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喜欢你的那一天，我以为我有了足够的觉悟。只要我变得足够优秀，就可以和你并肩看一样美丽的风景。可是我忘记了，没有人会停在原地等我。你永远站在我无法抵达的未来。
——夏桑
1
我们谁也没有提起那件事情，谁也没有时间往深处想，因为接下去，在金秋热辣辣的阳光下，我们开始了军训。
军训刚开始的几天，我们都累得完全不想说话。
“晚上好像要集合。”刘夏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
我翻了个身，感觉浑身都疼，“是的，据说今天要和医学系拉歌。”
拉歌，这种晚饭后的集体活动，其实从军训第一天开始就已经搞起来了。不过过了前几天的新鲜劲儿，渐渐地觉得没什么意思，加上一天军训下来，已经累得够呛，谁还想去坐在地上跟对面系的比谁咆哮得更好听呢？
“时间快到了哦。”腼腆的许晴好心地提醒了我们一下。
我和刘夏都十分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下来，几天的相处下来，我发现许晴虽然腼腆，但是人不错，话也不多。
徐薇薇压根儿就没主动找我们说过一句话，独行侠似的，一直是一个人。
我们法律系以女生居多，男生只有1/5。法律系一共3个班级，我们班级稍微好一些，一共50个学生，男生有18个。
姜楠所在的医学系和我们系完全相反，女生只占了1/5，两个系的人往那儿一坐，一边看上去都是美女，一边乌压压的几乎全是汉子。
我和刘夏坐在靠前的地方，顿时有些汗颜，这教官怎么会让医学系和法律系拉歌呢？
这种时候，班上喜欢出风头的自然是大出风头，当然也有不爱出风头的，却也不得不站出来吼一嗓子。
比如说刘夏，这几天，教官总是点名让她起来唱歌，主要是第一天，刘夏一首《军中绿花》把教官征服了，从此每逢单点人唱歌的环节，刘夏是必须被点到的。
当然了，像我这一类的，是万年坐在下面充当观众的。
我正走神胡思乱想呢，忽然听到周围一阵骚动，身边好多女生都在惊叹：“好帅啊，那个男生！”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法律系和医学系的人围成的一个小圈子里，懒洋洋地站着一个人。
我顿时就愣住了，站在那里的不是姜楠吗？
他穿着一身迷彩服，头上扣着一顶帽子，我坐在这里用仰视的目光看他，他那种慵懒的样子倒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帅哥。
“我想找一位美女和我合唱。”就在所有女生充满幻想的眼神中，大帅哥开启了“自毁模式”，他忽然伸出手，比了一个手枪的手势，然后站在原地，视线将我们法律系的人扫视了一遍。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在看到我和刘夏的时候，眼神明显亮了一下。
我心里立马浮上一丝很不好的预感，果然他的手停住了，所指的方向正是我们这边。
“这家伙想干什么？”我小声惊呼了一声。
刘夏此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姜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有些紧张的样子：“难道他想找你上去？”
“我不擅长唱歌啊。”我都快哭了，“姜楠不是一直嘲笑我唱歌跟鬼哭似的吗？”
“就是你了，来吧，美女！”姜楠一步一步朝我们这边走来。
我能感觉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我和刘夏身上，我头皮有些发麻。
他嬉皮笑脸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伸出手来。
我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下一秒，他却朝刘夏伸出手去：“这位美女，一起唱首歌呗。”我的心顿时就归了位。
我狠狠地瞪了姜楠一眼，刚刚可真是吓到我了，要我这个五音不全的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还不如一刀给我个痛快比较好。
刘夏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本来姜楠的视线更多地落在我的身上，忽然换了目标，刘夏也有些措手不及。
“美女，唱一首呗！”对面医学系的人纷纷跟着起哄。
大操场上亮着的白炽灯下，我看到刘夏的脸微微有些红，她握住姜楠的手站了起来，跟着他走到了人群中间。
一时间我好像抓住了什么。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刘夏和姜楠，正努力地去回想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许晴推了推我的手臂：“夏桑，我怎么感觉刚刚那个男生是想邀请你啊？”
我吓了一跳：“怎么可能，我边上就坐着一个美女呢，他怎么会是想邀请我呢，不会的，不会的。”
“哦，是这样？”许晴还是有些怀疑，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因为那边，姜楠和刘夏已经随便选了一首可以对唱的歌开始了。
许晴这么一打断，我已经忘记刚刚想到哪里了，只好听他们唱歌。
他们唱的是一首《童年》，唱得倒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架不住唱的人养眼啊，帅哥美女的搭配，收获了不少尖叫声和口哨声。
一曲唱完了，姜楠忽然抬起手，比了个开枪的手势，然后指尖对准我：“啪——”
他还自己配音……
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姜楠甩了甩头发，转身坐回他的位置上去了。
许晴说话都结巴了：“刚刚……刚刚，他，他，他是指着你的吧？”
“大概吧。”我嘴角抽了抽，因为刚刚投向刘夏的眼神，“唰”地一下全部落在了我身上，我听到了身后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刘夏走回来在我身边坐下，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白皙的脸染上红晕，非常非常美丽。
我脑中轰然作响，我想我大概知道了。
2
那天刘夏说：“偷偷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把自己放在最卑微的位置上，甚至把自己从小到大的骄傲都丢掉。可是，明明他就在身边，却从不肯分一点儿微笑给我。”
那时候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但是现在我好像明白了。
接下去谁唱了什么，我们系唱了什么，医学系又唱了什么，我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去关心了，我一直看着刘夏，不出所料，她的视线，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姜楠的身上。
刘夏偷偷喜欢的那个人，难道是姜楠？
随着教官一声“解散”，坐在地上的人都爬起来各自活动去了。一时间，Q大校园里随处可见穿着迷彩服的大一新生。
我和刘夏正准备回寝室睡觉，才走了几步，我就觉得有人伸手环住了我的肩膀，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不用回头看，我也知道是谁。
“姜楠！”
我掰开他的手，打算趁他放松戒备的时候，揍他一拳，哪知道他前一秒还有气无力的，下一秒就闪得飞快。
我气急败坏地冲他喊，“姜楠，有本事站着别动！”
“站着不动？”他笑得十分灿烂，“我又不是傻帽儿，站着不动等你揍吗？”
刘夏站在一边说：“我说你们见了面，能不互相挤兑吗？”
“你不懂，他这是欠揍！”我挽起袖子，决定连同刚刚的一起跟他算账，“我今天不揍你我就不姓夏！”
“不姓夏你是打算跟我姓吗？”姜楠故意快跑了几步，回头冲我招手，“来啊，来啊，你来揍我啊。”
那些被他外表迷惑了的少女，拜托来看看他现在的德行好不好。
“姜楠，你别欺负小桑！”刘夏黑了脸，“你一大男生，欺负一小女生有意思吗？”
“有啊。”姜楠理所当然地说，“我跟你说，刘夏，夏桑同学生气起来可好玩儿了。”
“我跟你拼了！”我怒了，直接朝他扑过去，“姜楠，你等着！”
“好了，好了，你不累啊。”刘夏拉住我，“你说你和姜楠较什么真啊？”
我冷静下来想了想，也对，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姜楠了，我竟然会被他刺激得抓狂，这简直是太不合理了，我不是应该早就对他产生免疫了吗？
“那个……我先回寝室了。”一个很小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和刘夏同时愣住了，回头一看，原来许晴还跟在我们后面，这不是说明，刚刚我和姜楠打闹的情形全被她看到了？
“好的，我们马上也回去。”我连忙说了一声。
许晴点了点头，飞快地从我们身边走过，逃也似的跑掉了。
“听说明天我们两个系一起军训呢。”姜楠说，“刚刚听两个教官说话，好像明天军训的内容是越野长跑。”
“什么？”我惊呼了一声，“真的假的啊，越野长跑，这大热天的长跑，不中暑才怪。”
事实上这几天军训，总是有女生中暑倒下，不过我和刘夏还能撑得住，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过中暑征兆。
“越野长跑，那不是要出学校？”刘夏问了一声。
姜楠点点头，然后伸手指了指学校最后方的位置：“记得大操场后面有一片山地吧，明天越野长跑的地点就是那片山地。”
“那不是还要爬山？”B市多山地，我们学校后面就是一片山地，这个情况来的那天就知道了。
“还好，那座山坡度不大，而且山上有修好的路，所以与其说爬山，倒不如说是走坡度比较大的路。”姜楠跟我们解释。
听他这么说，我就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们几个男生去看过啊。”姜楠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我，“真是的，夏桑同学，你说你这么笨，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孩子啊。”
“滚蛋。”我决定再也不问姜楠问题了。
“好了，我们回寝室了，明天见吧。”刘夏拉着我，和姜楠挥了挥手，“要是明天真是合并越野长跑的话。”
刘夏很明智地没有让我和姜楠继续这么白痴地斗下去。
女生寝室楼和学校广场之间隔着一段路，尤其是中间要穿过一条长满了藤萝的走廊。
这个时候，走廊里只有我和刘夏两个人，我忍不住问她：“刘夏，你那天跟我说，偷偷喜欢一个人，是不是真的？”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刘夏身子僵了一下。
我冲她咧嘴笑了笑：“因为我啊，似乎发现了刘夏你的秘密呢。”
“我能有什么秘密啊。”刘夏的眼神里有着一丝闪躲。
“当然有，你喜欢的人是姜楠对不对？”我小声问她。
我这个人其实藏不住什么秘密，也藏不住心事，更藏不住疑问，在这个念头浮上脑海的一瞬间，我就想抓着刘夏问清楚。
刘夏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我。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本能的反应已经出卖了她。
3
刘夏忽然沉默了，她稍稍低下头，双手下意识地握紧。
我靠在走廊边上，紫藤萝喧闹地开着，在暗淡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华丽的美。
“其实我应该早就发现的，不过高中的时候一头扎在书本里，完全忽略了这个可能性。直到刚刚，我才注意到，你的视线所追逐的，其实只有一个人而已。”我低声说完，莫名地有些心酸。
因为我和她一样，都是这样偷偷摸摸地喜欢着一个人。
她比我更幸福，因为姜楠一直都在我们身边。
而楚泽毅，他的存在就像是一个信仰、一个崇拜，我没有办法去到他的身边，我只能仰着头看着他，甚至连和他说一句话都要鼓起莫大的勇气。
“夏桑，你怎么能擅自说出这样的话。”她的头似乎低得更低了，声音有一丝颤抖，“这么轻而易举地戳穿别人小心翼翼守着的秘密，真是太狡猾了。”
“和刘夏你一样狡猾吗？”
我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学校在山区有个好处，远离市中心，天空的星星都无比清晰闪亮。
“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就像个笨蛋一样。以为谁都不知道的心事，其实早就被看穿了。或许我们都应该诚实一点儿。”
“呵，好吧。”刘夏长吁了一口气，似乎释怀了，“我承认，我喜欢姜楠，一直偷偷地注视着他。这种感觉，现在的你一定可以明白。”
“明白的啊。”我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涩，“喜欢一个怎么看都不可能的人，那种感觉很辛苦，却又舍不得放弃。”
“你知道吗，夏桑，在我知道你喜欢楚泽毅的时候，心里其实有些高兴。”刘夏说着，轻轻笑了起来，“真的，特高兴。”
我愣了愣：“为什么？”
她抬手敲了敲我的脑袋：“夏桑你是猪吗？你说我为什么会觉得高兴啊？”
我瞬间反应了过来：“你不会以为……我喜欢姜楠吧？这怎么可能啊，我和姜楠就是感情特好的朋友，你放心好了。”
“放心了啊。”她伸了个懒腰，语气轻松了不少，“不过夏桑你可要加油哦，楚泽毅那样的男生，身后可是跟了一大堆的暗恋者。不过你一定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吧，因为你那么努力地考进Q大，不就是为了和他相遇吗？”
“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我冲刘夏笑了笑，“刘夏，我们都要加油哦！”
“加油还是明天再说吧，现在，我们该回去了。”她递给我一只手，“走吧，明天还得早起训练呢。”
“啊！”我这才想起来，“也不知道姜楠那家伙说的是真还是假，越野长跑简直太可怕了！”
墨菲定律告诉我们，事情如果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我总算是有机会亲自体验这个定律了，昨天晚上还在说姜楠那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结果还真的朝着他所说的越野长跑靠近了。
“好了，一会儿法律系的跟着我，姑娘们，别被医学系的汉子们小瞧了。”教官吹响口哨，然后立正稍息之后，直接跑步前进。
跑步路线，正是姜楠和我们说的，往山上跑，不过这个带状山脉并不高，最高的地方也就八九百米，加上山脉十分长，所以坡度是渐进的，山上有路，所以爬山倒不至于，说是跑坡度比较大的路比较恰当。
法律系和医学系，两个系加起来有接近300个新生，这一跑顿时就跑出了浩浩荡荡的气势。
别的系的人纷纷侧目朝我们看过来，那眼神里明明是幸灾乐祸。
虽然已经是秋天，但是秋老虎还在作威作福，下午两点钟的太阳是最晒人的，我们就顶着这火辣辣的太阳出发了。
“这得有10公里吧。”许晴跟我们一起跑，不过看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就知道她和我还有刘夏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和她比起来，我和刘夏的战斗力简直差远了。
因为这个时候，我们两个与其说在跑，倒不如说互相搀扶着在走。而原本整齐的队伍，现在已经连个队伍的影子都没有了。能跟上教官的人只有1/5，3/5的人勉强还能跑，还剩下1/5就是完全跑不动的。
我和刘夏属于完全不能跑的这部分，许晴看来应该是属于第一梯队的，不过为了陪我们，也没有跑快。
“你要不要先过去？”我喘着气问许晴，“我和刘夏看来是没有办法跟上啦。”
“没关系啦，其实我感觉今天，说是越野长跑，但目的估计是给我们放风吧，毕竟这几天军训下来，大家都吃不消了。”许晴分析着，“不然要是真的让我们规规矩矩地跑，教官怎么可能连队都不整了。”
我和刘夏对视一眼：“对哦，那就慢慢走吧。”
4
两个系的新生完全混在一起了，尤其是医学系的男生大都跑到前面去了，剩下的基本都是女生。
这一路上，有不少男生在朝刘夏吹口哨、要手机号码，美女的影响力就是大啊。
“那些人怎么在往那里走呢？”许晴忽然指着旁边说，“我刚刚看到好多人走过去了。”
刘夏顺着许晴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顿时就亮了：“笨啊，抄近路啊！”
“近路？”我皱着眉看着刘夏，“你是说，我们直接拐过去，横穿过去，正好和那些跑了半圈的人汇合？”
刘夏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我：“我们也过去！”
“可是……”我有些迟疑，“这里我们没来过，万一迷路了呢？”
“哎呀，不会的。”刘夏直接抓着我的手就朝一边的山路上拐，“刚刚有人走了，就说明这个方法可行。”
许晴一开始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跟着我们从大路拐到小山道上来了。
“我怎么觉得这里越来越陡啊。”刘夏低声说，“这里该不会是山最高的地方了吧，这样我们横着走，岂不是要从最高的地方下去？”
我顿时就愣住了：“对哦，从目前跑的距离算起来，我们应该是跑到这座山最高的地方了。”
“不管了，反正比跑半圈要强，估计跑得快的，都已经快跑完了。”刘夏挥挥手，继续往前跑。
“可是，这里怎么好像没有人走过啊，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许晴有些迟疑，她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其他人，“刚刚跑到这里来的，会不会又折回头了啊？”
我确认了一下，的确没有人，这里竟然只有我们三个人。
本来一路过来，还能遇到稀稀拉拉几个掉队的，但是现在一个都没有，这让人有些心里发毛。
“要不我们也回头吧，这山虽然不高，但是迷路了也挺难走的。”
“可是都走到这里了。”刘夏不太想往回走，“而且现在都快5点了吧，等我们折回去，再往前跑天早就黑了。”
“那继续走吧。”我一手拉住刘夏，一手拉住许晴，小心地在树木藤蔓之中穿行。
距离我们拐到小道上，已经快半个小时了，这个时候往回走，的确不太划算。
“小心啊，这里有点儿陡峭。”我提醒了一下，刘夏和许晴都应了我一声。
这里的确是这个带状山脉最高的地方，而且这里大概平常不太有人走，没有什么像样的路，我们这一步一步走得都不太容易。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刘夏发出一声惊呼声：“啊！”
跟着我就感觉到手上传来一阵巨大的拉力，我还拉着她的手，刘夏大喊了一声：“夏桑，快拉住我，我要掉下去了！”
“拉不住！”这一下来得太突然，我根本拉不住刘夏。
情急之下为了不连累许晴，我松开了拉着许晴的手，而我顿时就被刘夏带得整个人朝前扑倒。
刘夏刚刚踩在一块不太结实的石头上，这时候石头整个滑落，她就直接腾空往下滑。
我心里那个急啊，这时候我恨不得有三头六臂，可惜我没有，我和刘夏直接从山上滚了下去。
“小心！”
我猛然倒吸一口气，因为我看到下面一点儿的地方长了好多刺藤，刘夏的脸就要碰上去了，我用力将她的头抱在怀里，然后手臂从刺藤上滑了过去。
顿时一阵钻心的火辣辣的疼袭来，我冷汗都出来了。
“夏桑！”站在上面看呆了的许晴，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小心啊，快让开，那边有个凸起的石头！”
5
我看到了，但是我不能让，因为我让开了，刘夏就要撞上去了，并且这个角度还会蹭到脸，女孩子的脸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刘夏这样的大美女。
刘夏的手本能地抓着我的腰，我冲许晴摇摇头，下一瞬间我就感觉到我的左手臂传来一阵疼痛，这痛可比刚刚被刺藤划过疼多了，我眼泪都出来了，我甚至都发不出声音来了。
但是也因为这快凸起的石头，我们终于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就要谢谢这一身厚实的迷彩服了，除了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被蹭伤了之外，只有被撞到的疼痛感。
刘夏飞快地站起来，她眼神很紧张，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小桑你有没有怎么样，你的手臂……”
我的手臂被刺藤划到，血珠一粒一粒地沁了出来，跟火烧一样热辣辣地疼。
“没事，只是蹭伤。”
我想擦一擦手背上的血珠，可是衣服上、手上都脏兮兮的，根本没有办法擦。
“你左手臂有没有事啊，刚刚撞到大石头上了！”站在高处的许晴很担心地看着我，“我看看怎么下去。”
“别，你别下来！”我连忙阻止许晴，“万一三个人都上不去就糟糕了。你去找人来帮忙吧，你往回走，去找教官。”
因为军训不许带手机，所以现在除了让许晴去找人来救我们上去之外，根本没有第二条路。
我们滑下来的位置在一处深坑里，四面都很陡峭，目测自己爬上去的可能性很小。
“可是你们在这里……”许晴有些迟疑，不太放心地看了我和刘夏一眼。
“快去，天就要黑了。”刘夏此时像是情绪稳定了，语气逐渐归于沉稳，“不然再晚就麻烦了。”
“好吧，那你们自己小心。”许晴说着，转身看了一眼，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丢了下来，“拿这个防身，以防有蛇之类的东西。”
许晴说完，不再耽搁直接往回走，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树丛之中。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在深坑里的我们，已经提前感受到了夜晚的昏暗。
“你的手臂给我看看。”刘夏走到我身侧，伸手想要拉过我的左手。
我稍微往边上让了一下：“没事，只是蹭到而已。”
我努力冲她笑了一下，为了不让她担心，因为事实上，我的左手臂已经疼得我半边身体都发麻了，刚刚那一下子撞得太厉害，保守估计，上臂骨裂，不乐观地预测，上臂骨折。
“明明脸都没有血色了。”刘夏明显不相信我的说辞，执意走过来抓住我的左手。
她不知道我手臂被撞伤了，此时将我弯曲着的手腕往前拉了一下，我顿时就疼得龇牙咧嘴起来，她脸色急变：“怎么了？”
“不知道，有点儿疼。”我缩回手来，找了块还算滑溜的石头坐了下来。
刘夏抿着唇站在原地，她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儿落在眼睛上，加上天色渐黑，我没有办法看清楚她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替我擦拭手背上的血珠：“为什么要保护我？要是松开我的话，你就不用跟着我一起摔下来，也不会受伤。”
“因为你说抓紧你呀。”我笑了笑，轻声说，“而且我怎么能看着朋友摔下去。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她抬起头来，像是有些困惑地看着我：“朋友……但就算是朋友，也不会有人做到这个地步吧？”
“所以是很重要的朋友啊。”我仰着头企图从这里能看到的一小方天空里找寻到哪怕一颗星星，“这大概是一种本能吧，就像是看到有人在面前跌倒会去扶起来一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摔下来啊。”
刘夏忽然笑了：“你啊……”她停顿了很久，最后在我背后坐下，后背贴着我的后背，语调轻柔，“真是个笨蛋。”
6
“小桑你在听吗？”刘夏轻轻推了推我的右手臂，“小桑，你别睡着，这里温度有点儿低，你会感冒的。”
“我在听。你继续说下去吧。”
刘夏害怕我睡着了，一直在跟我讲高中时候的趣事，其实有好多她都已经讲过了，重复了好几遍了，但她自己像是没有发现一样，仍旧很有耐心地拉着我说话。
我的眼皮子有些沉，夜风吹得我直打冷战，脑袋晕乎乎的很想睡觉。
“教官，就在那里！”
就在我快要被周公彻底召唤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到了许晴充满焦急的声音。
跟着，一道强光照在了我脸上。
我费力地抬头扫了一眼，只见深坑上面站了好多人，有两个教官，在教官后面是好些穿迷彩服的男生。
这些人里，有一个人急匆匆地滑下来了。
是谁呢？
有些眼熟，头昏眼花的我莫名地觉得安心，应该是认识的人吧。
此时，耳边还有刘夏的声音，她大声朝教官们说：“我没事，夏桑摔着手臂了。”
我本来还想冲教官他们说声我没事的，只是还没等我开口，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黑暗中，有人伸手按在了我的头顶，跟着我就听到了一个刻意压低的，稍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不要逞强了，笨蛋，现在你可以睡觉了。”
“哦。”
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就很听话地闭上眼睛，彻底顺应周公的召唤，放弃抵抗缴械投降了。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我弄上去的，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学校的医务室里了。
那时大概已经是半夜了。
医务室的窗户开着，窗帘没有拉上，我偏过头就能透过窗户看到夜空。
没有月亮的夜晚，星星总是格外明亮，而这些闪闪发光的星星里，又有一些是光芒暗淡的。
我试着动了动左手，这才注意到左手臂打上了石膏。就连被刺藤刺伤的手腕，都缠上了纱布。
医务室只有我床头亮着一盏床头灯，我单手撑着床坐了起来。这静谧的医务室忽然让我心里有些发毛，18年来听过的、看过的一切恐怖故事，全部在这个时候浮上脑海。
我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这里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吧？
我推门出去，下意识地扭头朝走廊上看去，这一看顿时就吓呆了。
因为我看见，就在离我两三米的地方，有个人坐在一张凳子上。
我吓得尖叫了一下：“谁？谁在那里？你是人还是鬼？”
“扑哧……”那个人冷不丁嗤笑出声，带着一丝熟悉感，“我说夏桑同学，我应该还没死吧？你怎么能直接当我是鬼呢？这简直太让人伤心了。”
我的脸顿时就黑了，恐惧直接转换成愤怒：“谁让你半夜不睡觉跑这儿吓人来了！”
“哼！”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我从医务室窗户口透出来的光，可以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是带着满满的漫不经心的。
“夏桑啊，亏得我千辛万苦把你从山沟沟里背上来，你难道不需要表示一下谢意吗？”
“啊？”
我愣住了，黑暗之中，那个抱着我，伸手摸着我的脑袋让我安心地睡觉的人，是姜楠吗？
“回床上待着去。”姜楠拽住我的右手臂把我拖进医务室，再把我推上病床用被子捂好，“高烧才退下去的人，跑走廊上去吹风，是想再发烧一次吗？”
“我发烧了？”我抬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发现并不烫手。
他指了指我打了石膏的手臂：“叫你逞强，左手上臂骨折，这起码得两个月才能好利索。”
“没逞强啊。”我立马反驳他，“当时我要是不撞上去，撞到那石头上的，就该是刘夏的脸了。女孩子最重要的是长相，可不能毁了。”
“所以就可以不好好保护自己？”他的语气忽然没有了嬉笑感，听上去有些生气，“女孩子最重要的是长相，你把刘夏保护得那么好，那么你怎么没关心你自己？”
“我这不是没伤到脸嘛。”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摸上去指尖就触碰到一个创可贴，“呃……摔跤嘛，难免会蹭到，我的话，没关系啦。”
姜楠猛然凑到我面前，他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眼睛，我很少能看到姜楠认真的样子，或者说，姜楠很少摆出严肃的脸，他伸手拍开我按在创可贴上的手，修长的手指从上面轻轻蹭过：“为什么刘夏不可以，你就没关系？”
“你傻啊。”我白了他一眼，姜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都不懂，“因为她长得漂亮啊，我这种平凡的家伙，就算蹭破了一点儿皮也没关系的。”
他像是有些烦躁，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烧退了就好了，我回去了。还有，不要害怕，隔壁有校医值班的。”
“哦。”
我还处于满头雾水的状态，但是姜楠还真的说走就走了。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他怎么知道我退烧了，难道他一直在这里照顾我吗？
一种奇异的感觉浮上心头，有些沉重，压得心里隐隐有些发酸，这种感觉似乎在遥远的年代里，也曾经历过。
为什么？
脑海里浮上来的，是在黑漆漆的大坑里，姜楠凑近我耳边说的那句话。
他说：“不要逞强了，笨蛋。”
强忍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沿着我的眼角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