系，总有一种办法，可以只让他一个人了解我的心意。
5
在我16岁到18岁的三年里，我无药可救地暗恋着一个人。为了可以成为配得上他的人，我努力了三年，如今我就在这里，就在离这个人最近的地方。
不过暗恋这种方式，到现在为止应该成为过去式了。
因为就在一个小时前，我给他发了条短信，用120个字，微故事的形式，跟他讲述了一下，我暗恋他三年，以及为了追随他，拼命努力了两年考上这所大学的励志故事。
我结束了暗恋，开始了折磨人心的等待过程。
我趴在桌子上，视线一直盯着坐在办公桌旁和宣传部长说话的楚泽毅。他的手机就放在桌子上，但是他到现在都没有时间去看一眼。
“喂，夏桑，要不要想个办法让他看手机啊？”刘夏在我旁边，跟着我一起焦急地等。
我立马摇了摇头：“不要，不要，学长现在很忙。”
今天上午大家都聚集在社团办公室里，不过基本都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今天没有安排舞台剧练习。
已经有好几个学姐、学长回去睡觉了，就剩下我们几个人还赖在这里不肯走。
我的心情十分复杂，期待楚泽毅看到那条短信，但是又害怕他拒绝我。
就在我纠结万分的时候，楚泽毅忽然拿起了手机，像是本来打算看时间的，然后我就看到他的手顿了顿，我很想看他的表情，但是又不敢去看。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却看到他很自然地放下了手机，接着和宣传部的人说话。
我的心情顿时跌到了谷底，难道我的告白对于学长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冲击力？
还是说，太多的女生跟他告白，所以我的短信，也不过是众多告白短信中的一条，所以才能这么波澜不惊？
不知道过了多久，社团办公室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宣传部长也早就离开了，楚泽毅还坐在那里没有动。
难道我的短信发送失败？他并没有收到……
我正纠结，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夏桑，跟我去学生会办公室拿下东西吧。”
我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
刘夏偷偷冲我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的手势。
我心情非常忐忑地跟在楚学长身后往学生会办公室走。这个时候，校园里的人还是挺多的，我跟在他后面走，有些不敢抬头，心里沉沉的，像是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
这种心情，在我决定向学长告白的时候都不曾有过，却偏偏在告白之后出现了。
因为告白之后，等着我的是宣判吗？
学生会办公室里并没有人在，学长开了门进去，我进去之后，学长却关上了门。
“短信我看过了。”他开了口。
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我知道这是一种逃避，但是我真的很害怕。
“谢谢你喜欢我。”他用轻缓温柔的声音说。
我抬起头看着他熟悉的脸。
他说：“真的，觉得夏桑你喜欢我，是我的荣幸。”
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耗光了一样，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一般拒绝别人的时候，不是都先说一声谢谢吗，然后接下去就是转折，就是“对不起，我不喜欢你”这样的话。
“我知道了，学长。”我说：“已经不用再说下去了。”
他冲我很抱歉地笑了笑：“你很好，真的，这不是客套话，我是真的觉得，能够被学妹你喜欢，是很开心的一件事情。”
“但你还是不可能喜欢我的。”我沮丧地说。
他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无奈。
他的脸和那时候几乎没有什么改变，明明还是那样的表情，还是那样一个人，就连拒绝别人，都是这么的温柔。
他转身要走开，我忽然之间不想就这么算了，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说：“学长，你等一等！”
他的脚步顿了顿，我想让他想起来，想起来我和他初遇的那个黄昏，那个无论多少次想起来，都温柔得让人想流泪的黄昏。
“学长你还记得我吗？”我轻轻地问他，“你还记不记得，高三那一年，在一个很普通的放学后，你曾经帮过一个女生。”
他眉头微微皱起来，像是很努力地在回想，但是我知道，他已经不记得了。
那个黄昏，对我那么重要，重要到改变了我的人生，但是对于学长来说，那不过是无数个黄昏中的一个而已。
不是需要特别铭记的，也不是需要特别忘记的。
有些人，很不经意地做出的一件事情，说出来的一句话，并不知道对于别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的漫不经心，却是我的永生铭记。
6
“那天，我英语考试不及格，60分，这个分数我到现在都还记得。考出这个成绩的我，被老师留下来额外教导。现在想起来，如果不是那一天，大概我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
“那天，我生理期到了，因为被老师多留了一阵，有血渍染在了裤子上。那天你从远处向我走来，然后脱下了衬衫围在了我的腰间。你知道吗？有个女生，一直记着你的温柔。能想象吗？总是考倒数第一的我，最后拿到了Q大的录取通知书。”
楚泽毅的目光渐渐亮了起来，他似乎已经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女生。”
我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我能感觉到我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
“对不起，我忘记了。”他转过身来，抬起手像是想给我一个拥抱，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偏过头去，用手捂住嘴巴，那样子像是要吐出来了。
他冲我摆摆手，转身飞快地跑了。
留下我愣在原地。
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角大滴大滴地滚了下来。
楚泽毅他想起我了？想起高一时候的我，然后他忍不住跑出去吐了……
有比我更加悲惨的女生吗？第一次告白，向喜欢了这么久的男生告白，收获到的是一句谢谢，还有一个仓皇逃脱去呕吐的背影。
我走出学生会办公室，外面很冷，和我的心一样冷。
很难过，这种心像是被人用力地捏碎了的感觉让我无法呼吸，我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用力地哭出来。
是不是我不告诉学长我们的初遇，也许我就不用这么难过，也不用这么难堪呢？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任凭我再喜欢一个人，为此努力，为此一再逞强，但是他不喜欢我，这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眼泪停不下来，冰冷的空气能够将水冻结成冰，那么那么冷的空气，能不能将我的泪腺冻结，这样我就不用再哭泣。
“夏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跟着我就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温暖的感觉让我哭得更加厉害了。我抬起头来，却在看到那个人的脸的时候，心又落了回去，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渐渐让我安静了下来。
我觉得前一秒的我真的很可笑，我竟然在期待这么紧紧抱住我的人是学长。
怎么可能是学长呢？他不可能来的，也不会来的。
“别哭。”抱着我的人拍了拍我的后背，“笨蛋，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
一句话而已，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我全部的委屈、全部的沮丧失落、全部的难过痛苦，通通爆发了出来。
“姜楠，我心里好难过。”我趴在他怀里哭，“我是不是太没有出息了？”
姜楠没有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
我不动，他也没有动。
直到我彻底地安静下来，他才抓着我的手臂往前走。他拽着我一路走进学校的奶茶店，跟老板要了一杯热热的奶茶，递到我的手里：“焐焐手吧。”
“你怎么会在那里。”我的声音有些发涩，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在学生会办公楼外面。
“你猜啊。”他冲我露出熟悉的促狭的笑，“我看你跟着楚学长过去了，问了刘夏才知道你竟然很勇猛地跟学长表白了。我本来想有没有什么浪漫场面可以看，所以就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你早知道学长不可能喜欢我吧。”我咬着吸管，声音闷闷的。
姜楠哈哈笑了两声：“对啊，因为我希望他不要喜欢你嘛。”
“拜托，我现在真的很难过，你不要胡说八道好不好。”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有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人拒绝的感受，这真的糟糕透了。”
姜楠的表情柔和下来，忽然正经起来的姜楠，倒是让我有些不习惯了。
“的确，我还没有过这种被人拒绝的感受。我很遗憾，你这么难过，我却没有办法让你开心起来。”他缓缓地说着，伸手擦了擦我眼角的泪，“不要哭，夏桑。”
“你哭了，我也会跟着哭的。”姜楠带着笑意说，“真可惜，让你这么难过的人不是我呢。夏桑，如果你对我表白……”
“嗯？”我暂时停住了哭泣，抬头望着他。
他伸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一定会接受的。”
“我喜欢你哦，夏桑。”
“如果你能喜欢我就好了。”
轰——
我的脑子里，顿时一阵猛烈地翻江倒海。
我看着姜楠的脸：“喂，不要用这种方式捉弄我啊。”
“捉弄你一点儿都不好玩啊。”他捏了捏我的脸，笑容温暖得不可思议，“如果改了志愿念Q大是种捉弄的话，那么，夏桑，这真的一点儿都不好玩呢。”
“我一直看着你啊，明明是个笨蛋，还要念Q大；明明是个笨蛋，还要加入COS社团；明明是个笨蛋，还要向楚泽毅表白。你说说看，这么笨的夏桑，让我怎么放心得下？”他静静地，一字一顿地跟我说出了这些话。
我已经回想起来，那天刘夏说，姜楠改了志愿，将S大外语学院改成了Q大。我从未想过，他真的是为了我而更改的志愿啊。
7
我想我需要静一静。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我从未想过我对学长的表白，会演变成另一场告白。更没有想过，姜楠会喜欢我这样的女生。
我这样的女生，有什么好呢？无论什么方面都很平凡，平凡得几乎让人绝望。
“夏桑，你努力起来的样子，很耀眼呢。”他说。
我记得刘夏也说过，我努力的样子像个小太阳。原来这么平凡的我，也是可以闪闪发光的吗？
“不要急着拒绝我，我等你的回答。”姜楠将我送到寝室楼下，“反正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再多等你几天也没有关系。”
我现在的心情真的很烦乱。
姜楠的告白真的很出乎我的意料，一直以来喜欢欺负、吐槽、挖苦我的姜楠，原来一直喜欢着我。
总觉得要好好地回应他的心情，因为我知道，被人糟蹋的喜欢是多么让人绝望。
回到寝室，刘夏已经在寝室里了，她看到我回来，连忙抓住我问：“怎么样？呃，看你的样子，没有好消息吗？我还想着你先打个胜仗，我才有向前冲的动力啊。”
我神色复杂地看着刘夏，我该怎么告诉她，她所喜欢的那个人，想要告白的那个人，就在刚刚向我告白了。
对象是我的话，刘夏一定会很不甘心吧。
会不会觉得被背叛了呢？明明我还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我和姜楠只是朋友，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是显然并不是这样。
寝室里的另外两个人都去排练节目了，所以寝室里只有我和刘夏两个人。
“学长拒绝了我。”我轻轻地说，心里被两种力量拉扯着。
想跟刘夏坦白姜楠的事情，但是又觉得告诉她太过分了。
她就要跟姜楠告白了啊，现在告诉她该有多么残忍。可是如果我不告诉她，而是姜楠告诉了她这件事情，她会不会更加误会呢？
“真可惜，不要难过。”刘夏还在安慰我。
她不知道，她越是安慰我，我越是摇摆不定，越是痛苦啊。
我往后退了一步：“刘夏，我觉得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刘夏安静了下来，背靠在衣柜上，唇角抿了起来。
我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用尽了我的全部勇气对她坦白：“刚刚姜楠……”
“不要说。”刘夏打断了我的话，她走过来抱住我，将脸埋在我的肩膀上，“不要说下去。”
我听得出来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哭腔。
我怔住了，难道刘夏知道？
她知道姜楠会对我表白，还是说她一直知道姜楠其实……是喜欢我的？
因为知道，所以才会在意我总和姜楠打打闹闹，因为知道才生我的气，和我吵架？不是嫉妒，不是胡乱猜疑，她是知道的。
“知道的啊。”像是回应我此刻的猜想一样，刘夏咬着牙说，“一直都是知道的啊，但是没有办法，我就是喜欢他，就是有些在意他。”
“夏桑，你这个家伙啊，简直太让人讨厌了，最让人讨厌的是你的理直气壮。”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我更讨厌我自己啊，我讨厌就算是这样，还是没有办法真的讨厌你、和你绝交的我自己啊。”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我真的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
“不要说对不起，喜欢从来不是一件可以让人左右的事情，就像你喜欢楚学长，就像我喜欢姜楠。没有办法，我总是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我喜欢的人也刚刚好喜欢我那该有多好呢。”
是啊，如果我喜欢的人，也刚刚好喜欢我，这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刘夏松开我，转过身扑到洗脸池边，狠狠地洗了一把脸：“你是怎么回答姜楠的？”
“我还没有给他答案。”我小声地说。
刘夏冲我笑了笑：“既然还没有答复，那么我现在放弃，是不是太早了呢？”
“你……”我瞪大眼睛看着刘夏，“还是决定表白吗？”
刘夏稍稍侧过脑袋看我：“是你告诉我的，要努力到最后才知道结局不是吗？”
我呆呆地看着刘夏，这一刻还在微笑的刘夏，像是夜空里的行星，安静地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