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说一辈子只能喜欢一个人，这根本不可能。可是一定有一个人，能让我笑得最灿烂，哭得最透彻，记得最深刻。
——夏桑
1
我背贴着门板，看着站在我面前的楚泽毅。
这个人曾经是我的梦想，是我努力的方向，后来我鼓起勇气向他表白，很可惜被他拒绝了。
但就算是这样，他仍然是在我生命里留下很重要痕迹的人。
不管我的未来会开出什么样的花，但至少我希望有另外一朵花，可以更加美丽，更加鲜活地怒放着，而不是现在就凋谢了。
“学姐告诉我，你不是故意的。”我双手紧握，其实我现在的心情也是很紧张的。
楚泽毅笑了笑：“那天对不起，一定给你留下了很不好的回忆吧。”
“那天，你本来想跟我说什么呢？”我忍不住问了出来，这个问题要是得不到答案，我觉得我一定会纠结到死的。
楚泽毅缓缓朝我走来，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在学生会办公室里，他就是这样走向我的，然后他张开双臂将我抱进了怀里，他的声音就在耳边，离得那么近：“那天，我只是想抱抱你。”
他果然是想给我一个拥抱的。
“还有，夏桑你的努力，我看到了。”他的声音低低的，缓缓的，“有这样努力的女孩子喜欢我，真是太好了。我很开心能给你带来一些正能量，如果说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那么大概就是可以改变一些东西吧。”
“虽然可能离最初的梦想有些远，但是夏桑你的世界被改变了不是吗？”
“所以我很高兴，也很开心。”
“为什么放弃治疗？”问出口之后，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简单的一句话而已，可我总感觉很别扭。
“你知道了？”他松开我，稍稍往后退开一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社长告诉你的？”
“你别怪社长，是我一定要问她的。”我连忙替顾梦优开脱，“学长，还没有努力就先放弃了，这样真的好吗？”
“你一定也听说了，成功率只有10%。”楚泽毅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听不出来他在说的是关于他还能活多久的话题，“不做手术，我还能活一年，手术失败，我会停止呼吸。”
“但是手术成功了，你会获得一个完整的人生不是吗？”我有些着急，“只有一年，等于一毕业就要面临死亡，这样的结果，学长你真的甘心吗？”
“我总是觉得，只要我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早晚有一天我可以变得足够优秀，优秀到可以正大光明地喜欢学长你。是你给我的这份勇气，改变那个一无是处的自己啊。”
“我知道让你去接受治疗，这很任性，但是学长，我真的不希望你就这样等待那一天到来啊。”
楚泽毅静静地看着我，并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相信，那么其他人又要怎么相信你？只要坚信着手术可以成功，坚信自己的意志足够坚强，那么无论是什么样的危险都一定会安然度过的。可是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努力一下，没有想过试着挣扎一下，反抗一下这不公平的命运，那么命运又怎么可能给你好起来的机会呢？”
楚泽毅怔住了：“那如果……手术还是失败呢？”他轻轻笑了笑，笑容里的温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惨淡和忧伤，“学长啊，其实并不是一个十分勇敢的人呢。你所认识的那个学长，也许很努力、很勇敢，但是真正的学长，其实是个胆小鬼。他会害怕，会害怕到整夜整夜都睡不着，他并不是一个无畏的战士。”楚泽毅问我，“如果当初你知道，学长是这个样子的，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学长是什么样子这样的问题，我想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再单方面地去幻想了。因为你就在我眼前啊，过去是什么样子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天开始，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楚泽毅错愕地望着我，好久好久，他“扑哧”笑了起来：“夏桑你啊，还真是，随随便便说出这样的话，似乎全都是在说道理啊。”
“但是……”他顿了顿，微微眯起了眼睛，眸光恢复了之前的温暖，“总觉得被夏桑鼓励了呢。”
“自己的决定真的好吗？”楚泽毅叹了一口气，“我也会这样想啊，不过真的努力想这个问题，是在夏桑你说完这些话之后哦。”
“你说的没错，过去是什么样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天开始，将来的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冲我灿烂地笑了起来，“谢谢你，夏桑，让我忽然很想活得久一点儿，再久一点儿。”
“你改变主意了吗？”我激动地问，“学长，你决定接受手术吗？”
楚泽毅点点头：“我会很认真地考虑做手术的问题，不会再排斥了。”
虽然没有得到“我一定会去接受手术”这样的答案，但是学长答应考虑了，这就已经是个不错的开始了，不是吗？
2
那之后第三天，我接到了楚泽毅的电话，他告诉我他已经住院了，他决定进行手术。
手术时间就安排在十天之后。
挂掉电话后，我久久才回过神来。
我做到了！我竟然真的做到了！
我让楚学长改变了原来的主意，让他终于决定接受治疗。可是这个时候，我又开始发了疯地担心。
其实说服学长做手术的时候，我的心里也很没有底。
手术成功率还不到10%，万一手术失败了呢？学长本来还能再多活一年的，可如果失败了……
手术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越来越烦躁，然后就在楚泽毅要做手术的前一个星期，我很可耻地逃走了。
我不想留在这里，不想看着学长做手术。
我明明让学长要相信自己，可是对不起，我也做不到相信他。希望太渺茫，我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坐在回家的高铁上，我看到夜幕下的B市笼罩在一层霓虹灯下。
至少让我暂时逃开吧，远远地逃开，等我再回到学校的时候，一切都会结束了吧。
我没有通知顾梦优，没有告诉刘夏，没有告诉姜楠，我谁都没有告诉，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自己回家了。
推开家门，妈妈很意外：“小桑回家怎么不打个电话回来，妈妈好给你做点儿好吃的啊。”
我直接扑进她的怀里抱着她，全部担忧化作眼泪流了出来：“妈，我改变了一个人原本的决定，可是我忽然害怕这个决定，我害怕我做错了事情，造成完全不可估量的后果。”
“妈妈相信你。”她拍了拍我的后背，豪迈地大着嗓门安慰我，“不要担心，相信自己作的决定，作出的决定没有办法更改，那么就努力地去相信这个决定没有错。”
“可是这样不会显得自欺欺人吗？”我抬头看着她的脸问。
妈妈想了想：“应该不会，因为这明摆着就是自欺欺人。”
好吧，我不该找妈妈寻求安慰的。
我拎着包上了楼，躺在熟悉的被窝里。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味道，让我烦躁不安的心，也渐渐地安静下来。
暂时不去想吧，无论对和错，我只是需要好好静一静。
不过显然有人不想让我静下来，我回来的第三天，就有人敲开了我家的大门。
姜楠围着围巾、戴着手套，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出现在了我家大门外，他还冲我挥了挥手：“夏桑，你回来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我妈听到动静去开门，我看到他还跟我妈在说着什么，我妈顿时就激动地把他拉进了家门。
我心里浮上一丝很不好的预感，急忙跑出去，就听到我妈妈乐呵呵地说：“我们小桑竟然交男朋友了，竟然还是个大帅哥，真是太有出息了。”
她一回头就看到了立在门边已经石化了的我：“哎哟，小桑你来了啊，你简直是妈妈的骄傲啊，你男朋友简直太优秀了，你太给妈妈长脸了。”
“妈，他不是……”
“小桑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我可担心死你了！”姜楠直接打断了我的话，扑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双手用力拍着我的后背，拍得我直咳嗽，“见到我这么激动啊，伯母，我和小桑出去散散心。”
“去吧，去吧。”妈妈十分开心地朝我们挥了挥手。
任凭我怎么眼神抗议，怎么肢体挣扎都没用，硬生生被姜楠拽了出去。
他是认识我家的，以前高中的时候，他帮我补课到很晚，会偶尔送我回家。
姜楠一口气拽着我出了家门，然后上了公交车。
我好奇地问：“姜楠，你要去哪里？”
“带你去一个地方。”他神秘地说。
不过公交车去往的方向我倒是十分熟悉：“你不会是要带我去……”
“闭嘴，怎么当人女朋友的。”他打断我的话，还瞪了我一眼。
公交车上人不少，听到他的话，顿时很多人投来各种各样的眼神，有的还竖起了大拇指。
“谁是你女朋友，我什么时候成你女朋友了？”我黑着脸问。
“不是吗？怎么可能，除了我，怎么可能还有人要你嘛。”姜楠一副大义凛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样子。
我决定在到达目的地之前，绝对不再开口和姜楠说话了。
不过我们的目的地其实挺近，很快就到了。
姜楠拽着我下了车，我们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就到了我们非常熟悉的地方，高中校门口。
虽然隐隐约约知道他要带我来这里，但是真的站在这里，我还是很感慨啊。
16岁的我，站在这里朝着楚泽毅挥手说再见的样子，怎么也忘不掉啊。
3
今天是周末，学校并没有学生上课。
走到空荡荡的教室里，姜楠走到他曾经坐的位子旁，冲我招招手：“来啊，同桌，来坐。”
我极不情愿地走过去：“我说姜楠，你找我干吗来了？”
“当然是找你约会啊。”姜楠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我，“你说说你这么笨，以后怎么活啊。”
“那和你似乎没有直接关系。”我不得不冷静地说出这个真相。
“怎么没有直接关系，我迟早会成为你男朋友的。”他说得很自信。
我很不明白，姜楠的这份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似乎还没有给你我的答复吧，要不要我在这里就告诉你？”
“你要给我一个名分了吗？”姜楠莫名地激动起来。
“当我没有说。”
“夏桑，你为什么回来？”在我决定不理他之后，他忽然又变得极为正经的样子。
我将学长的事情讲给他听，包括我劝学长接受手术这件事情：“你说我是不是太过于自大了，觉得什么都可以掌握，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成功……”
“自大？倒是没有。”姜楠像是漫不经心地回答我。
他坐在原来的位子上，明明气质已经成熟多了，但是不知怎么的，这一瞬间我有了一个错觉。
那时我还在念高一，池塘边的榕树上，还有知了在叫着夏天。
那时的我，好像还没有开始喜欢楚泽毅吧，每天的乐趣就是和姜楠斗嘴，时间过得太快，转眼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姜楠缓缓地说：“一直那么努力的夏桑，被你藏到哪里去了？那个夏桑不会退缩，相信自己的任何一个决定，脾气很倔，哪怕前面是黑漆漆的山壁，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撞得头破血流也势要和墙壁共存亡。”
我真想让他闭嘴。
但是他还在往下说：“如果你自己都无法相信并拥护自己的意愿，那么还有什么人肯相信你？”
这句话，明明是之前我和楚泽毅说的，可是现在从姜楠嘴巴里冒了出来：“勇往直前的那个夏桑，比较可爱啊。”
他双目灼灼地盯着我：“现在的夏桑，身体里的灵魂绝对不是夏桑，让那个夏桑回来吧。”
简单的一句话而已，可是因为这句话，我能感受到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复苏了。
对啊，明明我是那么地努力想让学长改变主意。可是为什么学长改变了，我也改变了呢？
“你相信学长会好起来吗？”我哑着声音问姜楠。
我只是想从他那里获取一点点力量，只要有了这点儿力量，我就一定能重新展开笑脸的。
“我相信。”姜楠笑着看着我，“因为你相信啊，所以我无条件相信。”
心里浮上一丝感动，这感动渐渐酝酿，最终肆意泛滥。
总觉得，沮丧也好，无措也罢，每次只要姜楠在身边，心就会奇异地安静下来，好像有他在身边，我就会觉得十分安心。
“谢谢你，姜楠。”
真的很感谢你，谢谢你点醒了我，谢谢你将我从自我逃避之中拉了出来。
他伸手挥了挥：“哎哟，说谢谢太见外了，一家人就不用客套了。”
我顿时就一点儿都不客套了。
谁和你是一家人啊！
但是这种感觉真让人怀念啊，怀念那个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自己，直到遇见了楚泽毅，我的人生开始变成了彩色的。
可正是这样一个人，我却没有相信他。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我败得一塌糊涂。
“还不算太晚。”姜楠像是完全能明白我一切未出口的话，“离楚泽毅手术的日子，应该还有四天吧。”
“夏桑，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陪在他身边吗？”姜楠说，“这样逃回来，像个缩头乌龟，总觉得有些不像你。”
“可是我害怕。”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比楚泽毅还要胆小的胆小鬼。
最起码他现在躺在医院里，安静地等待手术。
而我，我关掉了手机，切断了一切与外界联系的方式，将自己藏在家里，以为这样就能什么都不用面对，什么都不去想。
姜楠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拥抱：“笨蛋，明明是个笨蛋，还要去想那么多事情。夏桑你啊，只要这么待着就好，你什么都不要想，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等楚泽毅从手术室里出来，等待医生告诉大家，手术很成功。”
“万一失败了呢？”我颤着声音问。
“你相信楚泽毅吗？”姜楠没有回答我，而是问了我一个问题，“你相信他能撑过去吗？”
“我相信！”我想也不想就回答。
“那么，你相信楚泽毅，为什么又不相信，能让楚泽毅改变主意的你自己呢？”姜楠轻轻笑了起来，“难道你不希望第一个知道楚泽毅平安无事吗？”
对啊，为什么我相信楚泽毅，却又不相信能让楚泽毅改变主意的我自己呢？
到底是害怕手术失败，还是害怕我自己？
“走吧。”姜楠松开我，朝我递过来一只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
我怔怔地望着姜楠。
如果说是学长给我改变的勇气，那么大概是姜楠一直在帮助我实现这种改变吧。
无论我的选择是什么，我想要做什么，他都陪在我身边。
帮我补课，改填高考志愿，加入COS社团……每次沮丧的时候，都是他让我笑出来的不是吗？
以前的我，竟然一直都忽略了吗？
或者说是知道的，但是自己不愿意去面对。
我啊，总是努力，努力，再努力，让自己这么努力，是为了靠近学长，还是为了让自己足够忙碌，这样就不用去面对姜楠的付出呢？
有他在身边，会觉得安心，觉得就算天塌下来都没有关系，他个子比我高，一定会帮我顶着的。
我将手放进他的掌心，他很快地握紧了，温暖的温度，将我颤抖的心瞬间温暖了。
我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答案，到底该怎样选择，该如何回应他的告白，我似乎知道了。
4
晚上睡觉之前，妈妈推开我的房门走进来。
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我身边，一直都很豪迈奔放的妈妈忽然变得这么安静，我还有些不太习惯。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是夏桑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好的。”她说。
我有些吃惊：“你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啊。”她冲我笑了笑，抬手帮我掖了掖被子，“相信你，不是最起码应该做到的吗？”
她只是说了这么几句话，帮我掖了下被子就出去了，留下我在黑暗中发呆。
似乎从小到大，他们都没有给过我压力，别人家孩子总是会被嫌弃分数太低，哪怕离满分只有一分之差，那也是表现不好。
他们从未过分地要求过我，是因为他们信任我吗？
我翻了个身，心里暖暖的，原来被人信任的感觉，是这么好啊。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姜楠就踏上了去往B市的高铁。
妈妈说：“过年记得回来啊，还有姜楠也一起过来玩啊。”
“好的，伯母。”姜楠冲我妈笑得十分阳光灿烂。
上了高铁，他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像是想借这样给我力量。
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因为我们都睡着了……
抵达B市，我直接去了楚泽毅所在的医院。
他正在和几个同学开心地说着什么，看到我进来，冲我挥了挥手：“夏桑，你来了啊。”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走进去，我不再胆怯，我相信他，那么我也要相信我自己。
陪着学长说了会儿话，姜楠拉着我去吃午饭。
人来人往的小吃城里，他端着两碗鸭血粉丝汤朝我走来。
明明是个大帅哥，却总是为我做这种细小的事情。
如果说暗恋楚泽毅是因为距离而产生的一种过分夸张了的感觉，那么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姜楠，给予我的就是简简单单的陪伴和守护吧。
我忽然觉得有些心酸，眼睛发涩。
我连忙低下头去。
姜楠将碗放在我面前：“吃吧。”他将碗里的鸭血全部舀到我的碗里，“来来来，你需要打打鸡血。”
“为什么都给我？”我看着堆得满满的碗，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
“因为我不喜欢吃嘛。”他说得简直太理所当然了。
感动的情绪顿时消散了，我决定暂时不要和他说。
不过他从来都是这样，让我没有心理负担地，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对我的好。
曾经看不见的那些，现在的我已经可以清晰地看明白了。
一起变得透彻起来的，大概还有我自己的心。
对学长表白失败，我会沮丧难过。
可是如果有一天，姜楠再也不出现在我身边，我难过的时候姜楠没有将我从沮丧中拉出来，那种难过，大概永远都不会好起来吧。
我习惯了依赖他。
吃完午饭，我们搭公交车回学校。
他照例将我送到寝室楼下，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记住啊，夏桑，一切还有我呢。”
“嗯。”我应了一声，在他说出毁意境的话之前转身走进寝室，因为我想让这份感动延续得稍微长一些。
刚刚走进寝室，刘夏就恶狠狠地冲我扑过来，死死地掐着我的脖子：“你这个家伙，什么都不说就跑掉，你是想怎样啊，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都要发疯了！”
“要不是姜楠打电话要我们都不要担心，我或许已经报警了！”刘夏噼里啪啦一顿数落后，才有些奇怪地看着我，“你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我在听你说啊。”我笑着说，“我只是回去散了个心，没事。”我解释了一下我为什么会消失。
刘夏正要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接了起来：“干吗？给我买了礼物？好的。”
她挂了电话，直接开门出去了。
速度快得我有些适应不了。
她风风火火地出去了，又很快回来了，前后绝对不超过5分钟。只不过回来的时候，手里抱了一堆东西。
“什么情况？”我忍不住问了一声。
“当然是王墨辰那家伙送来的喽。”刘夏将东西一股脑地丢在了写字台上，“我已经决定接受他了。”
“啊？”
我回家的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要惊讶，我只是发现我有些喜欢那家伙而已。”刘夏脸色十分淡定，“也许我啊，不太适合去主动追男生，让别人来追我比较好。”
“你不是讨厌他吗？”这个转变也太神速了吧，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讨厌一个人和喜欢一个人，这之间的界限本来就很模糊。比起暗恋一个人的感觉，我发现我更加喜欢被人喜欢、被人捧着的感觉。”刘夏漂亮的脸上洋溢的笑意是那么灿烂。
这个样子的刘夏，很耀眼啊。
“你呢，我已经作出了选择，夏桑你的选择，这几天的时间，有答案了吗？”她认真地看着我的脸，“我觉得你需要做的，是整理清楚你对楚泽毅真正的感觉，不是因为感激，不是因为崇拜，不是因为时间和距离而自以为是的喜欢，从而擅自决定那就是暗恋。”
“嗯。”我点点头，“我想，我大概已经有了答案吧。”
5
真正有一个确定的答案，是在楚学长手术那天。
我们所有人都去了，都要陪着他度过最危险的时刻。
学长的家人也在，脸上都有些悲戚，比起我们来，他们对学长的安危的关心是最直接的。
手术前一个小时，学长让护士来喊我进去，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跟我说。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去。我很困惑，这个时候学长要和我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学长坐靠在病床上，他冲我眯着眼睛微笑了一下：“坐下吧。”
我在他床边坐下。
他沉默了一下才问我：“夏桑，你还喜欢我吗？”
“啊？”我的心跳都漏了一拍，打死我也想不到，学长会这么问。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可以立刻点头说喜欢，但是现在我有些迟疑。
我喜欢的到底是记忆里的那个学长，还是喜欢喜欢学长的那种心情呢？
“夏桑，其实让你进来，是想和你说会儿话，我怕……没有机会跟你说这些了。”学长声音很轻很温柔，“如果你真的彻底了解了学长的为人，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现在的我，只能给出这个答案。
“很好。”他点点头，像是很满意我的答案，“其实小学妹，你对我的这种喜欢啊，只是一种寄托吧。”
“寄托？”我呆呆地望着他。
“对的，寄托，总要有点儿念想，才能让自己更加努力不是吗？”他笑着说，“就像你衣服上染上血渍一样，对学长的喜欢，和那血渍一样，看上去似乎很深刻，色彩很浓重，但是只要一点儿清水浸泡就可以洗掉了。”
我顿时就囧了，学长这个比喻方式，实在是太别出心裁了。
“有时候，因为这血渍，你会忽略衣服本来的颜色，因为这样的暗恋，你会忽略掉你身边真正对你很重要的人。”学长的声音，静静地流淌在病房中，“一定要看清楚，你所依赖的，能给予你安心感觉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再睁开眼睛，但是至少我有勇气去面对，不再逃避。”
“让我有这样勇气的人，是你，夏桑。”
“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只是让你看明白，到底什么是你需要的。”
“学长，谢谢你。”
那种不太坚定的决定，忽然之间变得坚不可摧。
“如果不是你亲自告诉我这些，大概这记忆的血渍，永远也没有被清水泡开的一天吧。”
我就这样和学长说了好长时间的话，一直说，一直说，直到医生走进来通知手术时间到了。
我说：“学长，一定要活着出来。”
他握紧拳头冲我挥了挥：“等着我出来。”
我走出去，姜楠蹿到我身边：“学长和你说了什么？”
“我不告诉你。”
我偏过头在蓝色的椅子上坐下，我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手心里已沁出了一层冷汗。
一定要活着出来啊，这不到10%的几率，学长一定要成为这10%中的一个！
他又一次帮了我呢。
像那时候他解下衬衫帮我挡住青春期的烦恼一样，这一次他却亲手将我的心，细致地剥开，一层一层，让我透过这些浮华的表象，看到了最真实的自己。
每个女孩儿，大概都会暗恋那么一个人。
那个人或许很优秀，或许不太优秀，但是因为一件很细小的事情，在心里留下一点儿浅浅的印记。
这印记会因为距离变得十分美丽。
于是最终发酵成了喜欢，成了暗恋。
剥开这层美丽的外衣之后，其实自己最在意的，不过是暗恋的那种心情。
我回头看着姜楠，他漫不经心地坐在我身边，一如既往地陪着我。
他总说“傻瓜，不要逞强啊”。
温暖得让人想哭。
手术持续了4个小时，这4个小时之中，所有人的表情都没有放松过。期待手术室门上的那盏灯熄灭，又害怕那盏灯熄灭。
所有人都在祈祷手术可以成功。
那么在手术中的学长，你听得到吗？听得到所有人的呼唤和呐喊吗？我们都相信，那么优秀的学长一定可以的。相信你，只是因为你是楚泽毅啊。
终于，灯灭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姜楠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
有女生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这种折磨人心的等待，可以摧毁任何一个不坚强的人吧。
学长的母亲也在哭，他的父亲反而坐得笔直。
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所有人都围了上去，我发现他的父亲还是这么坐着。
原来因为紧张，他都已经站不起来了。
“怎么样啊，医生？”楚泽毅的母亲第一个问出声。
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每个人的表情都是紧张、彷徨与害怕的，还有一丝期待。
医生笑了：“手术很成功，病人现在要转入隔离病房了。只要他撑过12个小时，那么他就度过危险期了。”
“他真的很了不起，其实中途的时候，手术差点儿失败，他的心脏停顿了一分钟之久，就在我们以为手术失败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心跳，这样的意志力真的太让人惊讶了……”
医生接下去说了些什么，已经没有人去在乎了。
所有人都高兴地尖叫起来，直到护士出来示意小声一点儿。
可是怎么小声呢？
他真的做到了！
那不到10%的几率，楚学长他真的做到了！
我高兴地跳了起来，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落。
姜楠抬起手擦掉我的眼泪：“手术成功了，你哭什么啊？”
“姜楠，学长不用死了，他成功了啊！”我激动得语无伦次。
“医生说，还要12小时才能真正度过危险期啊。”姜楠无奈地提醒我这个残酷的现实。
“没关系，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挺过来的。”
最艰难的一部分已经跨越过去了不是吗？那么接下去，没有理由再失败了。
我一把拉住姜楠的手，爬上医院蓝色的凳子，这样我就能和姜楠在一个水平线上面对面了。
“我想，我已经有答案了。”我说。
姜楠笑了起来：“你想好了吗？”
我点点头，然后搂住他的脖子，吻了吻他的唇。
所有人都朝我们看过来，刘夏站在王墨辰身边，顾梦优靠着墙壁站着，眼睛也有些泛红，但是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所有人都在看着我。
我说：“姜楠，我们在一起吧。”
这就是我的答案。
到最后，我和刘夏所选择的，都不是最初喜欢的那一个。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因为这个世上，只有自己的心是不可以被欺骗的。
喜欢的，在意的，不抓住，就会溜走的。
姜楠退后一步朝我张开双臂。
我站在椅子上，直接朝他扑过去。
他接住了我，稳稳地接住了我。
然后，他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温柔地在我耳边说：“好。”
医院外的马路上，一辆挂满条幅的宣传车响着音乐路过。
那是一首很老的歌，张宇用他沧桑的嗓音在唱……
你像一个小小的太阳
有一种温暖
总是让我将要冰冷的心
有地方取暖
我是多么习惯地向你
要一点儿友善和许多依赖
修补我脆弱的情感
你总是微笑如花
总是看我沉醉和绝望
我却迟迟都没发现
真爱原来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