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杰故作关心状,急声问道:“咱们天王帮没受什么损失吧?”
“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何霄鹏摇头叹道:“这次我和梁舵主本是去接应安排在天忍教的内应,可见到的只是几颗挂在树上的人头,真是惨不忍睹啊!”
靳杰听到天王帮吃了大亏,心里暗自高兴,表面却装出一副万分悲痛的模样,咬牙切齿道:“想不到金狗竟然如此狡猾残忍,实乃可恶至极!”
“要怪也只能怪我们太贪心了,上月鱼山剑派折了惊鸿真人后,我们就该收手。”何霄鹏摆摆手,示意靳杰换身干净的衣服,“算了,不说了,今日我与梁舵主回来,准备上禀总舵另作计较。我这就带你去见见梁舵主,你若不想返回青螺岛,日后还需他多多照拂。”
靳杰依言,换了件湛蓝色长衫,便听何霄鹏神秘一笑道:“今日分舵中还来了一个人,我敢保证,你见到他定会大吃一惊。”
“是我熟悉的人吗?”靳杰随口问着,若无其事的将青瓷小瓶重新藏在身上,跟在何霄鹏身后上到了客栈二楼客房。
两人一进门,本来在房中闲坐的几人纷纷起身相迎,靳杰只认识其中一人,一看之下顿时吓得魂飞九天,呆立在当场。
这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情报房统领厉飞扬。厉飞扬看见靳杰,也是颇感意外:“小杰?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霄鹏看着呆若木鸡的靳杰,笑道:“看,我说的没错吧。”
他顿了顿,冲厉飞扬说道:“靳大哥死后,这小子害怕廖忠勇对他不利,不敢待在青螺岛上,跑到我这里来避祸了。”
厉飞扬那晚并没有见到靳杰,一直以为他已死于乱军之中,闻言叹口气没有接话。
这次北上,厉飞扬是来通知何霄鹏和梁宏伟,返回总舵参加郎发斌就任大典。
郎发斌大发英雄帖,邀请大江南北的武林豪杰登岛观礼,为显郑重,他特意委派厉飞扬亲自将邀帖送往嵩山少林寺。厉飞扬此时也是刚到开封,准备知会一声便继续赶路。
梁宏伟以前也听说过靳杰,只是常年在外没有谋面。此时见靳杰噤若寒蝉,不由笑道:“廖忠勇早已伏诛,郎总管升任帮主也是实至名归,尤其厉统领即将接任总领一职,梁某打心底高兴啊。”
梁宏伟与杨启汤素未谋面,对杨启汤的死并无太多感触,所以直接将其略过。
厉飞扬听他提及了自己升迁一事,虽连连摆手口称汗颜,但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何霄鹏乃厉飞扬的老部下,自然大喜上前道贺,屋内几个分舵头目也是恭喜不断。
靳杰见厉飞扬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偷偷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退到一旁垂首不语。
众人一阵寒暄之后,梁宏伟吩咐手下安排宴席为厉飞扬接风洗尘,靳杰自然入座相陪。
席间,厉飞扬兴致勃发,大谈郎发斌如何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妙计铲除廖忠勇。最后提到廖忠勇重伤逃遁,被不知名的义士斩首献祭于靳天魁墓前,众人纷纷击掌叫好。
靳杰离席面向青螺岛方向叩首而拜,告慰靳天魁在天之灵。心中却道:“廖忠勇只是我杀的第一个人罢了。今日老天开眼赠此良机,一个舵主,一个副统领,再加上送上门来的新任总领,我如不把握机会,简直天理不容!”
何霄鹏将靳杰扶起来好言相慰,恰巧酒水已尽,梁宏伟正要吩咐手下上酒,靳杰忙说道:“就让侄儿去取吧,侄儿想多敬各位叔伯几杯,感谢叔伯替侄儿报了血海深仇。”
“难得你年纪轻轻便如此懂事,去吧。”何霄鹏赞许地点了点头,对在场众人道,“这小子孤苦无依,就算看在靳大哥的面子上,我们也不能薄带了他。”
众人点头称是,目送靳杰离开房间。
靳杰难忍内心激动,双手不停地微微颤抖,连走路都有些发飘了。旁人见他如此模样,以为他不胜酒力,只是哈哈一笑,甚至有好心者还想上前扶他一把。
酒在柜上,靳杰挑了一坛没封口的竹叶青转身上楼。酒没封口,方便他投毒,竹叶青性烈味醇,容易掩盖毒药异味,一切准备妥当,他在楼梯口强自镇定片刻,才向客房走去。
房内皆是一群无酒不欢的江湖豪杰,早已等得心急,厉飞扬看见靳杰磨磨蹭蹭的,一把将酒坛抢过,给大家满上。
他举起酒碗笑道:“今日厉某高兴,在座各位有一个算一个,咱们不醉不散!”
“好!厉兄痛快!”梁宏伟等人纷纷起身叫好,靳杰却注意到不见了何霄鹏,慌忙端起碗酒说道:“梁大叔稍等,何大叔怎么不在席间?不如等他回来,侄儿好敬酒。”
“他去茅厕了,怕是去吐酒了吧,哈哈哈哈。”梁宏伟挤眉弄眼地说道,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仅这么一耽误的功夫,厉飞扬望着碗中突然咦了一声,靳杰偷眼看去,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原来众人碗中的酒竟然泛着淡淡的绿色,想必是因为毒粉的关系,使酒变了颜色。
事情依然败露,靳杰哪里还敢多待,一边向门外悄悄挪动着脚步,一边慌张道:“此酒怕是坏了,不如侄儿再取一坛来。”
梁宏伟此时也发现了酒的颜色不对,不过听靳杰说他的酒坏了,不满地嚷道:“好酒本就各有其色,你久处江南怎知北方情况?梁某还听说山东有一名酒漆黑如墨呢。”
说完他一口喝干,夸张地大叫过瘾,厉飞扬没闻到丝毫异味,也觉得自己可能多虑了,与众人一同饮下。
竹叶青酒本乃烈酒,这一大碗下肚,厉飞扬只觉得腹中如火焚烧,大呼道:“此酒竟然如此之烈!”
酒性猛烈,毒药更烈!
数息不到,厉飞扬腹中那团火竟然烧向了四肢百骸,随即嗓子一阵发甜,一口黑血喷了出来。其他几人也均是口鼻流出黑血,整张脸变成一片死灰。
他方知不妙,强忍住晕眩想起身呼救,却只发出一声惨呼便扑到在桌上,将满桌杯盘碗盏扫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而这时,靳杰早已经跑下了楼,牵出马寻了个借口,朝北门亡命逃去。
何霄鹏的中途离席再加上坛中酒水变色,他便知道不能再留在此地。什么割下首级请功,什么将分舵弟子赶尽杀绝,都不如身家性命重要。
如果等到何霄鹏返回,他必然性命不保。
果然,何霄鹏从茅厕回来,看见房内杯盘狼藉,梁宏伟、厉飞扬等人全身紫黑,已经气绝多时。
他又见唯独少了靳杰,想起先前靳杰手中的青瓷小瓶,知道定是遭了此人毒手。他愤恨交加,返身冲出客房,冲楼下伙计大喊道:“靳杰呢?谁看见靳杰了?”
楼下弟子见何霄鹏面目狰狞,五官扭曲,都不敢出声。良久一个胆大的弟子小心回道:“方才见到他骑马向北去了。”
“啊!这个逆贼!”何霄鹏睚眦俱裂,狂呼一声仰面跌倒。众弟子纷纷跑上楼来,有人看见房间里的惨状,也是吓得大呼小叫。
大伙围着何霄鹏掐人中、泼凉水,好一会儿功夫何霄鹏才悠悠转醒。他一睁眼便高声叫嚷着追赶靳杰,可耽误了这许久,再想追上谈何容易。
靳杰狂奔出城,一口气跑了十余里才敢稍稍松口气,他怕何霄鹏寻着蹄印追来,将马杀了推入密林藏好,专挑偏僻小路,昼伏夜出、风餐露宿,没命地赶往天忍教总坛所在的金国中都。