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十二金钱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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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俞剑平惊闻雠友(4)

松江三杰说道:“众位也不必猜议了。反正俞夫人一到,飞豹子的行藏必无遁形。现在我们应该怎样呢?是等俞夫人,还是到时准时践约?要是践约,我们该打点走了。”

俞剑平迟疑道:“我打算还是准时践约。不过,既知飞豹子就是我们袁师兄,不能不多加小心罢了。这一来,向他讨镖,还得另想措词了。”说时目光一瞬,看了看胡孟刚道:“我要请问袁师兄,我们师门不和,你可以单找我说话,不要连累了朋友。”

俞剑平言下面露怅惘,微有难色,他实在愿候妻子到后再去践约,借此可以知道袁师兄身边都有些什么样的人物。袁师兄本是一个富家子弟,今于三十年后,忽然做大盗,劫官帑,犯着很重的案,保不定他已步趋下流,受宵小蛊惑,真个投身绿林了。若能获知袁师兄三十年来的景况,便可推断他的劫镖本意,也就可以相机应付了。

俞剑平眼看着胡孟刚、智囊姜羽冲,姜羽冲就眼看着俞剑平,说道:“俞大哥,我们不必犹豫了。我们就这么办。此刻还是径奔北三河,一面准备践约,一面等候嫂夫人。等到了更好,等不到,我们就届时相机支吾,这是最周全的办法。武胜文指定的那个会见场地,我们必须先期看明。与其派人去,不如俞大哥亲自去一趟。”大家都以为然。郝颖先道:“索性我们全去吧。我们在这里,瞎猜了一会子,未免是议论多,成功少。”这些武师们嘻笑道:“郝师傅又掉文了。”

俞、胡、姜三人立即打点,和老少群雄或骑或步,前往北三河。并派出许多人,把各路卡子上的能手,尽量抽调,请他们一齐集会斗场。就是四面的卡子,也往当中缩紧,以北三河、火云庄为中心,打圈兜挤过来。现在仍依本议,凡是硬手,各卡子最多只留一人,其余一律克期奔赴北三河。俞、胡并请金枪沈明谊仍辛苦一趟,去催俞夫人。不必再上火云庄来了,也请她径赴北三河。并告诉俞夫人,此间已与飞豹子定期会见,请她速到为妙,无须转邀能人了。因这里急等她来到,好由夫妻二人齐以同门谊气,向飞豹子索讨镖银。商定,镖行群雄又一阵风地奔北三河去了。

这是镖客方面的动静,火云庄子母神梭武胜文那边,把个飞豹子劫镖大盗窝藏在自己家中,也情知事情闹大,可是他也有他的迫不得已。他们此时自然更忙。散宴后,人出人进,邀这个,找那个;探这个,窥那个,人人脸上神情紧张,不知秘密地做些什么?

火云庄东药王庙内,还有几个镖客留连未走。武胜文这边不再派人前来窥伺,也不打着乡团旗号,再来盘诘他们了。留守镖客自然觉得诧异。殊不知俞、胡、姜三人策马一走,这边潜踪隐名的飞豹子,和代友延仇的子母神梭,立刻就知道了动静。于是由飞豹子起,他们散在各处的党羽,和那个美青年雄娘子凌云燕,立刻先一步,也秘密地到了北三河。

十二金钱俞剑平蒙在鼓里,不深知敌情;飞豹子那边却是据明测暗,情形不同。把俞、胡身边的动静,探得巨细皆知,而且俞剑平生平以拳、剑、镖三绝技自负,曾经打遍江南北,未逢敌手。飞豹子今与俞氏定期在北三河相会,好象有点冒险决斗,决胜负于一旦似的。其实不然,飞豹子此时早有了必操胜券的把握。此次往北三河赴会,飞豹子早已断定,凭自己一支烟杆,必抢上风;就不抢上风,也可以打个平手,自己稳立于不败之地。

固然,他们师兄弟结隙已有三十年之久。在这三十年中,飞豹子挟忿争名,苦练拳技,自知功候与日俱增;但是他会苦练,又怎敢担保俞剑平不会苦练?那么,飞豹子何以有这十成十的把握,敢和俞氏当众明斗呢?万一失败,自己又怎么收场呢?

在起初,飞豹子奋起辽东,乍到江南寻衅时,他确是一股锐气。积累了三十年的忿郁不平,真有立即登门,立即交手,立即将俞剑平打倒的气概。然后乘胜仰天一笑,说一声:“到底谁行谁不行?”丢下狂话,拔脚一走,把俞氏的金钱镖旗摘去,从此勒令姓俞的不准再在武林耀武扬威。……

飞豹子他确是抱这决心,他的谋士帮手纵然苦劝,他也不听,他一定要这样做。他斩钉截铁地说:“姓俞的武功,我是深知。姓俞的自涉江湖,一帆风顺。他的功夫就算天好,可是他身处顺境,日久也易于搁下。”

飞豹子又道:“他哪能比我?我飞豹子自闯荡江湖起,哼,也不说闯荡江湖起吧,我打由二十七岁,负气离开丁门,我就没有经过半天顺心的事。我受尽了折磨、顿挫、辛苦、艰难,人世间的憋气,挨蹶的滋味,让我一个人尝饱了。我如今整整苦历三十年,就凭我两只胳臂,一颗心胆,闯出长白山半个天下来。诸位朋友,你们知道我都受了些什么?你们只看见我现在一呼百诺,响遍关东了,你们知道我早年都受了些什么?”

飞豹子虎目怒睁,对手下帮友道:“咱们不说别的,单说功夫吧。你们看我什么暗器都会接,都会打,你们可知我怎么得来的呀?常言说得好,来的容易,去的模糊。反过来说吧,来的不易,把握的就牢靠。你们全明白这个道理吧!”

飞豹子道:“我为了学打穴,光跑冤枉腿,就走了好几省,磕了无数的头,耗了十几年工夫。朋友,这‘十几年’三个字,一张嘴就说出来。你要受受看,别说十几年,就是十几个月吧,哈哈!”大眼珠带着激昂骄豪的神气来。他又说道:“我同时学接暗器,学打暗器,这又是十几年。一共十六年的苦学,三十来年的苦练。……唉,什么三十年,简直一辈子。你们看,我今年快六十了,我有一天停练没有?”

袁振武又恶狠狠地说道:“姓俞的他可不然了!人家,哼!人家从在师门,就很得宠。没出师门,又娶了好老婆。出了师门,又干镖行,干镖行的有同门同派的朋友帮助,又有前辈提拔。……我姓袁的是什么?我敢说,一个人的光也没沾着。你想呀,我把名字都改了,连姓都差点换过。旧日的朋情交道,我自己全把它剥光。我从二十七岁起,赤裸裸光杆一个人,干,干!……我好比重死另脱生。他比我,他也配!我一步一个苦,人家一步一个顺。人家一个劲的顺心、顺手、顺气,自然得意已极,就免不了忘掉人世艰难。我敢说他的功夫练得未必扎实。就扎实,今日也必然早搁下了。你想,他人都成了名镖头了,他还肯起早晚睡,象我这样自找罪受,自找苦吃么?我敢保他现在必不如我。……”说罢,虎目一张,把铁烟袋狠狠一磕,顺手又装上一袋。

这是飞豹子初入关的豪语,也是实情。但他这实情,只看清一面,就是只看清他自己这一面,他却不晓得俞剑平那一面。在这三十年来,俞剑平他也没一天放松了心,放松了手。干的是镖行,乃是刀尖子生涯;固然凭人缘,靠交情,仍然依仗真实本领。在这三十年间,俞剑平也和飞豹子一样,起早睡晚,时刻苦学、苦练,未敢一日稍休。飞豹子日日教他的门弟子,拿暗器打他自己;俞剑平也日日教他的门弟子打镖、试剑、操手、比拳。若不然,俞剑平焉能保得住偌大的威名?

飞豹子与俞氏远隔,一在辽东、一在江南。飞豹子纵然“知己”,未免“不知彼”。士别三日,便当刮目,何况三十年的悠久时光!飞豹子的性情刚强,料事稍疏,于是把俞剑平看低了,险些没留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