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的丈夫,正踏着我皇兄们的鲜血,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
我知道,我只是在做梦。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我还梦到,何子衿当了皇帝,拉着我接受朝臣们跪拜。
耳畔忽然听到有人在小声说话:“你说,今日选秀,到底会有哪些秀女被选入后宫,陪王伴驾呢?”
另一个女子呵呵娇笑道:“当今陛下,才貌无双,早在还是云南王的时候,就不知道迷倒了这天下间多少女子。
登基三年后宫无妃。
不知伤了多少女儿家的心。
今日凤台选秀,恐怕都要使出浑身解数,欲得君心吧。”
另一个又接着说道:“陛下对皇后娘娘也算是情深意重,只是已经三年了,今晚选秀,陛下也是没有办法。谁让娘娘迟迟不肯醒来呢?”
选秀?云南王?
原来,不是梦?
他真的当了皇上?而我在册后大典上昏了过去。一睡便是三年?
才三年,他的感情就已经全变了了吗?
什么对月起誓,永不相负。
一切都是假的,只不过才三年,就都忘记了吗?
只觉得心口一阵腥甜,从口中吐出一口浊血来。
随之睁开了眼睛。
眼前,我身穿宫装,正躺在瑶华殿中的床榻之上。
起身,下床,头微微有点晕。但是勉强可以适应。
我咬牙,走到铜镜前,用梳子将长发束起。
这才发现,偌大的瑶华殿内,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突然心中涌起一股杀人的冲动。
果然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我拿起悬挂在屏风之上一把长剑,直奔凤凰台。
原来,又是一年的秋天。
高耸入云的凤凰台,灯火通明。琉璃宫灯,将这里照的亮如白昼,镶嵌于四角的夜明珠,发出熠熠的光华,与月色争辉。
我一步一步走上凤凰台。可是走过了九九八十一阶,才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劲。
不是选秀吗?为何行至此处,这里依旧寂静无声。
未闻管乐齐鸣,丝竹悦耳。
四下里静谧的十分诡异。
来到了凤凰台上,我已经是大汗淋淋。脚下虚浮无力。
抬眼望去,哪有什么选秀的美人。莫不是方才宫人说话时,我记错了地方?
可下一刻,自己就落入了一方坚实的怀抱。
抬眼望去,何子衿的面容近在眼前。
我呆住了。
来不及反映,他的指尖,便一寸一寸的在我的脸上游动。
摸得那般小心翼翼,就像是生怕一个不小心我就会在他的眼前消失。
他拉起我的手,将我扶在身后的蒲团之上,坐好。
而他身形一矮,单腿跪于我的身前。
这是怎么一个情形,手中长剑没有握紧,哐当一声落到了地上。
他将脸埋在我的膝间。
好久再次抬起头,眸中竟有点点的泪花闪现。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豆儿,对不起。你可知,你沉睡三年,险些连我的灵魂也一并带走了。”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封信笺,拆开之后,之间上面写道:托君天下。
我认得,我认得,是太子哥哥的字迹。
泪水,再次涌出。
这时又见他,冲身后一摆手,从凤台后的珠帘之内,走出一个小小的孩童。
走上前来,向我跪于地上,向我行礼道:“舍儿参见皇姑姑。”
舍儿?皇姑姑?
他莫不是太子哥哥与皇嫂何丽君的孩子?
我不敢置信的回头看了何子衿一眼,他面露哀伤道:“他便是太子的遗孤。我替他改名为舍儿。”
不知何时,舍儿已经退下。
凤凰台上只剩下我与何子衿
脚下一轻,人便被他抱起。一路走到凤台之后的内殿里。
他俯身将水润薄唇覆盖下来。他吻得那样细腻而轻柔,轻微得几乎难以觉察的颤抖泄露了心底的那份小心翼翼,让我心碎得发疼。我伸手搂住她,回应他的吻。唇齿相依,舌尖缠绕,似乎要将我的灵魂也一并吸附入他体内。
柔情绵蜜的长吻结束后,我闭着眼偎在他的怀里,脸颊温升。他低下头,俊挺的鼻尖触及我的鼻尖轻柔地相互摩挲,感受着彼此的气息起伏交融。
子衿,是我错怪你了。
他微微一笑,将我纳入怀中。将我又抱紧了几分:“你知道吗?我好怕,你真的就此沉睡下去,不会醒来。我从始至终,对这江山社稷也从未在意过。
我真正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豆儿。
你可曾记得我说过,这一生,我一定会给你幸福。
那一日看见你,昏倒在我的身边,三载不曾醒来。
我才知道,自始至终,你从未信过我。
你与我在一起时,心中是有多么的苦涩。
豆儿,是我对不起你。
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这次,相信我。”
我哭着点点头,我信,我信,我相信你。
下一秒,我又被他凌空抱起,我惊呼出声:“你要做什么?”
他眼角眉间都是笑意:“我要将这三年的相思之苦,如数补回来。”
凤凰台上,灯光璀璨。
水晶帘内,一室旖旎。
数年后,天下大治。万众归心,朝无贪庸,野无遗贤。
中原大地,再现太平盛世。
在舍儿十三岁这年。何子衿将皇位传于舍儿。
舍儿登基那日,众臣高呼之声震彻四方,直入云霄。
而我与何子衿从那日之后,便离开了皇宫。
天边满月,洒照寰宇,千里同辉。
此刻我与何子衿携手站在东海之中的殿宇之中。这是他几年前便开始为我建造的宫殿。殿名依然为 “瑶华”
她位于山崖之巅,四周清烟缭绕,雾气蒸腾,宛若置身于仙境一般。
他说要给我一世幸福,最终他做到了。
我看着远方,此刻的天际仍笼罩在一片暗青色的苍茫之中,崖前是陡直的峭壁,前赴后继的海潮击上岩石,卷起惊涛万丈。
碎浪如雪,半空中纷纷散落,随着汹涌的涛声遥遥退去,消失在波澜浮沉的远处。潮起潮落,汹涌澎湃,一浪过后又是一浪,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碧浪无尽,天外有天。
这里琼楼玉宇,暗香拂面,只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外桃园。
闲时,我在这里踏歌起舞,他一遍一遍的让我跳起当日在凤凰台上的那支舞蹈,仿佛怎样也不能厌倦。
转眼来到瑶华殿内已有月余。
这日睁开眼睛,突然发现眼前四处皆是一片喜红之色。
殿宇的廊檐之上,挂满了密密匝匝的大红灯笼。
我光着脚,步出寝殿。
却见,有婢女,手捧着红色的嫁衣,向我走来。
不等我发话,她们便笑着把我再次拉进了内殿,不由分说,为我梳洗打扮起来。
聪慧如我,虽未发问,但已猜到,何子衿一定是记得尚还欠我一个婚礼。
今日,莫不是要一并补给我。
我虽然已经过了婚嫁之年,但却是第一次身披嫁衣。
穿戴完毕,便急着跑出殿外,去寻何子衿。
来到正殿,果然见何子衿也与我一样,披红挂猜正笑意盈盈的看着我。
我面上一红,刚要跑过去。
却发现,从殿外走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子一身白衣,翩然若仙,女子,青衫素裙,端庄秀美。
我失神了好久,才幡然醒悟,跑过去唤到:
“哥哥,嫂嫂?”
多年之后,东海之中的瑶华殿,一夜之间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陵国皇帝,派出无数官船,前去寻找,可哪里还寻得到半点踪迹。
后有传闻,有渔人误入深海,云海之中,传来两男两女的谈笑声。
后有女子唱到:
湖山畔,湖山畔,云蒸霞焕。 雕栏外,雕栏外,红翻翠骈。 惹下蜂愁蝶恋,三生锦绣般非因梦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