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十二金钱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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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胡跛无心得豹迹(2)

肖振杰道:“当然了,丁老师那年在大庭广众之下,废长立幼,不但袁、俞二位毕生不忘,恐怕连你我也不会忘掉的。我如今一合上眼,就想了起来。那天袁师兄一对豹子眼翻上翻下,纵然沉得住气,脸色到底变了,就是咱哥俩也很发慌。听老师一宣布,都觉得象一个霹雳似的,太出人意外了。……”说到这里,肖振杰猛然想起一事,猝然发问道:“五哥,你可听说,袁师兄现时住家在哪里么?”

胡振业道:“这个,我没有问,大概总在江北吧。”肖国英道:“五哥怎么就不打听打听?咱们这些老同学,我都想见见。”胡振业哼了一声,又一拍大腿道:“我打听那个做什么?你别把五哥太看贬了。五哥虽然穷,可是穷得梗直,没打算贪小便宜。……”肖国英道:“五哥说远了,他总是我们的同学,我们该看望他去。”

胡振业冷笑道:“看望他去?怎么着,找他寻人参、鹿茸去么?胡老五混穷了,犯不上攀高。九弟,你该晓得,我跟他不大对劲!你别看胡老五现在受了你这些东西,那是咱们哥们过得多。老实告诉你吧,换个别人,就让他捧上门来,五太爷还不要呢!要不然,五哥怎么混砸了呢,我就是这种****脾气!”肖国英大笑道:“五哥急了?五哥到底不脱英雄本色。”

胡振业这才放下面孔道:“本来么,人家在关外发了财,咱们在关里混剩了一条腿,我干什么看望他去!不但他,俞三哥跟我不错吧,我连他都不去看望。错过是九弟你,咱哥们又不错,你又找上门来,你又做了官,我哪能不怕官?”说着自己也笑起来了。

肖国英不再提袁振武了,忙又打听马振伦、谢振宗、黄烈文的住处。胡振业说:“这黄烈文是位教书匠,也喜好技击,眼皮很杂,常找我来闲谈。他和咱们谢老八也有交情,是这么辗转说起话来,才提到的。若不然,你问我马、谢现在何处,我真个说不上来。”因肖守备殷殷勤问,胡振业到底把这几个人的住处说了,肖守备听罢,当下也没说什么。跟着还是讲闲话,劝胡振业出山,跟他到任上去。胡振业自然仍是辞谢。

在胡武师寓所盘桓了两三天,肖国英守备便告别转赴海州,直抵云台山清流港。这时俞门五弟子石璞也刚从故乡沈阳完婚,回转师门,给师父师母带来许多土仪。听师母说老师已率师兄寻镖出门,月余未返;推测劫镖大盗,定是仇家。石璞闻言跃然,就要追寻了去。被师母丁云秀拦住,说道:“你看,家里正没有人,你来得正好,你给我看家吧。你不知道,新近家里还闹贼来着,一准是仇人支使出来的。我一个上了年纪人,照顾不到,你夜里多灵醒点。你照看前院,我照看后院。”又把陆嗣清引见了,说是:“你老师新收的徒弟,是黑砂掌陆锦标陆六爷的次子。”

石璞遵嘱代师照应门户,并代师母传给陆嗣清拳技。不到几天,肖守备突然登门拜访,穿武官便服,佩刀跨马,跟着马弁,气度昂然。石璞认不得这个九师叔,上下一打量,忙说道:“对不住!家师不在家,家里没人,倒劳动你老扑空。……”捧着名帖当门一站,不放这位生客进宅。

肖守备大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你们俞老师第几个徒弟?”石璞回答道:“弟子名列第五,叫石璞。”肖守备仰面端详着俞宅门楼门洞,说道:“你大概不认识我,你进去跟你师娘一说,她就知道了。……你对你师娘说,我姓肖,是由打灵山卫来的,一定要见见。……你老师不在家,我见你师母。你老师不是丢了镖,找镖去了么?”

这个生客不摆官谱,竟拍老腔。石璞心中惶惑,忙捧名帖进宅,把来人行止一五一十对俞夫人说了,丁云秀夫人接过名帖一看,说道:“唉,是他呀。肖国英就是肖振杰,孩子,这是你九师叔。”石璞这才放心道:“我当是官面登门找麻烦来呢。”

丁云秀道:“请进来吧!”石璞转身要开客厅,丁云秀道:“一直让进内宅吧,我跟他有几年没见了。”且说且站起来。石璞慌忙往外跑,先到门房,把睡午觉的长工李兴捶醒。自己高举名帖,侧身逊客道:“你老往里请!你老是我九师叔,你老怎么不告诉我?”跟着请安。肖守备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把我当了办案的了吧?我还没吓吓你呢。”

俞夫人丁云秀率领幼徒陆嗣清迎出来,笑道:“九弟,这是哪阵风把你吹来的?”肖国英连忙行礼,叫道:“师姊!”他对俞夫人,有时叫三嫂,有时叫师姊。他虽为官,仍在丁云秀面前做小弟弟。礼毕回顾,对马弁说:“把咱们带来的东西解下来,把马牵到马棚。……咱们这里有马棚吧?……师姊,你这宅子太好了,哪象住宅!简直是座小花园,再衬着外面山青水秀,多好的景致!”转对石璞说:“小子,你别张罗我,你张罗我这个马弁吧。他初次登门,不知道马棚在哪里,你领他去。”

石璞忙催长工李兴,李兴揉着眼出来,忽见顶子蓝翎,眼神一亮,忙给请了个安;这才接礼物,接牲口,把马弁陪进门房。肖守备同着丁云秀,直入内堂,宽袍套落座。石璞上前献茶,陆嗣清站在师娘身边。肖守备也是初次到这里来的。他目视全宅,欣然称羡;又看着陆嗣清问道:“师姊,这又是谁,是二侄子么?大侄子哪里去了?”

丁云秀道:“我们瑾儿上南京看他姐姐去了。这孩子不是我跟前的,这是一个老朋友的老生儿子,送到这里,拜你三哥为师,学打拳的。他父亲是鹰游岭的黑砂掌陆锦标,你也许知道吧。……嗣清过来,见见你九师叔。”又笑道:“现在你三哥没在家,就是我管教他。”说到这里,看着肖守备,无端地笑起来了。

别人不明白,肖守备明白。他拉着陆嗣清的手,忍不住也笑道:“好侄儿,你今年十几岁了?你的本领是师娘教的吧?咱们爷俩要多多亲近,你知道我是谁教的么?告诉你,也是你师娘教的。”丁云秀笑道:“九弟作官了,兴致还是这么好。”肖守备道:“我敢在师姐跟前摆官谱么?”

姊弟二人笑语当年,寒暄已罢,肖守备忽然面色严肃起来,目视石、陆二徒,说道:“师姊,我有几句话,要对师姊说,我此来本是趁赴任之便,探望三哥三嫂。现在我无意中……可是的,石、陆这两个孩子嘴严不严?”

丁云秀吃了一惊,忙命石璞把陆嗣清带出去。又嘱石璞看住院门,无事不必教人进来。然后望着肖国英,露出叩问的神气。

肖国英想了想,问道:“三哥上哪里去了?我听说三哥给人双保盐镖被劫,此时不在家,可是寻镖去了么?”丁云秀答道:“不错,你也听说了?”又问:“寻了多少日子,有眉目没有?”丁云秀道:“我还没得着信,大概还没有头绪吧?怎么着,九弟有所耳闻么?”

肖国英不答,仍问道:“听说是劫走了二十万盐帑,劫镖的大盗已访出是谁来没有?”丁云秀道:“没有……不过这工夫你三哥也许在外面访出线索来了。”肖国英又道:“三哥的事三嫂尽知,你猜想这劫镖的人是谁?”丁云秀道:“我也想过,这自然不是寻常盗案,乃是仇家捣乱。”肖国英点了点头道:“对了!劫镖的大盗什么模样?”

丁云秀道:“听说是一个豹头虎目,辽东口音,用铁烟杆,善打穴,善接暗器,年约六旬的赤面老人,你三哥这里有信。这人的外号大概叫什么插翅豹子,只是我到底猜不出是谁来?也不知道是哪路来的?”肖国英听了点头猝问道:“师姊,你可晓得咱们当年那位怒出师门的师兄袁振武么?”

丁云秀不觉矍然,不觉得站起来了,说道:“袁二师兄不是早去世了,怎么没死么?他又出世了么?他现在哪里?”

肖国英道:“他没有死,的确没死。他可是年约六旬,豹头、虎目、赤红脸,并且他现在说话正是关东口音。”丁云秀一双清澈的眸子睁得很大,扶着桌角,面露诧异道:“这消息你从哪里听来的?”

肖国英道:“胡振业胡五哥亲对我说的,马振伦马六哥亲眼看见的。袁二师兄从关外发迹归来,到马振伦六哥家去了,送了许多礼,直打听三哥三嫂。”

丁云秀道:“噢!”她的心思最快,登时把家中闹贼,题豹留柬;和石璞所谈,辽东快马袁访俞比武,率友入关的话,一一联贯起来。袁二师兄确是豹头赤面,假使尚在,确已六十了,劫镖大盗确叫什么豹子,而快马袁一来姓袁,二来也有飞豹之号。丁云秀看定肖国英,满腹惊疑,脱口呼道:“不好,这一定是他!袁师兄负气出师,埋头多年,他这突然一出面,他那么倔强的性格,一向是折人折到底,这镖肯定是他劫的。这这这可怎么好?”说着话,搓手着急。

肖国英道:“师姊也不要心惊,如果劫镖的真是他,咱们想法子对付他。他不念师门旧谊,我们还怕他不成?况且他劫夺官帑,不止灭绝了旧谊,还触犯着重法。只怕他折不了人,人还折不了他?可是的,这事还在两可之间。我不过转听谢师兄说,他已经进关了。我固然也这么猜,究其实还是望风捕影。师姊怎么就十拿九稳,断定准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