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丽萍的笑容甚是诡异,让我猜不出她的意图,只觉得一股寒意袭来,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她见我如此,笑意更甚。
我见她手握拳状,脸上皆是挑衅之色,丝毫不胆怯。再仔细观察她的步伐、身姿。心中不由猜想:这个何丽萍莫非也会武功?
我刚才的话语,只不过是想吓唬她,可没想过真的要和她动手,如今我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见她又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我忍不住问道:“你想干什莫?”
何丽萍重新上下打量我一番,笑着说:“你和夫君的事情早在新婚之夜,我已经都知道了。”
我抿嘴不语,她接着说:
“我与夫君成亲那日,听见你当着众人说的那些话,原本以为,你还有些气性。没想到最后还是甘愿来到这里。也难怪,夫君将来前程无量,你自然不会放弃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可是既然甘愿入府,就应该有个作低伏小的样子。
你现在不要仗着夫君的疼爱,就把自己当回事。你以为夫君现在还和以前那样喜欢你吗?这一年来,夫君的性子我也了解了,他和我一样,从小要什莫有什莫,所以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放不下。”
我冷笑道:“是吗?是不是你相公对你不好,所以你才会如此生气呀?只是你找错了生气的对象。我与他早已经没有瓜葛了。”
“哈哈。”何丽萍突然大笑起来,然后不屑的看着我说:“我是生气,因为我的夫君心里面还有你的位置。可是你以为夫君对我不好吗?”
她走近我,把脸凑过来低声说:“你不知道自新婚之夜起,贯霖他对我有多温柔,我们夜夜相伴,闺房之乐,情趣颇多。”说着又自顾的摸向自己的小腹。
我顿时脸红了。心想,我为什莫要站在这里听她说这些。这些和我有关系吗?可是脑海里却浮现出那晚在凤凰山上季冠霖欺负我的情景。顿时又羞又气。转身就向外走。
刚走出屋门,就被她上前一把抓住。“哟!生气了,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她使劲的抓着我:“你这个贱人,明明已经跟了完颜烈,却还要缠着我夫君。现在两国关系紧张,我可不能眼睁睁看你害了他。”
何丽萍越说越气,手上的力道也越发重了。我也有些急了,大声说:“我再说一遍,我已经和季冠霖没有一点关系了,我和他再也没有一点可能了。我不喜欢他,早就不喜欢了。”不知道是不是从没受过这些委屈,竟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狠狠地甩开她,向外冲去。
刚抬腿,却见一身白衣的季冠霖立于百合盛开的庭院中,清冷的月色下,硕长的身影,无比孤寂。
就在我看见他的同时,身后传来哭叫声:“夫人,夫人,你怎莫了?不要吓唬我。”
我转过头去,却见何丽萍,卧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不住的呻吟。
季冠霖疾步走上前来,面色惨白的看了看我,又看向地上不住呻吟的何丽萍。何丽萍看见了他,一下子泪流满面,娇声轻唤:“冠霖,冠霖。”
季冠霖长臂一伸,将她从地上横抱起来,大步向屋内走去。
我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应该走还是应该留在这。就在我发呆之际,院落里涌进了很多护卫、婢女。婢女手中的琉璃彩灯,一时间将这里照得灯火通明。
从院门口走进一个人,灯光映红了他的脸,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是在看到我的那一刻马上怒意尽显,一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样子。
本来无措的我,在看到宰相后,却恢复了平静。我昂着头,毫不畏惧的看着他。
旁边一个中年的女仆冲我嚷道:“见了宰相大人,还不行礼。”
我笑道:“我怕他受不起我的一拜,反倒折了寿命。”
我的话音刚落。周围的侍卫立刻拔剑出鞘,等着宰相发话。
他走到我面前,冷哼一声:“本来我还想看在你是匈奴王子的人,暂且不动你,可是今天你居然敢伤我孙儿,如果丽萍腹中的孩儿有任何闪失,我一定让你偿命。”
然后一挥手说:“来呀!把她带下去。!”
我也冷哼一声,冲他说:“就你们这些虾兵蟹将,还想拦住我,做梦。”说着我一个纵身,以迅雷掩耳之势,拔出身旁一个侍卫手中的长剑。剑花飞舞,片刻之内,几个侍卫手中的长剑就被我,打落在地。
耳边传来一句:“都给我上!”,顿时几乎所有的侍卫都冲了上来,把我围在当中。可笑他们几个护院岂是我的对手。我越战越勇,透过侍卫的肩膀像宰相望去,得意的冲他轻蔑的一笑。
他本来正阴沉的看着我们,在看到我的笑容时,突然眼中露出一抹寒光。让我不由一怔。
手下的招式一慢,立刻又有人拼了全力冲了上来。我四两拨千斤,虚晃一招,在反手一刺,他手中的长剑就落了地。
可是突然之间,一股香气袭来。我怎么觉得眼前的长剑越来越多?一个人影幻化出若干个,在我眼前不停的晃动,我浑身轻飘飘的,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我被关在一个柴房之内。门上了锁,窗子也都被封上了,任凭我怎样呼喊,也没人应声。
柴房内昏暗一片,我不知道此时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知道我已经在这里关了多久,浑身软绵绵的。只觉得口渴难忍,饥肠辘辘。
心中反复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子衿,子衿……快来救我。”
外面一阵吵嚷,然后哐啷传来锁头落地的声音。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个人手里提着一个灯笼。原来此刻依旧是夜晚。他在我身旁席地而坐,然后轻唤我:“豆儿。”
是季冠霖。
我抱着膝盖,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借着灯光,看他的面色十分不好。身上那些不成熟的孩子气,似乎一时之间都不见了。这种感觉让我十分陌生。他慢慢的从带来的一个食盒内端出一碟一碟的饭菜,摆在我的面前,温柔地对我说:“饿吗?快吃吧!”
当然饿了,都快饿死了!于是便十分没有形象的狼吞虎咽起来。再说了,在他面前也用不着顾及什莫形象。
我正咬着一个鸡腿,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把鸡退放下,问他:“你老婆没事吧?”
他却不理我,仍旧仔细的看着我,好像要把我啃鸡腿的样子,分号不差的地刻在脑子里,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
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股内疚的情绪涌上心头,嘴里的鸡腿也没了滋味。
吃过喝过,身上也有了力气。我便问他:“我还要在这呆多久,怎么处置我,让你爹给个说法。”
他的笑容很无奈:“不用呆了,现在我就带你离开这。”
我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走吧,要带我回来时的屋子吗?”
他低头看着手旁的灯笼,吐出几个字:“我送你离开相府。”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顿时让我惊呆了。
我一路跟在他的身后,他也没有和我再讲一句话。就这样沉默的走出了相府。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我看看马车,再看看他。心中有一个问题,却不敢问。
他却笑了,用手将我散落在额前的长发抿到耳后,轻声说:“走吧!”
“哦。”我恍恍惚惚的向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他:“你要把我送到哪去?”
“你想去哪,车夫就带你去哪。”他的这句话竟让我彻底停住了脚步。
此时已是深夜, 空旷的街道上,冷清得没有一个行人。相府高挂的大红灯笼下,他的白衣被灯光度上了红色,可是这满眼的红,却将他脸上的表情衬得更加寂寥。
我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向马车。
他突然追了过来,从身后一下子抱住我。我欲挣扎,他却说:“豆儿,就让我再抱抱你。”
我回过头,看着他的脸,鼓足勇气问道:“冠霖,你的孩子没事吧?”
他端详了我很久很久,目光中盛满了柔情与失落。他看着我紧张的表情,像是在思考,最终对我说:“孩子没了。”
我的心象一下子沉到了海底,内疚得想要哭出来。
夜凉如水,他的手揽着我的纤腰,俯首吻上我的唇,一声低低的叹息若有若无,让我一时忘记了躲闪,陷入了无端的迷惘之中。
他抬起头,明明是一脸温和的笑颜,却遮掩不住眼底溢出的忧伤。许久长叹一声道:“豆儿,如果我不曾娶妻,此时的你,心里面就会依然爱我,对吗?”
我挣脱他的怀抱,不再与他对视。飞快地跳上马车。
他却也不再拦我。就这样看着马车,向远方驶去。
我忍不住回头看他,却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独自立于月色之下。耳畔似又想起旧时的歌声:
凤凰山上雨初晴,水风轻,晚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
我最终不再回首,放下车帘,对车夫说:“我不去云南王别苑了。”
车夫诧异的问:“那小姐,您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