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一个半大老头,瘦小枯杆,整个人好像一根麻杆,此人长的五病三痨,却有着一双矍铄的瞳子。
轻蔑着扫了一眼熊姓汉子,老头嗤笑的勾了勾嘴角,用鸡爪般的老手点响着桌案,惫懒道:“乌云山十里八乡村寨林立,两月前堂主调遣了一千三百名好手封锁了大山都没能找到他们,你觉得现在能把他们揪出来?”
众人纷纷看向老头,熊姓汉子被噎的下句的话没法说出口,愤懑的瞪着老头说道:“仇笑堂,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他娘的要是有主意也出一个,少在那冷嘲热讽。”
半个月来西绿林被风绝羽搅的天翻地覆,盟下弟子无不胆战心寒,毫无战意,现正最需要的是团结。这两个人议事中起了争执,却是恨无忌不想看到的。他知道仇笑堂说的有理,忍不住瞪了熊姓汉子一眼,然后用着询问的语气问道:“不知仇老有何高见?”
西绿林虽然是绿林盟分支出来的,众人都以恨无忌马首是瞻,但其实并不绝对,正如那日王同所说,西绿林还是有很多人站在皇甫凡一身边的。
皇甫凡一一死,这些人的怒火比起恨无忌要烧的旺的多,而这个仇笑堂正是皇甫凡一的死忠,并且此人虽然修为不高只有灵武境,但资格老道,乃是跟着皇甫凡一曾经打天下的人,故此恨无忌也要卖他几分薄面。
仇笑堂暗讽熊姓汉子无能,矍铄的目光中却暗藏着另外一份心思,冷言过后听到恨无忌问起,老头微微撇了撇嘴,说道:“高见谈不上,只不过两个多月过去了,风绝羽带着人回来寻仇,如此强势实出在座的预料,正所谓除敌勿尽,想将风绝羽连根拔起、永绝后患绝对不能操之过急,万事要面面俱到才行,所以老夫倒是觉得对付风绝羽并非迫在眉睫,查清他为何如此丧心病狂倒是眼下的关键。只是找到了病根,才能治愈绝症,大家觉得呢?”
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这还不急,那什么事才是最急的?这一句反问,所有人都听出他话里有话了,不免纷纷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不过仇老头一句话说的对,凡事想永绝后患,必须从根上找原因,只有这样,西绿林才不会永远活在风绝羽残忍报复的阴霾之下。
疑惑中众人又纷纷的点了点头,只有那熊姓汉子大为不满,出声反驳道:“查?查个屁?风绝羽带着人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有心情查他丧心病狂的真相,等你查清楚了,乌云山庄岂不被他连锅端了?”
熊姓汉这一激动可好,聚义厅的气氛登时因为此番话而变得极其古怪,在座的堂口舵主等人纷纷忍不住憋出笑来,强忍着把头扭到一边不想让恨无忌看到,毕竟,现在可不是笑的时候啊。
然而这汉子的确跟传闻中一样是一个十足的草包,大家都听出仇笑堂言外有意了,就他偏偏钻着牛角尖还听不出个所以然,不是脓包是什么?
仇笑堂瞥了一眼熊姓汉子戏谑不已,浑不搭理这草包的言行,反而直勾勾的看向恨无忌。
恨无忌是何许人也,哪能听不出仇笑堂意有所指,喝了一声熊姓汉子坐下,恨无忌语气低沉的问道:“哦?那仇老说说看,到底如何行事才能永绝后患呢?”他翘起了二郞脚,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仇笑堂轻咳了两声,慢慢走出席位,背着手摇头晃脑道:“这半个月来多处山寨遭到侵袭,也死了不少人,大家心里都有气,不假,不假,老夫也有。可是大家想过没有,风绝羽为什么如此丧心病狂?”
众人侧目,一个个眼晴闪烁不停,好像捕捉到点什么了……
仇笑堂继续说道:“大家可能都听说过那张飞信吧,一张纸,一句话,道尽了风绝羽的意图,袁总管,方便把那句念出来给大家听听吗?”
袁三图眯着眼睛仿佛要睡着,听到仇笑堂所说,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隙,不经意扫了一眼恨无忌,不缓不慢道:“忠厚恨某、弑父作乱、私夺火信、颠倒黑白、遗祸他人、卑鄙无耻、其罪当诛……”
堂下众人齐皱眉头,其实这句话在驻马寨被毁之后的第二天已经传遍了深山老林,只是因为这句话的含意太过于让人震惊,所有大部人都闭口不提,恐防遭到恨无忌的猜忌和愤恨,所以才没被摆在台面上说。
然而眼下,这句话被仇笑堂当成群豪的点给问了出来,其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言外之意:你杀了皇甫长老嫁祸给风绝羽,人家能不生气?追了人家两个月,人家能不愤怒?别说是他了,换谁都不可能忍气吞声啊。
虽然没有明言指出恨无忌的嫌疑,但这句话一出来,在座的群豪都坐不住了。
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有点含糊,人家风绝羽明明是为了接手绿林盟而来的,手里还握着青候火信,有必要暗算皇甫凡一把自己变成西绿林的公敌吗?
再者说,那天出事的时候边上都是你恨无忌的人,皇甫凡一一死马上下令满山追拿,除了严冲和少数的几个人之外,其他人只离着老远看了一眼皇甫凡一的尸体,至于他怎么死的,大多数人心里还是朦朦胧胧的不知所以。所以这事漏洞太多,没准真像风绝羽所说的那样,是你恨无忌一手操纵的整起事件嫁祸他人、谋篡盟主之位。
毕竟,恨无忌的嫌疑还是很大的,抛去义父义子的关系不提,谁不想坐稳绿林盟盟主的宝座,原来没有风绝羽你恨无忌俨然一手遮天,现在青候火信来了,很快就要放权。杀人嫁祸也很正常啊……
事实上恨无忌哪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些年他跋扈惯了,分明不把风绝羽放在眼里,在他看来,风绝羽只不过一介纨绔,杀他跟碾死一只蚂蚁差不多,只要他死了,就算底下人有争议,死则死已,也不会有人去追查。
可是恨无忌万万想不到,风绝羽不但机智过人,甚至本领高强,重重围困之下依然逃出升天,不仅如此,反而大闹了乌云山庄后拍了拍屁股销声匿迹。最让恨无忌愤恨不已的是,那个废物消失了两个月回来居然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这才是让恨无忌措手不及的原因。
由此,恨无忌不但愤恨自己当初的鲁莽行事,更加把金银会一干杀手的祖宗十八代稍带脚的都骂了进去,那帮废物自恃甚高,说什么没有他们办不成的事,结果抓人拿赃两个月一事无成,反而把风绝羽****了,从深山老林跑了回来摆明车马跟自己正面交锋。莫非这天翻了个个儿?连一个废物都能力挽狂澜、翻云覆雨了?
恨无忌越想越是愤怒,圆圆的胖脸上因怒火攻心而满面火潮,怨怒不止。
仇笑堂看过恨无忌的表情,得意一笑,祸水东引的看向金子轩道:“金公子,那日公子跟风绝羽就在长老的卧房,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公子再清楚不过,虽然之前公子也解释过了,但具体细节却没有说清。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公子再仔述一番,不要遗漏任何的关键,好让大家听个清楚明白,如何?”
此言一出,坐在恨无忌身边的金子轩顿时汗如雨下。
他不如恨无忌那般沉稳,自然无法保持平和的心态,被这一问,吓的心脏狂跳:“我不是都说了嘛?风绝羽借着献出青候火信的时候,用匕首刺死了外公,还……还……还有什么可问的?”
金子轩显然底气不足,硬咬着恨无忌教给他的套路死不松口,只是第二次说出来,加上受到风绝羽近半个月的手段在他的心里形成了不可磨灭阴影的影响,金子轩倒底还是说完之后不敢再抬头了。
仇笑堂冷笑不已,走到金子轩身边,伸出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身上说道:“公子,长老膝下无后,唯有你一人是他的心头肉,待你不薄,你可不要受人唆摆,无情无义啊……”
“砰!”
仇笑堂说完,执法堂堂主严冲猛拍桌子站了起来,斥责道:“仇笑堂,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也相信风绝羽那废物的一面之辞,怀疑恨堂主吗?”
仇笑堂不怒反笑,边走边说道:“哈哈,非也,老夫只是追求一个事实罢了。”他提高声调道:“在座的心里都清楚吧,长老他天武境界,在天南地界赫赫有名,即使病重,恐怕也不是区区一个少年可以随意暗害的,那日长老出事,我等就在山庄内,未听到半声怒喝,大家觉得这合理吗?”
仇笑堂越说越是亢奋:“长老性如烈火,有人害他,必先全力阻止,大声喝骂,必能惊动山庄。然而老夫不明白,那天为什么等尸体抬出来的时候,山庄的列位才知道长老遇害,而当天只有恨堂主、金公子在场,难道这不值得怀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